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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复苏——尼巴巴划水(12)

    他小心翼翼松开唇瓣,只想要呼吸一点点的空气。
    只是碎屑细雨一般飘下,顺着吐息猝不及防粘附在咽喉。
    痒意一瞬占领了感官。
    哈啾
    小小的喷嚏从指缝溢出。
    一切都静止下来,随后是更加大力的撞击声。
    腿骨支撑不住它的动作,它跌倒在地。
    麦叮咚倏地瞪大双眼一张脸就在眼前。
    是一张烧焦后五官融化的,没有一根体毛的脸。
    它声嘶地吼叫,用胳膊试图去抓牢床底的人类。
    小腿肌肉疯狂抖动,麦叮咚猛地蹬腿后退,就要从床底奔出。
    悠扬的钟声回荡在飘雪的修道院。
    宣告夜晚的结束。
    再看去,烧焦干尸一般的生物早已消失不见。
    嘎吱一声,边上床铺摇晃,随后两只瘦白的脚落在地面。
    麦叮咚用肩膀的衣料揩去冷汗,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的眼疼。
    神父,你梦游了吗?
    顺着圆润的下巴,可以看见舍友无辜的神情。
    仿佛下药想让他睡死在床上,再引来怪物的不是他。
    麦叮咚揉揉酸疼的背部,睡眼惺忪地打个哈切,慢悠悠地爬起来,睡着滚到床底下去了。
    小心点呢。神父换上衣物,意味不明地提醒:夜晚是休息时间,不乖乖躺在床上,院长又要骂你了。
    麦叮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了。
    要是乖乖躺在床上,他还能活着吗。
    视线落在床铺上,奇怪的是,那里没有怪物袭击的痕迹。
    再看桌面,靠墙位置立了一个精巧的闹钟,显然是舍友昨晚丢在他床上的东西。
    麦叮咚浅笑着换衣服,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晨祷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比起昨日,今日能从人群里分辨出外来者。
    经过暗流涌动的夜晚,参加祷告的人少了一截。多数外来者眼下青黑,对风吹草动都战战兢兢。
    时巫仍然站在最后一排,垂眼恍恍惚惚的模样。陆世延不见踪影。任务员从容一些,十指交叉认真做祷告。
    而钟陌执。
    麦叮咚四下寻找,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直到早饭时间,餐盘被放置在麦叮咚手边,钟陌执才姗姗来迟。
    土豆?麦叮咚完全没有因为昨天的对话感到尴尬,惊奇地用唇语问。
    这里的餐食是小米粥与小餐包,没有例外,也不知道这土豆是哪里来的。
    钟陌执单手托腮,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浅影。
    他靠的不近也不远,淡淡嗯了一声。
    鼻音缱绻。
    麦叮咚拿起叉子,钢叉轻松就穿透绵软的土豆,他眼里含笑,迫不及待将鼻子凑上去餍足嗅嗅,作为吃到嘴里的前期准备。
    手腕一抖,叉子险些掉下桌子。
    不敢置信地来回几次,随后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了?钟陌执坐起身子,单手揽住他的后背,防止神父向后昏倒。
    麦叮咚的视线在摇晃,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虚幻。
    他鼻子发酸,唇瓣不断地颤抖触碰,咸咸的液体滚过面颊,汇聚在下巴滴落。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麦叮咚无力地瘫软在男人的胳膊上。
    天旋地转,他喃喃地说道:我又闻不见了。
    意识下沉。
    五六岁的男孩蹒跚走在黑夜,两只肉手放在唇边,卯足力气对着远方呼喊阿婆。
    他想找到可能迷路了的阿婆。
    奶声奶气地哭,他抽搭地说,只要能找到阿婆,什么都愿意拿去换。
    所以男孩在瀑布下看见了几乎被水流淹没的阿婆。
    阿婆找到了家,男孩的嗅觉却走丢了。
    梦境破碎。
    麦叮咚像是脱水的鱼,惊醒在纯白的窄床,不断大口喘气。
    隔帘被拉开,陆世延端着一杯热水站在床边,醒了。
    还好吗?
    接过杯子,麦叮咚迷茫地摇头,浑身被沮丧笼罩。
    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或许他怕的不是失去嗅觉的落差感,而是恐惧阿婆接触过多病人,浑身黑气一心寻死的样子。
    除怨师,会因为接触太多怨气迷失自己吗?他温声问道。
    陆世延动作一顿,重重坐在了椅子上,半天说:会。
    甚至有很多。他习惯性地去掏烟,所以我很自私,不希望有人被迫牵扯进来做这行。
    麦叮咚盯着一个点发呆,蔫的好像被暴雨冲过一样。
    带更多人活着离开这里,我们再好好聊一聊。陆世延看向隔间外,跳过话题,你朋友很不好惹。
    就跟那些不栓绳的炸鬼一样。
    谁?麦叮咚半晌才歪头,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这里的时间管理很严格。早餐时间没有结束,院长不允许别人带你去医务室。陆世延眯眼,有些佩服的意思,他把餐堂掀了。
    掀了?
    字面意思,今天以后可能要淋雪吃饭。
    可不就是炸鬼吗,麦叮咚笑笑,他去哪里了?
    送你来以后就不见了
    嗯。
    昨晚你们那里出状况了吗?麦叮咚迅速调整好状态,掀开被褥下床。
    他不在乎影响不影响,也不在意再次消失的嗅觉,只想消除那些让人作呕的怨气。
    陆世延起身给他拿外套,会有生物攻击,原型目前不清楚。
    严格按照作息表暂时不会出问题。
    作息表?
    床头贴着的。
    麦叮咚皱眉。
    难怪两张床床头都有胶水粘痕。
    下药让他熟睡、丢闹钟引来怪物,又撕掉作息表等他主动犯错。
    他的舍友,问题不小。
    陆世延了然,日常活动跟着大家行动就可以。
    禁熄灯交谈,禁说谎,禁违抗妈妈,禁贪婪财物,禁世俗婚恋。务必注意这些。
    禁熄灯交谈,所以昨晚发出声音就会引来攻击。
    好。按照作息表,现在该做什么?
    去忏悔。
    在这座悬崖边与世隔绝的修道院,每一栋建筑都间距极远,需要踏过厚厚的积雪才能到达。
    因为来得晚,等待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陆世延不会让新人除怨师先进入,叮嘱麦叮咚坐好后,率先推开了忏悔室门。
    等待室里,院长妈妈坐在左前侧的椅子上,严肃而又古板,膝上躺着教鞭。
    麦叮咚端详她的下巴,从上面看出了一块淤青。
    他忽的一笑,都能想象出钟陌执板着脸,不耐烦地挥开院长的样子。
    也是,讨厌怨气就主动去做,没必要畏手畏脚的。
    心里忽然雀跃起来,麦叮咚猛地站起,对出来的陆世延点点头就想往里面走。
    胳膊被拉住,麦叮咚这才看到对方手腕上刺目的划痕。
    陆世延声音发抖,冒着冷汗低声说,里面没法说谎。直接什么都不要说。
    什么,都不要。这是他的经验。
    为了保持清醒,所以用疼痛麻痹神经。
    只是短短几秒的交谈,院长已经冷脸站起,教鞭捏的作响。
    麦叮咚点头让他放心,转身走入忏悔室。
    既然不能说谎,为什么不利用一下。
    踏入房间,才能发现所谓的忏悔室,完全没有说的那么严肃超然。
    房间很小,挂满壁画,负责倾听的神父与忏悔者被帘子隔开。
    一般来说忏悔神父是聆听的,帘子对面的神父却聒噪,试图诱惑神职人员说出心底的秘密。
    你做错了什么?肯定语气。
    麦叮咚坐下,帘子长度只遮到他的大腿。从下方看过去,只能见到对面深黑的裤子。
    我没有做错什么。
    神父的话确实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像是毒蛇一样绕在心口,让麦叮咚胸口发闷。
    只是没有办法从根本上影响他。
    你做错了什么?神父再一次问询。
    ...麦叮咚挑眉,算是明白忏悔的流程。
    他试探性地说:我不该夏天不锁窗户,让蚊子飞进来。
    虽然是离谱的忏悔,神父却忽然安静,传来笔触划过纸张的声音。
    似乎在本子上认真记录。
    合上本子,神父淡淡说:请回吧。
    麦叮咚起身,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冷不丁掀开帘子,您请回吧。
    椅子上哪里有神父,只有两条穿着黑裤的腿,曲着膝盖坐在椅子上。也没有本子,那声音是凭空出现的。
    从口袋掏出医务室撕开被单取的布条,麦叮咚默默地把两条腿绑好挂在墙上,防止进来的人发现它。
    做好一切,他推开门,做出有人刚刚离开的样子。
    果不其然,院长再次站起让下一人进门忏悔。
    来的并不是一个房间的神父。
    麦叮咚压低声音,略带紧张地说,请回吧。
    话音刚落,那人像是牵线木偶一样,顺从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松了口气。
    瞥见卷毛神父踏入忏悔室,麦叮咚放下掀起帘子的手。
    他捏着喉咙说:你做错了什么?
    神父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窝,似乎也因为一月一次的忏悔感到不安。
    只是抵不住暗处的压力,他细声细气说道:我不该想杀人。
    杀人?,麦叮咚愣怔。
    我不该撕掉表,不该把人关在房间无法早祷,让他被关禁闭,也不该把闹钟丢在别人床上。
    为什么?
    只有死更多的人,结出的宝物价值才会更高。
    宝物。
    麦叮咚恍然大悟。
    这压根就是个演技到位的外来者,还是个冷血的寻宝者。
    听这话,他不是第一个被盯上的人。
    神父引来怪物攻击别人,是想拿无辜者的血液浇灌极阴之宝,与桃花村那些道士一丘之貉,只是举止更加极端。
    还想再问,忏悔室的门被敲击两下,院长提醒说:差不多了。
    麦叮咚强忍住怒气说:请滚出去吧。
    神父狼狈地滚两圈,撞在门上,晕眩地开门走出。
    从帘子的缝隙可以看见空荡的等待室。
    脚步声响,麦叮咚忙放下帘子遮住自己。
    来人脚步从容,他拉拽着椅背靠近一些,随后放松随意地坐下,两膝打开,指尖富有节奏地在膝盖叩击。
    雪天的寒气被他带入房间,吹来时像是冷兵器的刀刃擦过肌肤。
    麦叮咚擦擦鼻尖,刚想开口喊人离开,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是该忏悔。
    不需要神父诱导,男人平稳地自顾自叙述。
    我早该烧了那个村子,在她伤害他前。
    麦叮咚发懵,直觉钟陌执说的是新娘想挖他心脏的事情。
    可是他不会喜欢我直接帮他的。
    他很聪明,很好强,但也很脆弱。
    字正腔圆。麦叮咚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
    视线转向钟陌执放在膝上的手。指甲干净,手背青筋凸起,就那么懒懒地摆着。
    他的小指无意识地抽动一下,帘子后侧的声音有些发狠。
    我想亲他。
    笑容凝滞。
    麦叮咚看向墙壁悬挂的壁画,喉咙发干。
    对方的脚跟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磕了两下,抖下融化了一半的白雪。
    我想不停地亲他。
    我该忏悔。
    如果我现在见到他,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苹果、fikim、返祖了(*  ̄3)( ̄ *)
    第16章 虔诚的你(4)
    两人间隔挂帘而坐。
    麦叮咚庆幸没有将手放在膝上,不然对面立马能从戒指认出他。
    也庆幸所有进来的人都对他忏悔神父的身份深信不疑。
    炸鬼也不例外。
    印象中的炸鬼虽然神秘强大,但会鼓励他、引导他。
    他从来没听到过钟陌执这样冰冷,又咬着牙根带狠劲的嗓音。
    麦叮咚小心地吞咽,诧异之下又萌生了把所有事情问清楚的冲动。
    问清楚炸鬼来历、是否就是冰箱中黑色的液体、戒指的用处,还有那些话的含义。
    可说得多暴露的也就多,钟陌执那句立马亲他让他产生被野兽盯着的错觉。
    不能暴露。
    他掐了下手心,压制住莫名的慌乱问:为什么会想要亲他呢?
    亲这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才出来,话说的不利索,麦叮咚屏住呼吸,担心边上的男人发现异样。
    万幸,对方完全沉浸在思绪中。
    余光看去,椅子脚抬离地面,钟陌执重心后倾靠着椅背,烦躁地小幅度晃动,沉吟思考。
    几次都没有想出贴切的回答,他重重吐了口气,椅子脚落地,厚重的鞋子踏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很可爱。
    被夸可爱的麦叮咚挠挠脸,试图掰正对方的想法:会不会是错觉呢。
    不会。
    干脆利落的回答。
    但是很怕会吓到他。
    他因为焦躁指节捏的咔咔响,他似乎不太喜欢原来的我。
    这句话算是证实了麦叮咚前面遇到的存在都是他。
    你怎么知道?
    他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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