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告退了。”
杜京卓不好再问,只得站起身来,笑着又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杜京卓走后,容弘随手拿过一册书卷来,对着一页书看了好长一会儿,都没有复翻另一页。
心里闷闷的,索性干脆扔了书,容弘思索片刻,忽地站起身来。
陈忠早已看出了容弘的烦闷与不耐,此时见他站起身来,大步要往殿外去,忙一面跟上去,一面笑着问:“陛下,去哪儿?”
容弘语气微冷,面上半分笑模样都没有,只简短道:“出宫去。”
出宫便是要去贺家了……只是陛下为避人耳目,白日里向来鲜少去贺家寻那位娘子,今日却不知为何……
罢了,不知为何也听命便是。
陈忠收回自己的思绪,笑着应了一声,他一面快步跟上快步而行的容弘,一面低声吩咐小内侍快去备出宫的马车。
……
到了贺家,大门紧锁,却并不见应岚。
陈忠让小内侍去贺家的左邻右舍那里问了问,这才晓得原来今日是集市,想来那位娘子是出门去集市上了。
正要去请示马车上的容弘接下来要去何处,却忽然听到马车里传来淡淡的声音:“去集市。”
陈忠道了声“是”,然后吩咐车夫去集市,伴着沉重的车轱辘碾压在街上石板路上的声音,很快便到了集市里。
本朝虽亦承继了前朝重农抑商的政/策,但却较之前朝有所松动,是故本朝的商业发展甚为繁荣,连同集市亦十分兴盛。
其中,本朝的集市又被分为两种,一种是大集,由官府引导举办;另一种是小集,由民间商贩自发组织,两种贸/易形式并行不悖。
好在今日便是小集,规模较小,很快陈忠便在有些熙攘的人群中找到了应岚的身影。
心中松了一口气,陈忠正要转身去禀报马车中的容弘,却忽地在因为眼睛的余光看到应岚身旁站着的那位公子时,而神色微僵了一下。
那……那不是贺编修吗?
他怎么同那位娘子在一起,而且站得距离还甚为亲近的模样。
陈忠顿在原地万分踟躇,只觉得若是教陛下看到了这副场景,那么陛下的烦闷心情,定会变得更加糟糕。
而与此同时,应岚面前的小商贩,正在笑吟吟地同贺书淮说着话,招揽着自己的生意。
“这位相公,您家娘子生得这么好看,不打扮打扮简直太可惜了,快买只珠花给娘子罢。”
本朝国力强盛,民风开朗,上至达官贵人家的娇小姐,下至贩夫走卒家的妻女,皆可以抛头露面于人前,而不被什么世俗的指摘。
甚至于,若是有女子出门自持身份地戴着帷帽,还会教人觉得是不是面上有什么缺陷,才耻于以真面目见人。
是故,除了同容弘那个爱拈酸吃醋,不肯教旁人看到自己容貌的幼稚鬼一同出来时,应岚向来是不会戴着帷帽出门的。
而此时,小商贩见到温润又书生气的贺书淮,与明艳动人的应岚,又听到一旁文卢氏说两人是夫妻,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亮。
小商贩经营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自然看得出贺书淮与应岚两人虽然衣着朴素简单,但却整洁且并无补丁。
这种不是特别富裕,但又不是特别穷困的新婚小年轻,正是这位小商贩多年以来做小本生意的最佳顾客。
只是小商贩千想万想,却恐怕万万想不到,他面前这一对看似金童玉女的夫妇,实际上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应岚对这个小商贩过于热情的招揽有些不自在,当然,更让她不自在的,还是贺书淮并未说话,似在默认纵许的态度。
察觉到贺书淮真的拿起了小柜上的一只珠花,然后似是默默地看了自己一眼,应岚心中不由得越发不耐起来。
面上不显,应岚的心头有些尴尬与烦闷漫了上来,正想拉着文卢氏离开,却忽然被后者先一步挽住了胳膊。
应岚正要说话,却忽见文卢氏笑着对自己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过头去,同贺书淮说话。
“这小老板说得有道理,贺编修,别那么小气嘛,给阿岚买一只珠花罢。”
这厢毫不知情的文卢氏正同贺书淮说着话,却并不晓得,她这话只会教应岚同贺书淮越发尴尬窘迫起来。
手中不自觉拿起的那只珠花,此时放也不是,买也不是。贺书淮不由得又望了应岚一眼,然后迅速垂下了头,温润白皙的面庞上似带几分腼腆的讷讷。
“我……”
文卢氏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似是有些不对,但她想了想,却只以为是因为在外面,所以应岚与贺书淮才会这般客套扭捏。
笑着看了看两人,文卢氏不禁促狭道:“你们都成亲这么久了,面皮怎么还那么薄?连个珠花都不敢给娘子簪,贺编修你也太面瓜了罢。”
贺书淮的耳朵可疑地红了一下,然后抬眼又去望了面前站着的应岚一眼,修长如竹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那只珠花。
而应岚虽仍在笑,但却面色微冷,潋滟明润的眸中破天荒带着一抹困窘的无措。
倘若不是一走了之会教毫不知情的文卢氏不明所以,十分尴尬,应岚真想当场走人了。
贺书淮想了想,终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未再犹豫,抬手默默地将那只珠花簪在了应岚鸦色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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