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学大师?”
“对,”调查员说,“因为,虽然他向严天世上交的汇报材料全都很齐全,看不出任何不妥,但事实上这些事他一件都没有做过。”
“……一件都没有做过?”
“一件都没有做过。”
“严天世是聪明人,难道从来没有发现过破绽?”
“至少在七号嫌疑人背叛他之前没有。七号嫌疑人把自己藏得很好。”
谢亦桐想起那位七号嫌疑人每谈及他给严天世做的事时那副微微笑的“我确实作恶多端”的样子,一时竟有些无语。
过了半晌,她说,“……七号嫌疑人回国前在美国学的什么,诈骗?”
调查员翻了翻资料。“数学。”
谢亦桐有点意外。“数学?”
“顶尖名校的数学在读博士,很出色,导师是有名的数学家。”
“……”
那个高挑清俊又爱笑的人性格温和,善于交际,实在与一般刻板印象里钻于学术的数学博士相差太多。
谢亦桐想着,她在他手底下做数学老师,原来是班门弄斧了。
说话间,审问监狱已到了。它一共三层,全在地底。顶一层是负二层,是警卫部和审问室,底下两层都供还没被彻底审问完的嫌疑人们暂居。
一行人上了电梯,按下审问室所在楼层。
这地下楼层并不大,警卫部占了大半面积,审问室只有角落里的一排房间,四面墙全是透明的隔音玻璃,看上去像一排肃穆的冰格子。每个房间都在墙角布置了高清摄像头和录音器,嫌疑人坐在房间一边,审问者与记录员则坐在另一边,双方中间隔着厚重的防爆玻璃,声音是通过玻璃两面的仪器传递。
七号嫌疑人早已坐在一间审问室里了。
透过玻璃墙,远远便能看见他穿了一身囚衣,正低着头专心看书,神色从容而平静。如果不是周围确是一座严肃的审问监狱,几乎令人怀疑他是坐在安静的图书馆。
谢亦桐推开门,带着记录员走进去,隔了厚厚的防爆玻璃,在他对面坐下来。
传音仪器把这边的动静传到了玻璃的另一边。
傅默呈抬起头来,眼神先是下意识地落在她身上,继而,大概是想起这是什么场合,平静收回视线,也关了手里的书。
他笑了笑,很礼貌的样子。
谢亦桐按下桌上的按钮,开启了审问室中的所有录制设备,然后,推开笔帽,打开审问记录簿。
先是一些程序性质的基本信息核对,又问了些基本问题。她公事公办,问得简洁利落。他性格一向温和,答得很礼貌。
问题渐渐来到案件核心上。
谢亦桐问,“七号嫌疑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严天世接触的?”
傅默呈答,“去年十一月。”
“你在他手下,都做过什么?”
傅默呈仔细回忆一阵,依着时间顺序,把严天世安排过的事一一说了。东南亚的海洋工程、日本航空业的违法垄断、印度纺织品行业的恶性价格战……以及,为使严天世能顺利在繁市买到那些他想要的地产而在各方做过的打点。
与调查报告差不多对上了。有一些细节,调查组没查到,他自己也说出来了。
倒是全无隐瞒。
谢亦桐说,“七号嫌疑人,我们查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笑了笑。“什么事?”
“你刚才说的那些,你实际上一件都没有做过。严天世一代枭雄,被你骗得团团转。”
“我瞒得很辛苦,说不上是把他骗得团团转。”
“请你回应重点。”
“好吧。我承认,正如国安所查,那些事我一件都没有真正完成过。”
“为什么?”
“因为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为一己私利摧毁别人。”
“……你有没有想过在严天世这种危险人物眼皮子底下耍花招的后果?”
“无非是死吧。”
她在记录簿上的笔顿了顿,抬眼看他。他自己倒是很平静。
她说,“既然你从来没有帮他做事的打算,去年十一月为什么要接近他?”
“因为我母亲受伤住进医院,事情和他有关。我要知道这背后藏了什么秘密。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
“在你从美国动身回国之前,你对严天世和你母亲北门剑平之间的来往有什么了解?”
“没有任何了解。”
“你那时知道北门安念这个人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
“你那时认识买凶杀死北门安念的方惜年吗?”
“不认识。”
谢亦桐手下稍一用力,笔尖戳进了纸张里。“也就是说,七号嫌疑人,你在几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回了国,然后,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后盾,就去招惹亚洲最危险的人?”
不等他回应,她又说,“你明知国安也一直在调查你,但你为了在严天世面前制造和他站在一起的假象,还与我们为敌,把我的组员也耍得团团转。你一个人,夹在两个庞大势力中间,两边一起作对?”
不仅如此,除了暗地里给严天世做事、应付国安的调查,明面上他还是学校的老师,繁重的日常教学事务从来没有耽误过。他还要自己私下去查北门世家与严天世间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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