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女孩离开了,脚步很快,只在下楼梯时才小心慢下来。
谢亦桐一个人走进这间冷飕飕的文献室。这里面很空,只靠着墙零散摆了三四个书架子和几张疑似从附近学校捡来的旧桌椅。房间中央是几张陈旧得令人怀疑一碰就会裂开的木案几,围了一圈小红线,上面挂了张警告牌,说中间是古物,过段时间可能会挪进博物馆,禁止触碰。
她走到墙边,从书架上取下书,一目三行,迅速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翻页时很小心,避免伤了泛黄的轻薄纸页。
这里确有她要找的东西。
因为,原来偌大的繁市在封建时代里整整两千年的历史,基本上,就等于北门世家的家族史。月亮河以北这片广阔富饶的土地,仿佛只是北门世家的影子,几乎每一本古代地方志都围绕着这个家族展开。
那是一个辉煌长寿的庞然大物,曾长期生活在如今已是一片荒地的南郊地带。
那时,南郊林立着金雕玉砌的楼阁,雅音不绝,美酒不断,天下宾客来来往往。一个两千年繁华不休的梦。多少个在天下间称王称霸的姓氏都不过昙花一现,但,不论王朝的名字如何更变,安守一隅的北门世家如有气运笼罩,始终屹立不倒。
但是,不论哪一本书,所有关于这个家族的历史都在清末戛然而止。只写到十九世纪中期,天下再次开始动荡了……然后是苦难的乱世,艰难的觉醒,漫长的复兴。历史,渐渐属于更广大的人群,再也没有北门世家的影子。
谢亦桐关上一本又一本大同小异的历史书,蹲在地上,看见书柜底层倒了一本奇怪小册子,拾了起来。
这本小册子是线装的,青色封皮,很旧了,有点脏。是一本民国末期出的怪谈集。繁市在民国时期名为森罗城,因此,这本书也就叫做森罗怪谈集。大概是被图书馆当做某种民间野史收录的。
这本《森罗怪谈集》算不上什么好书。
不过是用文绉绉的语言把国人耳熟能详的一个个民间传说故事套上森罗城的地名人名大致抄了一遍,然后,掺入一些离奇过头的情节,十分牵强地把故事圆起来,最后再摆出一副看透世事的语气对世人讲一些有的没的大道理——各国历代没有才华却不得不靠稿费吃饭的作者之惯用手法。真是世人皆苦。
引起谢亦桐兴趣的不是这本书本身的内容,而是写在空白处的读书笔记。字是墨蓝色的钢笔字,非常流畅优美的行书。
看来,这本书不像刚才的一本本地方志那样是由官方编纂、官方收藏,而是曾归私人所有。
这书写得不好,当年那位书主人显然也没认真读,读书笔记总是前两行还在写关于书的内容,后两行就跑偏了,自顾自讲起家中妈妈的裁缝手艺、哥哥又跟人打了起来之类的生活琐事。仿佛一本随手写下的日记。
谢亦桐把这书翻了小半本,已看出书当年的主人生活似乎不太安稳,贫寒潦倒,总被琐事压着,但言辞中并无抱怨,只是平静地在记录。
是个很坚强的人吧。字写得也漂亮。
她又翻开一页。这一页的空白处是空的,蓝色笔迹消失了。可能是因为书的原作者废话太多,读者也懒得写些什么。
再翻开一页。还是空的。
再翻开一页。
谢亦桐微微眯起眼睛。
这一页写满了字,不止空白处写了,连原作者讲故事的地方也被覆盖了。墨蓝色的字迹填得满满的,有和之前一样的漂亮行书,有端端正正的楷体,有飘逸如仙的草书……同一个人的笔迹,各式各样的字体,像一片雀跃的蓝色海洋。
但,招人视线的不是这些蓝字填得有多满,而是它们的内容。
整页整页,翻来覆去,变着花样地写,只是两个字。
——天世。
谢亦桐把书往后飞快地翻了几页,后半本书几乎全是一模一样的情形,整张纸来来去去地只写两个字。铺天盖地一般。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天世。天世。天世。
严天世的天。
严天世的世。
——这本书是谁的?
谢亦桐试图在书里找到书主人的名字,亦或是任何关于书主人妈妈与哥哥身份的线索。但是,没有。记录中只能看出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看不出姓什么,看不出住在哪里,也看不出以什么为生。只依稀可以看出书中记录的那种贫寒生活离现在有些遥远,煤油灯,织布鞋,领粮票,领油票,记工分……至少是在四五十年前。
在书的最后一页,她看到一句用最端正的楷体一笔一划写下的一句话。
——【假如我愿意跨过月亮河,你会不会来接我?】
繁市地处国境边界,月亮河在城南郊外的尽头,隔着不宽的水面,对岸是据说混乱失序的国际无政府三不管地带,艾什加拉。
——据王某强称,至今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北门剑平身上一大可疑之处,便是多年来几次偷渡艾什加拉。
——但北门剑平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书绝不是她的。
思考间,门外遥远处忽传来古旧木梯吱吱呀呀的声音,谢亦桐立马警惕起来。
几小时前领她上来的那位年轻工作人员热情的声音依稀可闻。“就是说呀,今天真够热闹的,以前三楼一整年都没一个读者,今天一下子来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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