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个很简单的初中数学集合知识可以教给你,”谢亦桐觉得他实在烦人,语速飞快地说,“①你的思维属于你的大脑,记为A∈B;②你的大脑属于你的身体,记为B∈C;③你的身体在观岛,离我十分遥远,记为C具有性质α;④由①②③显然可得A具有性质α,即,你的思维想法离我实在是十分遥远,我拒绝领会。”
“虽然我没太听懂你的推理过程,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结论是错误的。”王某强说,“虽然我遇到过很多挫折,但我依然对人类保持信心,我相信人与人之间是可以破除心之壁实现互相理解的。”
他顿了顿,郑重地补了一句,“除非你的审美真的离谱到认为嫌疑人傅某不帅。”
谢亦桐把电话挂了。
……怎么说呢。
王某强这个人本质上其实还是有点能力的。至少他听她说完今晚遇到的事,第一时间就能做出行动规划——调查目前最有嫌疑的人,看看那人究竟把铁屋的机关钥匙藏在什么地方。
但他的思维实在是太容易发散了。
归根结底可能还是闲的。
谢亦桐打开电脑,手指刚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蓦地,窗外操场的方向传来一阵连绵的诡异声响。
不同于上次重物落地般的轰然巨响,这次的声音,绵延细长,断断续续,是一种有些刺耳的金属声。
不多时,那声音停了。
她继续看电脑。
才敲了几个键,窗外又有声音传来。
阴寒的冬夜里,这次响起来的是那种很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咚声音,每一下都不重,但连在一块就变得烦人了。
不知铁屋底下那人究竟在做什么。
教师宿舍楼里隐隐有了动静,大概有人被吵醒了。似乎有人披了衣服下去看,有人还报了警。
但操场上的灯亮了又熄了,警察来了又走了。同上次一样,什么也没找到。
地底下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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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跟你们说,那声音真怪!一会儿拖得老长,一会儿又嘣嘣嘣的——咱们学校是不是闹鬼了啊!”
一大清早,马阿姨打着呵欠坐在登记台后面,朝着路过的每个人抱怨。
昨晚上跟着警察白费一番力气的人说,“说不定真是!三番两次的,什么都查不到。而且,我听说过的,学校这块地以前确实有问题……”
昨晚上被吵醒了但没下楼的人说,“二十一世纪啦,哪还有什么鬼啊怪的。我听着就像是施工声。真不知道哪个单位这么缺德,大晚上还不消停。”
昨晚上睡得深沉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说,“啊?昨晚上有动静?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马阿姨你听错了吧。”
大家议论纷纷。
谢亦桐从食堂吃完早餐回来,路过宿舍楼大厅,又上了楼,短短几分钟里,听见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刚进屋,手机又响了,她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觉得王某强这个人实在是很需要被工作淹没一段时间。
她面无表情地说,“假如你一天到晚无事可做,可以考虑到十二号岛的戏剧学院第五食堂买几块牛肉洋葱披萨带到沙滩去。”
电话那边笑着说,“为什么?”
谢亦桐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初中数学水平推理问题。①观岛的海鸥最喜欢跟人抢披萨吃,只要看见,绝不放过;②它们最讨厌洋葱,只要闻到洋葱的味道就会乱啄人;③因此,只要你带着洋葱披萨出现在沙滩,海鸥就会兴奋地朝你飞过来,然后因为闻到洋葱味立马发狂,追着你满沙滩到处跑。这件事足够你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打发掉。除非你在这一天结束之前就被海鸥打进了医院。”
那边又笑。“谢谢你的建议。如果某天我去观岛,我会考虑体验一下。”
谢亦桐这时才反应过来。
王某强讲话的语气从来都只跟尖、酸、震惊、阴阳怪气、谆谆教诲和拜托拜托有关,哪里会这么温和?
她把手机屏幕按亮,看清了那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
她沉默一下。“……不好意思,傅老师。我以为是一个有点怪的观岛人的电话。”
傅默呈说,“没关系。”
然后,他笑了一下。
这笑和他平时不太一样。
谢亦桐察觉到这电话不是一个普通的问候电话。
——也许,其实她根本不能确定刚才那个笑是不是和“平时”一样。说到底,十年过去,他们只是在这几天见了两三次而已。
——陈老师对他的戒心并非空穴来风。
傅默呈说,“你说的观岛人,是指名义上的那位观岛大剧院院长王某强吗?”
谢亦桐缓缓走到窗边坐下。窗户开了一点,天空是灰色的,冷风吹进来,令头脑清醒。她说,“哦。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只是打过交道。不过,他跟我打交道的时候,身份不是平平无奇的剧院院长。”
谢亦桐脑子里飞速地转,嘴上从容地跟他兜圈子。“作为一个被他解雇过的剧作,我无法认同你用‘平平无奇’四个字来形容剧院院长这一职位的行为。”
“剧院院长是个没有生死之虞的职业,用‘平平无奇’这四个字来形容,好像也很恰当。”
“傅老师这么说的话,世界上不‘平平无奇’的职业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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