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放开了我,像小狗一样恋恋不舍地离开,脸上还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其实气息早就乱得一塌糊涂了。
我抿了抿被啃得红肿的嘴唇,不满道:“你下次轻一点。”
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侧脸,掠过我的唇角,低声道:“今天那么乖巧,朕忍不住。”
我越发笃定了之前的推测,李斯焱喜欢的确实就是这样的沈缨,恰到好处的叛逆、活泼和做作,此外再加上一点锦上添花的才华,这就是他费尽心思要抢到手的我。
“你记得带我见小川。”
我把他推开,自顾自地站起身,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背对着李斯焱细细地漱了口,声音冷淡。
背后没有了声响,我走到窗边,抬头望外面绚美的夕阳,今日天气很好,万里层云堆叠出温柔的晚霞,落在朱红的宫墙上,汇成一种淡淡的金橙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睁眼看着日轮西沉,待到那火球隐在群山之后的瞬间,李斯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能一直这样的话,何止能见你弟弟?”他轻声道:“ 你想要朕的江山,朕都会给你。”
一些日常
我的朋友江御史以前教育过我:男人在情迷意乱时说的话,可以直接按放屁处理。
李斯焱说他可以把江山给我的时候,我背对着他狂翻白眼:这就是男人,江山为聘的大话张嘴就来,也没见他放我去他的江山里溜达溜达啊。
今天的李斯焱格外黏糊,用晚膳时,还特地点评了我白天时给他做的胡饼,但他不是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当然说不出什么门道,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难吃。
我气鼓鼓地敲着桌子道:“我做的饼就是这个味道,想吃味道好的,让你的三宫六院给你做去。”
被我甩了个脸子,李斯焱非但没有不悦,甚至还挑起眉毛,笑出了声。
“你还笑!”我气不打一出来。
他收了笑意,往我的小金碗里夹了一筷子炙肉道:“虽然难吃,但朕却喜欢得很。”
一言难尽,真一言难尽,我闭嘴低头吃饭,感觉到宫人们看我的眼神越发微妙暧昧。
尤其是小金莲,妈的,这丫头奋力憋住笑容的样子,像极了我那个最爱给人做媒的姨母。
收了碗筷后,我懒洋洋地斜靠在床头看书,昨日的博物志看完了,今天换了本搜神记。
李斯焱今夜没有公务要处理,也跟我靠在一起看书,我没什么兴致地瞟了一眼:三国志。
读着读着,口中一甜,李斯焱塞了一颗蜜饯到我嘴里。
我叼着这颗蜜饯扭过头,李斯焱交叠起两条长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这个梅子做得不错。”
我嚼了嚼,确实味道极好,毕竟是皇帝亲自挑的厨子,手艺没的说。
最近他对投喂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每天变着法儿给我塞各色山珍海味,零食蜜饯,好像迫不及待把我喂胖出栏。
……唉,喂就喂吧,反正我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我们两人一言不发地对坐看书,手边各点一盏青釉灯。
皇家奢侈,灯上足足有十数支蜡烛,照得室内明如白昼。
没过多久,我就看累了,打了个哈欠,对李斯焱道:“陛下,我困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放下了书本,起身走到我身边道:“想歇下?”
我像只狸奴一样伸展四肢,懒懒散散道:“先让金莲金柳帮我把头发散了。”
自打病好了之后,我就失去了披头散发的特权,每天由惠月雷打不动地给我梳一个板正的双螺。
我不太喜欢这个发型,总觉得扯得头皮疼,可李斯焱好像很喜欢我顶着一对犄角的模样,没事就爱来揪两把,特别幼稚,老让我想起小时候常骚扰我的后桌小男孩。
正发着呆时,一只手轻轻落在我发髻上,先是揉了揉,然后抽去了束发的锦带。
没了带子的束缚,乌泱泱的头发都垂了下来,我扭头困惑地看向李斯焱,不知他为何突然手贱了那么一下。
后者脸皮极厚,坦然道:“不过拆个头发罢了,朕可以帮你。”
他绕到了我身后,问我道:“你的篦子在哪儿?”
我瞪大了眼,惊得差点掉下了床,一把抱住自己的头发,结结巴巴道:“……陛下这是要给我通发?”
他理所当然道:“有何不可?过来吧。”
殿门微微一响,一直侯在门外的惠月极有眼色地递来了一只小巧的犀角篦子,然后更有眼色地飞速退出了内殿。
我顶着一头鸟窝乱发,被心血来潮的狗皇帝牢牢摁在妆台前,内心只有两个字循环呐喊:救命。
时人习俗,束发乃是十分郑重的事,与礼法制度联系颇深,所以,唯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为彼此梳头沐面。
李斯焱手持犀角梳,挑了一束缠在一起的发丝下了手,他大约是第一次帮别人整理头发,下手没轻没重,我只觉头皮一紧,随即嘶地痛呼一声。
真疼啊,我眼泪汪汪地看着镜子里手足无措的狗皇帝,咬牙道:“我自己来!”
李斯焱理亏却强硬地站直了身子道:“不许动。”一边再次尝试解开那缕发丝。
我只能乖乖坐在原地,任他摆弄。
面前是一座高高的妆台,由上好的乌木制成,镶嵌各色名贵宝石,据是西域运来的珍奇,这华丽的妆镜应该映照倾国美人才是,可此刻,坐在它前面的是个平平无奇只有一点小好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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