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骁低头看着他：我难道就不讨人厌了吗？
    我明明都这么讨人厌了。
    可你还是一直在包容着我, 默默忍受了那么久。
    楚意听懂了他没说出来的那些意思。
    愣住半晌, 微微有些僵硬地说：所以我最后把给你甩了。
    他顿时低声闷笑了一下。
    沉缓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没关系，我也觉得那是我活该。
    楚意捏着他的手不动了。
    他真的很怕。
    怕自己会伤害周昀骁, 也怕周昀骁最后会和自己一样, 心灰意冷地留下他一个人。
    没错, 这个手术不大。
    比起那些动辄十多小时的手术，它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很大的麻醉量。可是就算楚意的心再大, 却也很难接受这个手术失败的后果。
    太重了。
    对他个人来说。
    小意？
    忽然间，门外传来了卓蔓青的敲门声：我听你爸说你刚刚好生气，是不是淼淼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像是怕屋里的俩人没听到。
    她又敲了两下, 试探道：我进来了？
    楚意一僵, 顿时下意识推了推周昀骁。
    周昀骁抱着他没动, 视线转向屋外。
    卓蔓青推门而入, 抬眼便看见浑身僵硬的儿子被周昀骁抱在怀里，气急败坏道：周昀骁, 你干什么呢？！
    周昀骁按住他的手，点头道：阿姨。
    这画面直把卓蔓青看得说不出话。
    自打楚意长大，她和楚盛源就管不太动这个太让他们省心的儿子了。现在有人能帮着压一压, 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打扰你们了？
    她问。
    没有, 我们在聊他工作上的事。
    周昀骁很快接话道：淼淼刚刚没惹事, 很乖。就是我不太会说话，把意思传达错了。刚刚他那声是在吼我呢, 您别放心上。
    卓蔓青不傻, 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掩饰。
    不过既然周昀骁都没放在心上, 她便也没多纠结，只说：小意他有的时候喜欢钻牛角尖，嘴巴就会坏一点。昀骁你要是碰见了，也别太往心里去，他其实不是故意的。
    周昀骁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楚意。
    楚意却没什么好说的，只移开了视线：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卓蔓青应了一声，又看向楚意。
    楚意假装读不懂她透露出来的那些意思，把她送出屋子，说：晚安。
    周昀骁看着他把门掩上：晚安？
    晚安怎么了？楚意警惕。
    没什么。周昀骁说，就是觉得你也该晚安一下了。
    他顿时有点不太高兴：你脑子里天天就只有这些东西？
    没。周昀骁很平和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只要一觉睡醒，一般就想得差不多了。
    楚意僵了僵，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却很难得地朝楚意纵容一笑，说：我睡地铺，你睡床。我们都早点睡，行不行？
    其实也不是不行。
    就是他一直很难过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罢了。
    楚意沉默片刻。
    把他往床里面推了推：你先进去。
    周昀骁安静地看着他。
    你不是要睡觉么。楚意闷闷不乐地说，你往里面挤去，我不喜欢靠墙睡，我要睡外面。
    他愣了愣，接着勾了下唇：好。
    楚意嗯了下，伸手把灯关了。
    周昀骁给他让出了一大片位置，自己挤在角落里，低头看着他从床沿坐了上来。
    夜色已深，屋外万籁俱寂。
    周昀骁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背着自己的楚意，低声道：睡了？
    他又不是猫咪，能倒头就睡。
    没睡。
    周昀骁嗯了一声。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楚意耳边。
    他感觉到身边人将唇微微地贴来，吻落在耳边：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认真再说一遍，今天晚上偷偷说给你听，以后不要拿这件事来嘲笑我，好不好？
    楚意微微一怔：你要说什么？
    他轻轻吻了过来：我喜欢你，楚意，想和你结婚，永远在一起。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一种对我的折磨，那我很希望你能把这份折磨当做是礼物，留存在我这里，直到我的人生尽头。
    楚意一瞬间心底发紧：那是你还喜欢我的时候，不喜欢了就会变了。
    周昀骁说：楚意，我以后都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未来的事情谁会知道？
    如果未来的事情不知道，他低低笑了一下，那我们也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喜欢上别人呢？
    楚意顿住，借着月光抬眸瞧了他一眼。
    月光微微地落下，他的发丝垂落而下，漆黑的眼被映得发亮。楚意看着他：你这算是乐观主义者吗？
    不。周昀骁吻了他一下，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但是因为有你，我想成为一个乐观的人。
    楚意无声地捏紧了手。
    他微微颤抖了一下，喉咙忽然间有些发痛。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防线更是一触即溃，再也抵挡不住分毫。
    楚意抿了下唇，闷声道：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昀骁说：嗯。他呼吸轻轻的，小王子的故事看过吗？我是那只流浪了很久的狐狸，谢谢你愿意把我捡回来。
    他过去从来没有过对另一半的幻想。
    但是因为遇见了楚意，从那以后，周昀骁所有的梦里都是有关于他。
    一只流浪的狐狸被驯化了。
    它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脖子上落下锁，牵上了一根长长的线。
    楚意久久没有回话。
    直到最后，才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狐狸，你是狗。
    周昀骁愣住了。
    过了半晌，他才回过劲儿来，忍不住笑出了声：行，我是狗。他想了想，从独居类的动物变成了群居动物，现在又成了你一个人的专属宠物。你要是再把我抛弃掉那我是不是更惨了？
    楚意僵了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溢出来的泪忽然就卡在了眼眶，气得他恼怒地往后踹了一脚，换来一声低低闷哼。
    周昀骁捏着他的踝骨，垂下眸。
    声音却可怜巴巴的：意意，疼
    楚意蹬了两下，抽不出来。
    不由得怒气冲冲道：周昀骁，你再不放手就给我滚下去！
    哦。
    他一下子萎了，像是只被大雨淋蔫巴了的大狗，垂着耳朵惨兮兮地贴了上来：那睡觉？
    楚意恼火地翻了身，给他留下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后背。
    这晚睡得意外的还不错。
    楚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周昀骁已经早早起了。他是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能从里面绕过自己，又能丝毫不惊动地出去洗漱的。
    反正等他清醒过来，身边已经空了。
    楚意茫然地躺着。
    险些以为自己昨晚是做了场梦。
    在床上呆滞了足有一分钟，他才听到屋外传来的有些嘈杂的脚步声。像是周昀骁的声音含混地应了一声，似乎是在向卓蔓青道别。
    楚意摸出了手机，七点四十五分。
    停留在聊天界面的手机上，周昀骁的头像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一只光秃秃的星球上坐着一只孤独的小狐狸，翘着尾巴，看着空荡荡的天空。
    昨晚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上。
    楚意愣了一下，意识回笼，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下床快步朝屋外走去。
    卧室门打开。
    周昀骁果然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门口准备出发。他看见楚意，有些意外：你不要再睡会儿了？
    楚意看着他：你走都不跟我说一声吗？
    他怔怔的，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怕扰你休息。
    楚意听得心里发酸，低头把他拉了出去。
    周昀骁看到他这动作，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搭在他身上，拧了眉头：突然怎么了？有话可以在电话里说，外面没暖气，你跟我出来冻着了怎么
    陪我一起去做手术吧。
    楚意看向屋外，低声对他说：要是我手坏了，以后没法弹钢琴。我就折磨你一辈子。
    屋外的风很大。
    好像是昨晚下了第一场雪，白皑皑的一片。冷风呼呼地刮，从外面吹进屋里，又落到周昀骁的脸上。
    那点冰凉很快就化了。
    雪花变作湿漉漉的水雾，模糊地流了下来。
    周昀骁看着他，喉结微滚，眸中仿佛一瞬间划过了很多情绪。
    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沉静地望着楚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嗯。又笑，哪有那么悲观。
    换句好听点的。
    是安心乐意，一起共度余生的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了五六七八次终于被我写出来了！！
    感谢大家支持等到现在呜呜呜呜我对不起大家给大家磕头道歉土下座！！！
    正文完了后面全是甜甜甜番外，没事这不分享已经想好了不卡接下来会好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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