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纪看着屏幕上的问题,有些分神。
高中毕业前,好友晴香在听说她选择读法学的原因是“当律师能挣更多钱,让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后,这样说过——“沙纪是个现实主义者呢。”这明显是句玩笑话。但当时她却莫名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时无言。
按照晴香的说法,现实主义者的反义词应该是理想主义者。
那怎样的人是理想主义者呢?
其实小时候的她也曾说过,自己的愿望是世界和平。但这个世界用鲜血告诉她,维护和平的代价是牺牲,父亲的死让她深刻明白执行正义的沉重。
她想,若是明知道前路坎坷,也清楚残酷的代价,却还是选择负重前行的话,就能配得上是“理想主义者”吧。
发了一会儿呆后,她回复了真实理由当中最浅显的一个:大概是因为家母是律师吧,从小就觉得她在法庭上的样子很帅。
这句话收到了对方的表情包贴图——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的猫。
沙纪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又觉得甜。因为这个是她自己的常用表情包。
她犹豫了一会儿,把【那景君的志愿是什么呢?】这行字小心翼翼地删除,换成了忙完这阵子后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的邀约。
一切关于长野的事情,她都不想随便提问,至少不能在线上就这样唐突地问出口。沉重的话题不能轻慢。她想要等到他愿意敞开心扉,把过往的伤痕与她分担的那一天,等到那时,她想与他好好交谈。
也许她不够聪明,不够强大,不一定能提供很有用的帮助,但她想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鼓励。
因为她想看到他解开心结,看到他挣脱过去的枷锁,露出明亮轻松的笑容。那是她最想看到的风景,也是她对他唯一的心愿和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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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中。
诸伏景光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法立刻从梦中醒来。
充满血腥味的房间,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是凶手带着愉悦语气吟唱着的童谣。
脚步声渐近,直到忽然停下。寂静的空间只剩下自己的喘气和心跳声。
躲在衣橱里的自己缓缓抬起头——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
猛地睁开眼睛,对上卧室的天花板,才从噩梦回归现实。
窗外的月光和路灯透过窗帘,勾勒出房间里的景物轮廓。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跳,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多。叹了口气,重新倒回床上,闭上眼睛。
恐怖血腥的童年噩梦从七岁那年开始,就像是顽疾一般纠缠着他,无法治愈,时时灼烧着他不安的灵魂。
他想起了柴田沙纪。
这种时候,似乎只要想一想她的笑容,想一想她轻快的声音,那些噩梦的阴影便会被驱散,心情重新变得平静。
他明白,这大概某种名为恋爱的良药在起作用。
可是再多的恋心,都抵不上死亡带来的阴影。所以他对待她却总是带着顾虑,仿佛疏远的态度就能隔断那些困扰心头的情愫。
他是一定要追查下去的,那件让父母的亡魂无法安宁的悬案。这样的他,迟早会直面那个残忍疯狂的暴徒,并与之交锋周旋。而面对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可怕凶手,他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更别提保护别人。
重重思虑在脑海里翻来覆去,让平静下去的心情又开始波动不安。
倘若把她卷了进来,凶手发现了她,劫持她,她为此受伤甚至死去……光是联想一下这种可能性,呼吸就变得困难。
一阵夜风吹过,窗外的树叶簌簌作响,打断了脑内想象出的各种令他恐惧的画面。秋意已深,他像是经受不住寒风一般,战栗了一下。
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才勉强酝酿出一丝困意。
夜色渐渐变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慢慢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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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在见面时被一眼看了出来。
面对她关心的神色,诸伏景光语气轻松地说道:“我没事,只是最近写论文遇到了一点问题,有些焦虑。”
他的解释并不算说谎,只不过失眠更多是因为噩梦罢了。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噩梦缠身的日子。
沙纪并没有被他敷衍过去,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足够了解他。她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道:“景君,也许你会觉得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如果有什么烦恼,或者心情不好……我很乐意听你说。”
她的语气有些小心,充满柔情的试探,让他动容的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负罪感。
他心里想着,无论发生什么危险,我都会用所有的力量保护你。想保护你不要遇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也不要沾染一丝一毫的黑暗。
这样的心情,并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某种更深刻的东西。
沙纪看见冬日的光线透过树梢洒落在他的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虚幻的雾气。
“景君?”
直到听见声音划破寂静的空气,她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蓝色的眼眸干净通透,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以及无法掩饰的温柔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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