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衣服太过厚重,也许是因为她本身的速度就是个辣鸡,总之现在的情况是,那个小鬼跑一会儿就会特意停下来,在保持一定距离的位置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喂,你也太弱了吧?”
禅院直哉晃了晃手中银杏叶形的象牙拨子,嘀嘀咕咕道,“真不知道甚尔为什么会喜欢你,他明明这么强。”
“要快一点哦,不然我就把这东西丢到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小孩儿笑嘻嘻地说完,转身又跑没影了。
“……”
鹿伏兎砂糖佝着背脊喘了口气,感受着因为吸入大量冷空气而刺痛的鼻腔和肺部,表情冷了下来。
喜欢甚尔是吧,她记住了。
深吸一口气,她直起身继续追了上去。
那把三味线很重要。
在新生后的半年时间里,她在乐岩寺家得以存在,仅仅是因为“有用”而已。但松吾郎和他送的三味线却完全不同。
手上因为练习长出的茧子、象牙拨子调整出的最适合她手型的形状....这些是属于她的真实,就像那两枚硬币一样,是见证。
见证着她不是乐岩寺砂糖,而是鹿伏兎砂糖的存在。
跑了大概有七八分钟,她一路追进了池庭主院。
随处可见的曲水倒映出少女焦灼的脸庞与急切的步伐,但她却没心思注意,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踏上松木长廊,鹿伏兎砂糖看着前面陌生的中庭,犹豫了半秒,还是往前走去。
她不想丢掉她的拨子,如果找不回来的话,它一定也会像之前的她一样,被遗忘在黑暗的某处,无人知晓。
穿过长廊,越过中庭,开放式的茶室最里面是一处偌大的露天游廊,此刻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正坐在上,浑身沉肃。
鹿伏兎砂糖见到有人,顿住了脚步,不敢再朝前面走。
她觉得茶室侧面玻璃橱里放置的一大一小两个干枯圆环有点眼熟,坐在尽头处的那个背影也有点眼熟。
特别是那头宛如雄狮鬃毛一般旺盛稠密的黑发。
屏着气小心逡巡了一圈,完全没有那个小鬼的身影,她准备先撤。
悄悄退后两步,少女紧张地盯着前方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朝后挪。
就在她快要挪出茶室边缘时,前面的人突然开口了,声音很低沉,仿佛空气都在随着震颤。
“你是谁?”男人询问。
鹿伏兎砂糖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抱歉,这位大人,我走错地方了。”
男人不再说话,她悬着的心于是落下去了几分,又朝外挪了挪。
“你是谁?”
就在她以为可以离开的时候,男人又说话了,依旧执拗于上一个问题。
“......”
鹿伏?飞疤翘玖丝谄趴搜沟偷纳簦鲜档溃笆潜荒芫牧龆韵螅盅宜律疤恰!?br/>
她想起来了,池庭主院,干枯花环,以及那头看起来很硬质的张扬头发。
这些特征完全在向她表明,眼前的男人便是甚尔的双生哥哥,乐岩寺砂糖名义上的“丈夫”,禅院甚一。
隐瞒根本没有意义。
她的话说完,背对着他的男人转了过来。与甚尔毫不相似的面容看起来严肃而沉闷,而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比起初次相见的陌生,似乎更像是……久别重逢的热切?
鹿伏兎砂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就在这一瞬间的光景,男人眼中的热切像是潮汐急退,又变回了平淡正常。
……错觉吗?
她奇怪地皱了皱眉。
“为何来这里?”禅院甚一继续问道。
鹿伏兎砂糖想起她的拨子,干脆借机问道:“我在找一个黑头发的小孩儿,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穿着黑色宽袖上衣和浅色下袴,请问您看到了吗?”
她确定看到他跑进来的。
禅院甚一定定地看着她,就在她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注定无功而返时,男人突然起身朝露天游廊侧面走去。
?
鹿伏兎砂糖见状,脑袋上挂起了问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
片刻后,骂骂咧咧的声音从侧方传来,禅院直哉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乱踢,瞪着拎他的人叫骂:“甚一,你这个丑八怪,快放开本少爷!!”
禅院甚一直接将藏在屋内的直哉给拎了出来。
鹿伏兎砂糖舒坦了,站在长廊上看着甚一手上无能狂怒的小孩儿,嘲笑地毫不收敛。
“我的拨子呢?”
她走上前去,完全没有管其他,直接赏了禅院直哉一个脑瓜崩,语带威胁地问道。
禅院直哉被她这么一弹,只觉得天灵盖都差点被掀出去了,疼得眼冒金星,大叫道:“你...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我不要你了!!”
“那我这个下等人真是求之不得哒,小少爷~”鹿伏兎砂糖说着阴阳怪气的津轻腔,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做了个鬼脸。
直哉快气疯了,“乡巴佬!你别想再要回你的破烂玩意儿了!”
鹿伏兎砂糖闻言,眼一眯,直接动手了。
一旁,禅院甚一垂眸看着眼前一脸狞笑的少女,眼底的情绪不停交替,脑海中不属于他的过往片段正不断闪回。
碧蓝天空下的金色花田、黑暗冗长的咒灵通道、血肉中开得艳丽的紫菖蒲和苦涩的金盏菊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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