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溪支着脑袋看着远处乐仙尊,他从来没有看到自己的师父这么严肃过。乐仙尊这个人,一向待人和蔼可亲,这样的他,也会露出如此神情么。
故榛沿着他的视线看去,靠近灵棺的那几人脸色都不好看。他蓦地想起,五百年前封溪的师父,那个在乱世中一半靠本事一半靠坑蒙拐骗,将封溪带大的老头。
那老头一辈子走到头,也是在这样一个天气里下葬。当时只有他和封溪在场,两人草草给他挖了个墓,牌子还没立起来,就被追来的妖邪,以及各路修者打断了。他们只能仓惶转移,连祭品都没来得及给那老头放。
封溪,也就是封之南,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都在念叨,他师父嘴巴那么馋,一个馒头都没吃上,不定要怎么抱怨呢。
封溪看着乐仙尊,又看着盛高歌的灵棺没入土中。他眼睛一缩,更大的悲痛在心里化开。他那个嘴馋的师父,五百年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再入轮回。现今世间的人们花样多,研制的各色美食足够他坑蒙拐骗花天酒地一辈子。
故榛的余光一直在他身上,他的声音此刻濡暖流一般,后来,我替他修缮了坟墓,逢年过节都会去给他祭祀。
封溪笑了,故榛发现这几日他还是头一次如此,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意太难得了。
周围的嗡嗡声一直不绝于耳,此时有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这阵嘈杂,这世道如今变了呀。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显然没有任何效果。嗡嗡声暂停了一瞬,然后又响了起来,却混杂着刻意掩饰的尴尬。
居然有人在这里说这些,这何止是没有眼力见,简直是惊世蠢材呀。
修魔的修魔,飞升的飞升。就剩下咱们这些小人物,没有一点傍身的门路,只能随着大流浮浮沉沉呐。他又道。
这下,彻底没人掩饰了,安静的空气里带了点心知肚明的尴尬。封溪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修士,他面色苍白瘦弱无比,却生了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他仗着自己的天生优势瞪着别人,对方一定会心里冒出一个词,贼眉鼠眼。
修魔的修魔,飞升的飞升。这人倒是很会总结,两个词一扔,便激起了一干修仙者心里的小九九来。
修魔不是一个正途,但是呢,人总会有这么个心理,禁忌的东西总会是威力巨大的。盛高歌挤破脑袋也要走的路,总会有他们常人想不到的益处。修魔逆天,但至少也是把双刃剑,付出了总会有回报。至于盛高歌死了,他只是不幸而已,没能走到最后。若是走到了最后
飞升,修仙者毕生的追求。现今修仙界难以计数的修者,日日为其劳神修炼,却无一功成。剩下的那一个半幸运儿,一个是天阁的柳知春,半个嘛,还是天阁的乐仙尊。星罗的地气可利于修者飞升的传闻,不知道在修者之中传了多少遍。他们如今见到天阁之人,都要变成个兔子眼以示友好。
封溪忽然站起,旁边的人一惊,急忙和周围人对上了眼色。大家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天阁门人。只要他不傻,自然听得懂方才那话。
而且,天阁的大师兄,就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半吊子修者,都能享受地气之利。凭什么他们这些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上进者,要在迷茫中虚度一生?
人群中各种思绪碰撞着,个个都没了再刻意闲聊的心力。自己的路,又在哪里呢?
故榛叹道:如此修仙界,五百年了还是一点也没变。他看过了五百年的沧桑,早已洞悉各种天时人理,却看不懂人心。
封溪扶着旁边一棵枯树,树干上坑坑洼洼的纹理在他手里划过,天阁之难,血流成河。我如今闻到了灾难来临的气息。
他少有如此正正经经的时候,故榛看得心疼,突然道:你忆起五百年前那场浩劫的真相了么?
封溪看着他。
故榛又道:你知道仙骨么?
封溪拧着眉头回忆着,他在古书上曾经看过这个词,但是无人真正见过身怀仙骨之人。
故榛的手覆在了封溪的手上,两个骨节分明的手掌交叠在一起,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记忆。
五百年前的一座古城,一场全修真界的盛事在此举行。
修仙界每隔一些年,总有天赋飞升者出现。而其他修炼还未到火候的修者,也可以通过这场天祭来沟通仙界,幸运的还可以窥得修炼法门,从此一飞冲天。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人人都有机遇,人人都有一条康庄大道。
每十年一度的天祭,便成了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盛会。当时修真界十分繁盛,门派林立修者满地走,总之是个人总会试试修仙这条路,实在无天分了才改走他途。
天祭一共有七日,第一日是各门各派向仙者报告自家这十年所成,再给仙者吹吹乐打打鼓,哄哄仙者开心。从第二日起,便是修者们的舞台了。他们比试剑法术法符咒,比赛的宗旨是以友好的方式展现自己,若是被头顶上有投缘的仙者看中,机遇便来了。
虽然这种说辞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谁也没看过仙者在天祭上现身,但是还是有零零星星的说法传出来。总有修者说自己参加完天祭,当天夜里便梦到了一个白发飘飘的仙者,笑眯眯地指点自己,不过这些人果真最后颇有进益。
封之南带着免费劳力故榛也来到了这里,不过他们可不是来参加天祭的。封之南爱凑热闹,故榛也是个成年不久的小伙子,看什么都新鲜。两人一拍即合,在距离祭台三条街的地方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头一日,他们挤在人群里看遍了各色歌舞乐器,以及一大溜门派掌门展。第二日再去,便是眼花缭乱的才艺展示,场上的那些修者个个憋着劲儿,各个都想剑走偏锋,以此博得不知何方的仙者青睐。
这样的比赛,看了一日便腻了,他们本想就此离开,腿还没迈出去,场上一人摔下来砸在他俩面前。他刚刚想出风头玩脱了,一条胳膊摇摇欲坠。
封之南身为医者,自然仁心义骨,他吩咐故榛将人小心背了回去。一夜之间,不仅给他接上了胳膊,还让他精神焕发。仿佛他不是断了胳膊,而是喝了十全大补汤。
这人接下来还有比赛。这很正常,时间充足祭台很大,他们这些人只要有机会就挤上去报个名。坏就坏在这里,他回去之后将对手打了个嘴啃泥。
他的对手昨日亲眼看到他断了胳膊,本以为今日赢得轻松,连如何展现自己的风度打动仙人都想好了,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打听了才知道,这附近有个出神入化的药修,于是封之南他出名了。
接下来几日,他们栖身的小客栈被踏破了门槛。受了伤的,没受伤的,全一拥而上。封之南应付得焦头烂额,医好了这个,又怠慢了那个。
故榛跑上跑下给他打下手,可惜仿佛全修真界的修者都挤到了他们这里。双拳难敌四手,两人难医千万人。而且这些人还有车轱辘转着来的,今天医好了,明日又来了。
到了后几日,排着长龙的修者队伍悄然发生了变化。一些大门派的人专门派人来排队,一人占了百人的位置。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于是便有了冲突。
本来好好一个小伙,只是腿上受了点皮外伤,和人打一架之后,干脆断了一条腿。
这些封之南并不知情,他一边给进了屋的人治疗,一边琢磨着这完全不是回事儿,还没想出个对策。混战便开始了,两个门派的人打在了一起,谁都不想让对方在比赛上占便宜。
此地修者那么多,个个心高气傲,认为自己就是那天命之子,打起来更是不要命。反正都要打,祭台上是打,这里也是打。总之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
封之南就是那个先机。
于是,一场不可控的混战从队尾烧到了队首。封之南和故榛出去时,已是不可挽回。死者并不多,大部分只是缺了胳膊少了腿,但是这并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仙者降罪了。
天祭本就是为的是和仙者沟通,这七日人间的一切都被仙者看在眼里。在他们眼皮底下当众斗殴,完全颠覆了他们在比赛时的风度翩翩。现在的修仙界竟如此难看,仙者出离愤怒了。
他们本来好好欣赏一片祥和的天祭,享受着下届之人的祝福与敬仰。而现在,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当日祭台正中央的那杆旗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折断,一折锦书从天而降。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罪魁祸首领罚。
锦书现世后,祭台便从中央开裂,再也无法进行比赛了。
修仙界炸开了锅,一时间人人自危。罪魁祸首,他们当日起冲突的哪个脱得了干系?
领罚,谁知道仙者意中的罚是什么罚。他们无一例外想到了修仙界最重的那个罚,毁人根骨灰飞烟灭。
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心上。他们拖了几日,却发现事情还可以更糟。
一直风调雨顺的人间,突然下起了暴雨。这场雨里,滋生了无数妖邪,修仙者的修为都不约而同停滞了。仙者俨然憋着一股气儿,罪魁祸首不领罚,就和人间界过不去。
当日参与了斗殴的所有修仙者一合计,都把目光望向了第一个起冲突的那人。既然是罪魁祸首,那么肯定得是第一个挑头的人,仙者怎么可能降罪所有人呢。
第一个起冲突的,是当时一个大门派的首席弟子。也正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他那日才有恃无恐率先动手。现在他被人指了出来,自然是恐惧而又愤怒的。
这怎么可以?他前途那么光亮,怎么能因为一场小小的斗殴就完全断送?罪魁祸首才不是他,他只是被人蛊惑了心智而已。
这几日,他惶惶不可终日,终于被他打听到一个消息。
那个神医封之南很奇特,什么华佗扁鹊在他面前都只是个小喽啰。他的医术似乎是不该存世之物,简直是违反天理的存在。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到了他那里都很快能生龙活虎。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即使是专攻药修的大门派,也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人物。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能力,定非凡人。
他听说,这个封之南是有仙骨之人。
仙骨,千年才可能有一人天生带着它出生,是天才中的天才,是被神眷顾着的最幸运的幸运儿。这样的人自然天生妙手回春之能。
他做了一个决定,将封之南拥有仙骨的消息放了出去,指责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封之南拥有仙骨,跑来天祭是为了什么?
一个注定了能飞升的人,跑来看他们挖空心思讨好仙者是为了什么?彰显自己的优越感么?仙骨拥有者医治比赛受伤之人,本就是打乱了天祭的秩序,是逆天之举。
这个罪魁祸首,是封之南。
第65章
记忆片段一瞬间涌入封溪脑海里,他手心渗出了冷汗。这是多么疯狂的一段故事,他身为故事里头的主人公,此刻都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真实之感。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是真的存在过吗?
他成了罪魁祸首,之后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从之前回忆起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里,他却能猜测个大致。
修仙界大乱。
他看的是故榛的记忆,他还是想不起属于自己视角的那段回忆。也许,是本能把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屏蔽了。
故榛就这么定定看着他,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不值得。
封溪抬头和他目光相对,他的瞳孔明亮而清澈。故榛从中看到了自己,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不管何时,他面前这个人的心都是如此澄澈。
封溪感受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回想着这一世的经历。这数十年来都是安定平和的日子,他在天阁当着吊儿郎当的大师兄,和师兄弟打打闹闹。时至今日,才嗅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
这股气息越来越浓,安定平和里被投入了一颗不怀好意的石子,搅得封溪心神不宁。
他们亏欠了你一次,我不会让第二次发生。故榛整理了神色,转眼间又恢复了那个高冷的修者形象。
封溪突然被记忆中的故榛和眼前之人的反差逗乐了,现在装高冷,晚啦。他突来奇想,伸出两个手指,强行给故榛扳出了一个扭曲的笑脸。
故榛:
盛高歌去世,灵楼掌门更新换代。纵然这一日里发生了诸多大事,但之前的计划还是要进行。灵楼折损了三个弟子才成功对妖妖灵的结界石动了手脚,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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