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那时刚醒来时也没太注意自己的穿着,所以对那件衣服并没有什么印象,但看了看那人手中的裙子,确实好看。
于是说了句“好看”,引得对方羞涩的笑。
“嗯,确实很好看,你那条裙子叫啥子?”旁边的人问花花,
“哎呦,她都不记得原来的事了,囊个晓得叫啥子?”
“对,嘿嘿。”那人笑。
大伙儿跟着笑,花花也跟着笑。
她看着这些笑脸,不知怎的,能够感受到里面的善意与纯朴。
她觉得这里的人好好。即使不认识自己,还愿意收留自己,给自己饭吃,给自己屋子住,生病了,还有大夫抓药给自己喝。
现在还对自己笑。
花花头一次对这里产生了一种归属感,觉得要是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肯定很不错。
花花因为大病初愈,身子还有点虚,于是坐了一会儿就听牛婶子的话进屋躺下休息了。外面还有妇人的谈笑声,有点吵,但花花却有种岁月静好的宁静感。
什么时候睡着的花花不清楚,朦胧中,好像有人站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声音低醇,“安生睡吧......”
嗯。花花在心里回复。
但花花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一直翻来覆去的,浑浑噩噩中她做了好多梦,一个连着一个,光怪陆离。
梦中时而电光闪动雷声轰轰,然后暴雨倾盆而下,很快地面就积水成了一片汪洋。
时而有巨大的吼叫声从天边传来,震耳欲聋,还伴着撕扯万物的强大力量。
时而天地猛烈颤抖,大山震动不停,山土石块到处乱飞,泥石滚滚而下。
时而好像有山民在呼天抢地,哭声一片,还有鸡鸣狗吠,乱作一团。
花花挣扎着想醒来,但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后来又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束光,变成了那股力,翻腾呼啸着,最后成了自己都无法感知的存在......
*
一夜的狂风骤雨肆虐,鹊儿村早已没了往日的宁静祥和。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枯枝断木,檐草随狂风翻飞,各家的篱笆院墙东倒西歪,里面的牲畜四处乱窜。
一片狼藉。
这还算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小山村传了好几代人,没经历过至少也听说过这种风嚎雨急。
但这次与以前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在村里的西北部,有一角山体在夜雨中突然滑崩,大片泥石坡土滚落,裹着雨水后形成了滚滚泥浆,瞬间如柱般倾泻下来,尽数掩埋了依傍着的房屋。
等今早被发现的时候,那片只剩下了突兀的褐色新番土,房屋,以及屋里的一切都被埋了......
现在的西北角异常的混乱,断壁残垣乱石中,有山民在惶恐的呼救,撕心裂肺。大家自发的刨翻挖土救人,争分夺秒。
但还是晚了。
滚落下来的泥土太多,发现的时间太晚了。灾难来得毫无预兆,他们措手不及。
看着满山残迹中的白布掩盖物,大家表情悲戚,现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压抑感。
“他大婶哟,咋这么命苦......”
“......赵家的老幺,那么年轻的小伙子,就这么去了,可怜啊......”
“......可怜哟......”
“......哎呦喂,小草......”
“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哀嚎之后是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但这种沉默突然被人打破。
“定是山神发怒了,定是山神发怒了......”有一个山汉子狼狈的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像在自言自语。
声音不显,但在一片寂静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语激起了千层浪。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原来是山神发怒了,山神在惩罚他们。
有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情绪几近失控,腿脚发软,立刻两手合十的朝着鹊儿庙的方向不断的磕拜,嘴里碎碎念叨着“山神息怒、山神息怒......”
其余山民见状,也自发地跪拜起来,告饶求神声瞬间充斥着整个山村。
看着山民们慌乱的样子,魏老族长心里很不好受,他在难过,也在自责。作为族长,他的族民现在正在惊慌失措,正在伤痛,他们没有了往日的言笑晏晏。
其实这次山难,独住的魏老族长家五间砖瓦屋子也尽数被掩埋。他自个儿幸免于难是因为昨晚他在大儿家中多喝了几杯,醉后便歇在了山村靠中部的大儿家中。
现在回想起来,饱经沧桑的魏老族长也是后怕不已。但他是一族之长,他不允许自己有这种思想,他强打起精神,让自己镇定下来。刚刚听到山神发怒的说法,他也赞同,但倒是不慌乱。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山难过后的鹊儿村,想来定会福泽深厚的。
“慌什么!”老族长用力的拄了拄自己的权杖,字正腔圆。
于这些慌乱的山民们来说,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一发话,如同天籁,虽然仍有惊慌,但情绪到底是渐渐稳定了下来。
老族长镇定的指挥着众人刨挖清理干净这里,又吩咐将这些不幸的山民抬至大庙,他要亲自为他们超度。
另外,又分配好人手到各家修整屋舍院墙,寻回奔走的山猪与家禽。
没多久,“山神发怒”的消息便被传至每家每户,每个山民都对此事深信不疑,一时间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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