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林道:“可她是怎么跟我说话的?她还说要告御状,还把我骂的……这,这简直疯了!”
左玉摇摇头,“父亲,母亲也是气话来着。你们都不要再吵了,好吗?弟弟妹妹们今日正好去上学,不然见着了,还不得吓哭?咱们现在要做的可不是窝里斗,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替外祖一家去求情。”
“什么?!”
擦着眼泪,大感安慰的张氏一听这话都惊呆了!忍不住惊呼,“玉儿,你要为我父亲求情?不,不,不可!你去了,陛下更怒,那样咱们都完了!”
“对,对,不能去,不能去。”
左林一听这话就急了,当下也顾不上跟张氏置气了,忙道:“好女儿,可别犯糊涂!她那爹胆子大的包天了!你知道他强占了多少地方盐引?陛下只令他将账本上的钱交出来已是开了天恩了!他那些没做账面上的,足够他回老家富贵一辈子了!你可别犯傻,别将咱家都搭进去了啊!”
张氏也连连点头。只要她还是左家的正房太太,这左家可不能倒了。不然娘家倒了,夫家再出事,那她可就成扫把星了!
左玉叹气,“三代人不能再行举业,这太惨了。父亲,没有这样将亲家置之不理的道理。有些事,咱们总得说的。圣天子并非昏聩之人,即便我说的不对,应也不会怪罪的。”
“什么?!”
左林震惊,“你,你不会已给皇后娘娘上折了吧?”
“还没有。”
左玉道:“长公主得知家里出了事,怕我难过,便让小侯爷给我送了些东西。我听家里出了事,便跟他一起回城,还未来得及写折子。”
“还好,还好。
左林松了口气,“你可不能糊涂啊。你要真上了折子,到时宫中圣人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若再想起你爹爹我包庇的事,怕不是连你都要迁怒。好女儿,姬君来得不容易,哪怕爹的国公丢了,你的姬君也不能丢!”
还没清醒呢?
左玉都觉得好笑了。
这话说的,不知情的人怕是要感动死的。可明白左林心理动机的她,只觉心寒。
自己成了太子妃,将来成了皇后,他的国公不就又回来了么?这就是便宜爹的思路吧?
“父亲,有些事要没人出面做,那损失只会更大。”
左玉道:“我听人说,因着毕舒的事,言官御使的眼睛盯着首辅大人已许久。而现在张家三代人都不能行举业,若我们身为姻亲都不替其说几句话的话……父亲,您觉得天下人会怎么想我左家?您包庇外祖是因孝。您虽没了官职,但天下人亦会觉得您有情有义;可若我们完全默不作声……”
左玉没有再说下去。身为土著的便宜爹应该知道,有些风言风语其实比那道圣旨还可怕。
左林垂下眼,想了想,道:“那为父去上折吧。”
“父亲再去必又要惹圣人不悦。”
左玉道:“还是女儿先给娘娘上个折子看看。女儿年岁毕竟小,说错了话,陛下也不会迁怒女儿的。父亲放心,女儿有数的。”
张氏看着这一幕,只觉讽刺。
出了事,自己敬爱的丈夫只想拿自己撒气。而自己苛待的女儿却想法给她体面。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左玉跟先头娘子一样,是真正的君子!自己与她斗,的确不配!
左玉从花厅走出来,望向天空久久,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
张家不能倒,起码还得有人撑门面。如此,张氏才能留在左家。不然……再换个人,会是什么本事和手段,那可就不清楚了……
不过……
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笑。
自己也不会亏就是了。天子既想安排自己的未来,那也得给点甜头好处吧?给自己做做宣传,刷刷名望,这一波应不费事吧?嗯,不知系统会给什么奖励?
“宿主,很高兴你能明白,在古代,名望可压一切的道理。如果这一波操作成功,让世人知晓你的仁义,本系统会奖励你红薯与玉米。没错,穿越三大神种会给你凑齐!所以,少女,努力吧!朝着成圣之路进发!成圣以后,法随言出,你便是规矩!”
第52章 君前对答
过了三月初五,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大地也从冬日的严寒里彻底复苏过来。放眼望去,满目葱绿间,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好一派春日风光。
皇后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手里捧着的是左玉上的折子。她望向远处的桃树,眉眼间略有些忧愁。
左玉在这个时候上折,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只是她与天子感情虽好,但也不大好在这种事上多嘴的。但左玉功劳甚大,若是直接不见,倒也显天家无情。
怎么办?女为父求情本是人之常情,只是放到这朝局里,常情处理不好亦会变大麻烦。
身边的周嬷嬷见皇后忧愁,便道:“皇后,不若见一见。若事难办,便以后宫不便干政为由推了便是。”
皇后叹出一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顿了下道:“去宣她入宫吧。对了,派个人去陛下那儿,让他也拿拿主意。就说,姬君毕竟功劳甚大,本宫不得不见。”
“是,娘娘。”
第二日,左玉穿上朝服,在午时中准时到达宫门前。皇后宣她未时觐见,而她必须提前一小时到达宫门前等候,以显人臣之礼。
入了宫,在宫人的引导下到了紫宸殿。在殿外等候了一会儿后,便有宫人出来引她入殿。
行完跪拜大礼后,她趴在地上,耳边久久未传来皇后的“请起”声。
心里纳闷,不由开始反思自己这个事是不是做得冒然了?
正琢磨着,一个男声传入耳中,“德惠姬君求见皇后,是因你父亲而来吗?”
左玉一惊,忙立刻又将头磕到手背上,“臣女不知圣驾在此,未行三拜大礼,请陛下恕罪。”
“无妨。”
天子道:“起身吧。来人,赐座。”
“谢陛下!”
左玉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后,道:“陛下,臣女今日入宫的确是为了父亲的事来的。”
天子笑了,“朕听闻你素来守礼,便是家中奴仆都以国法放了良。怎到了你父亲犯错,你便不再守礼守法了?”
“陛下,臣女不敢替父亲求情。”
左玉忙起身,跪拜在地,“臣女今日入宫是想替张家求情。”
天子愣住了。
皇后也是一脸诧异。
那张昊卿又不是她亲外祖,听闻那张氏对她也不怎么好,她为何要替张昊卿求情?
“说说。”
惊愣后,天子便好奇地道:“为何要替张家求情?你可知张昊卿犯了多大的错?”
“陛下,张外祖触犯国法,臣女不敢替其求情。只是臣女听闻张家三代人不可行举业,觉张外祖一人犯事牵连全家有些过了。”
“放肆!”
天子提高声音,“德惠姬君,你是在说朕处置不当吗?”
“臣女不敢。”
左玉忙又拜了拜,“只是臣女听闻君父乃是仁慈之人,故心怀侥幸,想求娘娘帮忙,让娘娘求陛下放过张家子孙。”
天子都乐了。
“你倒直接?朕长这么大,还是头次见到你这般直接的人。”
言下之意,在他这个君王面前,没人会这般坦诚心里的想法。
虽语带讽刺,但左玉却不惧。
左林有句话说的对。对上时,最好坦诚些。不过,她还要在这句话里加几个字。
碰上疑心病重,且掌握生杀大权的上司,最好坦诚些。这样的人没有安全感,你坦诚了,反而能令其安心。
“陛下,臣女不敢欺君。臣侍君,首在坦诚。臣女虽不是朝臣大臣,但亦不敢忘圣人的教导。且因君父仁慈,故心中无惧。”
不动声色的马屁让天子笑了笑,道:“罢了,起来吧。本朝不似前朝那般规矩重。即便是大朝上,臣子亦是站着奏答的。”
“谢陛下。”
左玉起身,但未再坐下,只拱手道:“陛下,臣女斗胆一问。陛下可知株连九族的典故?”
天子一眯眼,身上微微散开的帝王气势让左玉也是有些心颤。
长久处于高位的人,果是能不怒自威的。
“姬君是想说,朕若惩罚张家其他人,便与那因迁都杀人九族的暴君无异吗?”
在这个世界,连坐之法虽早有之。可真正开创株连九族的却是上古的一个暴君。而诛人九族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想迁都,而臣子不同意。
天子何等聪明的人?一听左玉问这典故,便知她这是要道德绑架自己!心里当下涌起不悦,面色便阴冷了起来。
“臣女不敢。”
“呵。”
天子笑了,“我看你很敢。忠君之事不是首在坦诚吗?怎不敢说实话了?”
“那陛下……”
左玉行礼,“臣女斗胆,便实话实说了!”
天子愣住了。忽然有种面对陆岺的感觉。
这,这两人怎么都不按套路来?
只见左玉弯腰拱手后,站直身子后,一字一顿道:“昔年,上古君王为迁都而有了诛九族大罪。但后来历代君王都觉此刑过重,因此对此法多有改进。
远的不说,就说前朝。前朝太宗皇帝亲自下旨,女可留,未满十四者皆可免死罪,改徒刑。陛下,由此可见,历代君王都遵照了圣人‘罪不下妻儿,祸不及父母’的教导,是以‘仁义’治天下的。
张外祖今日被罢官,遣返回乡,永不叙用是他咎由自取。可稚子无辜,三代人不能科举,未免过于惨烈。臣女虽知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但也着实不忍见表兄弟们落得这般下场。故而,斗胆入宫,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怜悯下稚子。”
她说着便跪了下来,重重磕头,“臣女愿以献土豆之功,换取张家儿孙一个行举业的机会!求陛下开恩!”
天子望着左玉,久久不言。过了许久,才道:“国朝给予的封位也是能拿来当条件谈的吗?德惠姬君,你放肆了。”
“臣女荣耀皆受天家所赐。除去先祖留下的基业,臣女并无珍宝可献于陛下。故只能斗胆,将天家所赐珍宝还于天家,求陛下一个开恩,一个怜悯。”
皇后叹气,“德惠姬君,你这又是何苦?即便他们不读书,日子也不会差哪去。”
“皇后娘娘,民间有句俗语叫作‘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一个读书人若不能为君父所用,一个武将若不能为君父守国门,必是遗憾。外祖家最小的孙儿尚在襁褓中,来日长大,不能行举业不提,还要处处顶着犯官的名头过活,臣女想想,那实在太可怜了。稚子无辜,求娘娘怜惜,求陛下开恩!”
天子依然没说话,可平静的表面下此刻却是波涛汹涌。
德惠姬君此人到底是真君子亦或是……
我用三纲五常逼疯古人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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