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禄也跟着摇着头:“妹妹,这汤汁倒不得!”
在他们眼里,这蒸鱼的汤汁就如同鱼汤,乃是佳品。
关明溪闻言手下动作未停,热锅倒水,锅中放入葱姜和香叶,两勺酱油,再撒一点儿糖,小火煮上一会儿,熬好的蒸鱼豉油倒在鱼身上。
这一步自制的豉油也很关键,是这道菜的点睛之味。
夹出泡好的葱姜丝摆盘,热油分三次泼在鱼边,瞬间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比刚才的清香还要醇厚,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只见鱼肉鲜美无比,肉质洁白细腻,见者都要垂涎三尺。
锅中还剩下些许蒸鱼豉油,德厨见状拿了汤匙舀上一勺,眼见这豉油黑糊糊的模样,闻起来却有一股脂香味。
关明溪左手托起右臂衣衫,已经摆好了盘,这才开始解释方才为何要倒掉蒸鱼的汤汁:“汤汁算不上什么精华,无非是蒸气混合着鱼腥*味还有血水罢了,倒掉才不会那样腥气。你们且尝尝看!”
一个机灵的墩子拿了银筷与碗碟,几人用公筷分食了去,不大会儿功夫,一整条鱼只剩头尾和鱼骨。
白白嫩嫩的鱼肉放进豉油中滚上一圈,吴岩禄只觉这鱼入口即化,差点儿连舌头都要吞了下去。
味醇浓郁、口齿留香,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德厨也恨不得盛上三碗颗粒分明的蒸饭,鱼肉清甜,裹上浓厚的豉油,还有丝丝黄酒香气,道一句“人间绝味”也不过如此,可还未尝够这鱼已经见了底。
吴岩禄意犹未尽,缓慢将银筷放下,擦了嘴道:“倒是我小瞧妹妹了。”
关明溪脸上没有丝毫因夸赞而得意的神情,只微微颔首:“大哥要是满意,这另一条鱼还是快快给罗大人送去!”
吴岩禄常与贵客打交道,见多识广,这时已经藏起心下讶异,从容将那道清蒸鲈鱼放进托盘:“妹妹亲自所做,还是我亲手送去得好。”
他走后,德厨摸着圆圆的后脑勺,一幅憨厚的样子,笑声问道:“二娘子,你说这菜是东家所教,可我方才瞧着...瞧着不像。”
关明溪早就料到逃不过他的眼睛,毕竟也是在瑞和楼能挑起担子的大厨,于是回道:“我在爹爹所做之上,又加了些自己的花样,想来要更加精细一些。”
想了想,又垂了眸子补上一句:“还是爹爹教得好。”
这话也是实话,她将前世所学和爹爹所授两厢结合,既合了现下的口味,又使人耳目一新。
德厨一拍大腿,认真盯着关明溪:“二娘子,莫要妄自菲薄!”
他折了身,又立在灶台前,嘴里不停念叨着“后继有人”四字。
德厨自进了瑞和楼,从墩子做起,一步步到现下的地位,全靠着东家吴承远一手提携,毫不吝啬倾囊相授。
他已将吴承远当做半个大哥,自是希望瑞和楼再延续百年,甚至千年。本来下一辈算是穷途末路一般,现下却突然冒出个关明溪,叫人怎能不喜极。
兴许,瑞和楼鼎盛的生意还会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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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吴岩禄将关明溪所做的清蒸鲈鱼,端去了二楼一间临街的阁子,里头共坐着七位周身贵气之人,领头那位生着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便是六品左武大夫罗颂。
虽说官职不算多大,可他四十有余,在朝中多年颇有声望,暗地里都说他若是改了心直口快的毛病,官家早就升了他的官职。
京中消费奢侈,又是宴请同僚。只见精品菜肴摆了满桌,或冷或热、精致小碟的下酒菜,瓜果蜜饯三两横放,多数都已吃了大半。
碗碟都是当下热潮的样式,玉碟银筷,上头刻着细小的花纹,格外华丽。
推杯换盏间,罗颂瞧见吴岩禄进来,便板着一张脸,道:“怎么今日上菜这样慢?”
吴岩禄知他脾性,也未多言:“最后一道,各位大人趁热用!*”
寻常时候,传菜的小厮放下菜便会走,吴岩禄今日破天荒送来,出门的脚步也特意放慢了些,手刚摸上门框,身后传来一道响亮之语:“且慢。”
“这鱼少了些许腥气,入口间多了缕缕醇厚之味,细品竟然还有酒香?这...吴公手艺又上一层楼了?”
罗颂武夫出身又向来不拘小节,又与吴承远相交,便言辞间也颇为熟稔。
其余大人尝过,也都赞不绝口。
吴岩禄一颗心高悬又落下,他快走两步上前,已是笑意满满:“大人,家父清晨下窖拿酒,不慎摔伤了手臂。这道清蒸鲈鱼乃是小妹所做。”
真假千金的流言遍布大街小巷,罗颂官场中人知晓更是不足为奇,而外界对关明溪的风评并不好,都说她宛如贼子,偷走她人身份多年,还连带着奉恩侯府的种种宝贝都让她给占了。
碎嘴婆子谈论这些之时,却未想过这身份并不是关明溪所愿,两人还在襁褓之时在寺庙中被抱错,又怎能怪到她的头上。
况且,关明溪没有一丁点儿留恋,将这嫡姑娘身份还了回去。
罗颂轻哼一声,想来也对街市间的传闻深信不疑:“你那新妹妹?她一个侯府出身的姑娘,你倒不如说是你做的,本官还信三分!”
他说着还伸出食指和中指,在桌上重重敲了敲。
吴岩禄本就心疼妹妹,十五岁才认祖归宗,这时便道:“罗大人此言差矣,小妹性情顶好不提,对这庖厨之事天资聪颖。说起来方才我与德厨亦是不信,可小妹确是未曾假借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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