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咎也站起来,抓住的沈惕的手腕,我去。
沈惕转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留下来保护他们,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点温暖的笑意,你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
安无咎只能妥协,为了大家的存活,他不能自私。
好。
他站在窗边,看着沈惕独自离开农场,开着那辆残破的卡车离开这里,驶向来时的路。
吴悠的身体变得比之前大了许多,只能靠在墙壁上休息,他的负荷很大,很累,所以只是靠着就睡过去了。
安无咎让钟益柔睡在床上,自己靠在吴悠的旁边。他在房间里找到了一盏农户用来驱散害虫的绿光杀虫灯,于是关闭了手电筒,将这盏灯放在自己眼前,作为唯一的灯源。
他嘴上说着要睡,但根本不打算合眼。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在圣坛里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但没有一次是发生在现实里,也没有一次令他感到困惑和失控。
失控意味着这一切的背后,有着令人恐惧的未知。
那些或许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所无法理解的。
生下来就是人类的他们,接受着人定胜天的心灵鸡汤,相信自己是凌驾于一切的万物之灵,自认获悉世界的运作法则,通晓前人归纳的自然逻辑,地球上的一切都是有规律的,像南杉说的,这是天命。
他的父亲、母亲,芸芸众生,大概都是如此。
安无咎想,或许他们就是罗素口中的火鸡思维,因为看到了饲养他们的农场主在每天早上九点前来喂食,无论晴雨,无论发生什么,这件事都会到来,于是火鸡们归纳出一条规律每天九点都会有人来喂养他们。
他们认为这条规律一定会正常运作,未来也必将持续。
但这在农场主的眼中,那只不过是暂时的饲养,总有一天,这些自以为已知规律的火鸡会被抓住,砍下头颅,成为餐桌上的佳肴。
那一天就是火鸡们逻辑信念崩塌的日子。
还要什么比打破一个人已知的全部更为可怕的事呢?
譬如鱼本应在天空生活,海鸟是土生生物,1加1并不等于2,人类是以泥土为食的,生活在地壳之中,生长周期是从老年到幼年,活到婴儿时期就要被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杀死,被制作成庆祝节日的特色美食,还有一切不可能的、违反常理的事实。
假如这些才是真正的世界?
当初令父亲崩溃的,恐怕也不是神的真面目,而是自己坚信的科学之塔全面坍塌的瞬间吧。
他们有着探索未知的勇气和能力,但却不小心触碰到原本应该被禁止的世界,目睹了人类与未知神明全方位的绝对差距,于是陷入了疯狂。
不,用火鸡来比喻甚至都过分了。
他们可能只是平面的存在,是无法越过维度去与神平视的线条罢了。
谈何规律呢。
安无咎凝视着面前的灯光,很容易地接受自己只是广袤未知里的一粒尘埃。
他成长于一个小小的实验化的囹圄之中,是科学干预下的产物,连呼吸都被丈量过,他不是正常的人类,什么都不相信。
所以安无咎什么都不害怕。
唯独沈惕。
他是安无咎渺小生命里,唯一一个确定的未知。
是属于他的神。
钟益柔半夜惊醒,她似乎做了噩梦。安无咎关心地抬头看过去,见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捂住了脸。
安无咎提着灯,给她端了一小杯从房子里找到的水。
没事吧?
钟益柔抬起头,满脸泪水。
你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
安无咎一瞬间被她的话刺痛了。
钟益柔擦了擦眼泪,笑着说:要是还有下一次,你能不能帮我去告诉她,我我其实很喜欢她。
她握着杯子的手攥得很紧,指尖泛白。
我都还没来得及说
钟益柔闭上眼,看到的全是杨尔慈沾满了血的脸,是她的身体一点点在自己怀中变冷,变得僵硬的画面。
哪怕她用尽毕生所学,也换不回她的心跳。
安无咎忽然就想到了杨尔慈站在天台的模样,明明得知了父亲的死讯,已经要靠抽烟来缓解,却还记得钟益柔讨厌烟的味道。
这种事我怎么帮忙。他坐到床边,轻声对钟益柔说:如果有下一次,你要自己说。
钟益柔抬眼看他,可是如果真的有下一次,我就不记得了。
我会提醒你的。安无咎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我监督你,你要自己对她表白。
说着,他伸出手,作出拉钩的手势。
安无咎,我又不是小女生。钟益柔吸了吸鼻子,推开安无咎的手,破涕而笑。
安无咎也笑了笑,那大姐姐,在休息一会儿吧。
你也睡一下,不要守夜了。钟益柔指了指他的手臂,不睡觉伤恢复不好的。
安无咎点头,回到刚刚的位置。
即便钟益柔这样说,沈惕不回来,安无咎怎么都睡不着。
他盯着眼前的绿灯,时间长了,眼睛都变得有些模糊,于是他只好暂时闭上眼。
一些景象在他眼前晃动。
忽然,一些幻觉从他的脑海中钻出,出现在安无咎的眼前。他好像变回了一个孩子,很小很小,躺在一个洁白的房间里,耳边是心率监护仪停止的长音。
漫长的嘀声。
哭喊声被隔绝在墙壁之外,似有若无,好像是母亲。
很快,一个清晰的声音出现在安无咎的耳边。
[无咎。]
安无咎很想睁开眼,想挣脱,但他做不到。
那些幻觉卡顿起来,变成不连贯的碎片,就连幻觉里的声音都是破碎的。
他只能听到支离破碎的片段。
[当然我们一定会]
那声音中断了,在消失的时候,安无咎确定,那是沈惕的声音。
他睁开眼,眼前的房门外传来声音。
安无咎瞬间清醒,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里的枪,低头瞄准。
下一秒推门进来的,是浑身沾血的沈惕。
第137章 苦中作乐
看到沈惕的瞬间, 安无咎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没事吧?安无咎放下枪,检查他身上的伤口,怎么会这么多血啊。
沈惕疲倦地放下他带回来的武器, 腾出一只手臂虚虚地揽着安无咎,半抱着安无咎,但没有碰到他,低声安慰道:不全是我的血,还有其他人的。
安无咎满脑子想的是沈惕的伤, 他检查了一边,肩膀上有子弹的擦伤,还在流血。
他转身去医疗箱里拿药,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抬头看向沈惕,眉头微微皱起,其他的人类?
沈惕点头,他没想过欺骗安无咎。
我杀了加油站所有的污染物, 然后在那里换了一辆好一点的车,加满了油,突然来了一车人,他们想继承我的时间,下车对我开了枪。
他描述得很简单, 语气很轻松和, 就好像是个旁观者, 四个男人, 两个年轻的, 两个中年人,我杀了其中一个, 另一个重伤,逃走之后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交代完,沈惕垂下眼,也收回自己沾血的手。
对不起。
人命对他而言没有价值,但安无咎很重要,他不想违背他的价值观,伤害其他人。
他亲眼看到过安无咎为了坚持自己的善良挣扎的样子,所以也想像他一样,做一个好人。
看到沈惕这样子,安无咎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捏碎了。
他抬起手臂要抱沈惕,却被沈惕躲了一下。
有点脏。沈惕摊开手臂,展示自己衣服上的血和粘液。
安无咎摇头,一言不发地、固执地上前抱住了他。
沈惕,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自责。安无咎抵靠着他的肩,很用力地抱住他,回来就好。
他根本不需要沈惕做什么完美的人。
安无咎恨透了完美这个词。
沈惕只需要是沈惕。
大概是因为非他族类,所以沈惕内心时不时会冒出一些焦躁,一些不被接受的畏惧,但都被安无咎抚平了。
他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也将下巴抵在安无咎的肩上。
无咎,我好疼。
沈惕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弄得本来很难过的安无咎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实他不疼,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沈惕也没想真的杀人,只是射出子弹的时候,那个人自己偏离了一开始的位置,一逃,反而中了要害。
早知道就打大腿了。
安无咎安静地为沈惕包扎伤口,沈惕盯了一会儿自己的肩膀,又扭头去看吴悠。
吴悠的状态不太好,触手的数量竟然又变多了,触手表面开始分泌粘液,蓄了一滴,落到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沈惕希望他不要出现意外,不要丧失人性,否则自己选择留下他,可能会害了所有人。
好了。安无咎用牙齿咬住,打了一个固定的结,又吻了吻沈惕的肩膀,仰着脸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还疼吗?
沈惕摇头,用自己最干净的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谢谢你。
安无咎却还给他一个吻。
不客气。
沈惕回来之后,安无咎才敢真正闭眼入睡,但他的潜意识还是充满戒备的,大概也就睡了两个小时,但这两个小时里,他反复地做着梦。
和之前闭眼时出现的幻觉一样的梦。
他能确定那就是沈惕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可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
醒来的时候,夜色还未褪去,天空刚泛白,安无咎才发现自己是睡在沈惕腿上的。
他抬了抬头,发现沈惕正睁着眼看他,还眨了眨眼,眨眼的样子像动物。
安无咎笑着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你没有睡吗?
沈惕摇头,我不困。
他完全没有睡意,反而非常精力充沛,不知为何,沈惕的听觉变得极其敏锐,小到一直听到吴悠触手挪动的细微声音,大到几乎可以听到周围一公里的动静,吵得完全睡不着。
天啊!
钟益柔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安无咎顺着她震惊的视线回头,看到了吴悠的脸。
不,准确来说,是吴悠脸上多出来的一对眼睛。
这双眼和他原本的眼睛完全相反,是全黑的。
吴悠?吴悠?
听到声音,吴悠从睡梦中醒来,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看得见眼前的安无咎了,只是视野里是一片暗色,安无咎是红色的影像,就像是红外线监控仪下的画面。
他转了转头,看到从床上朝他走过来的钟益柔,她的标志性大波浪卷发很好认。
吴悠又转回来,看了一圈房间。
他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无咎哥,沈惕呢?]
沈惕也是能听到吴悠说的话的,他觉得十分讶异,朝着吴悠挥了挥手,我不是在这儿吗?
吴悠这下子听到了,可他觉得很奇怪,盯着声音来的方向。
[你在啊。可是我看不到你。]
沈惕气笑了,就你现在这样,能看到谁?
吴悠的两根触手伸出来,一只指着安无咎,另一只指着钟益柔。
这下尴尬了,另外两人都齐刷刷看向沈惕。
那就是我比较特殊吧。沈惕耸了耸肩。
安无咎侧着脸,看了沈惕一眼,沈惕只是岔开话题,告诉他们这里不算安全,要尽快离开,所以他们也只是草草收拾了一下。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沈惕已经搜刮了这里所有看上去能用得到的东西,一起带上了车。
当他们发动车子后,后知后觉地,安无咎突然开口。
如果吴悠看不到你,是不是也意味着,其他的污染物也看不到你?
沈惕说不确定,但他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经过。
想想昨天那些污染物也是挺蠢的,在我身边打转。
那就是了。钟益柔想了想,那这样的话,你很适合偷袭啊。
但是人还是看得到的。沈惕一边开车,一边随意地说。
可事实上,幸存着的人类已经不多了,能够成为敌人的就更少。
他们沿着413号公路往另一座城市驶去,目的地是沙文企业,一路上,安无咎看到了太多太多死去的人,还有污染物,他们曾经也是人类。
就在快要进入下一个城市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安无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旋转金属塔,这是由一种半液态合金建造出来的一座塔形结构,说是旋转,事实上是因为这种合金的特殊性,会让整座建筑显得好像在特定范围内转动。
这本是这座科技之城的代表。
但现在,旋转塔上满是人类尸体、污染物的残肢,血和粘液混杂在一起,在清晨的日光下呈现出深褐色,这不像塔,像是自视甚高的餐厅端上来的一盘倒胃口的菜品,怪异的塔式摆盘,被淋上粘稠糖浆的怪异食物。
钟益柔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应该是往上面逃了。沈惕低声说着,目不斜视地驶过这一处建筑。
他也不想安无咎看,可瞥了一眼后视镜,安无咎在回头看那里。
经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具冰冷尸体,都给安无咎的心拷上一重沉重枷锁。
安无咎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活到这一刻。
早一点死去,就可以早一点重来,这些人还有重生的机会。
无咎,你现在不能想别的。
沈惕看透了他的心声,直接告诉他,一定要活到你的时间耗尽为止。
安无咎抬起头。
你是有一定机会回到过去,但如果现在不收集到足够多的情报,不将事情尽可能弄明白,就算是回去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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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无限]——稚楚(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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