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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无限]——稚楚(7)

    到最后,安无咎也没有回应钟益柔的话,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会进入这个游戏?
    钟益柔抬眼瞥了瞥他,更正道:不是你们,是我们。
    因为安无咎的表述,她似乎开始接受这个人失忆的可能,脸上的表情松弛些,每个人进来的目的都不一样,有的是为了钱,想要很多很多钱,有的人就是想住到富人区,想呼吸干净的空气,看到阳光。还有人想救别人的命,救自己的命
    她笑了笑,其实也一样,都是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
    救命。
    这个关键词让安无咎引起注意。
    他猜想,自己最初进来的目的,大概率就是为了救活病榻上的母亲。只是他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这些参赛的玩家很多会是强制进入的,没想到竟然都是主动自愿地参加。
    当时的自己也是吗?
    现在正规的医疗资源对普通人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病入膏肓的母亲想要活命,只能花钱,很多很多钱。
    这或许就是他唯一的办法。
    你知道吗?我赢了第一局之后回到现实,把我所有的圣币都兑换成奖金,足足有两万块,我拿去买了漂亮的衣服,还痛痛快快吃了顿大餐。钟益柔的表情却不像她说的话那样开心、兴奋,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真正的牛排,不是便宜的合成蛋白质,是肉。我还开了瓶酒,特别奢侈地倒了满满两杯,一杯倒在地上。她露出怕被说浪费的小表情,解释道,给我朋友。
    抱歉。安无咎轻声说。
    钟益柔笑了,你抱什么歉,都跟你没关系的事。
    安无咎又问,每一次游戏结束都可以回到现实吗?
    钟益柔点头,可以。不过只有24小时的时间。如果过了时间还没回到游戏舱,你就会被处死。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还记得热身游戏之前的那个男人吧,一样的下场。
    24小时
    至少这样可以见一面。
    哎。钟益柔双臂环胸,瞥了瞥安无咎吊起来的手,你的伤怎么来的,也不记得了吗?
    安无咎回过神,对她摇头。
    这是上一关多惨烈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整条右臂都有严重的挫伤,右腕直接皮肉绽开,伤口尚且算整齐但呈现出锯齿状,像是电锯活生生锯成这样的。如果不是这副金属骨骼,恐怕这只手就没了。
    钟益柔提了一句,却让安无咎陷入沉思。
    如果说杨明说的是真的,自己和他是同个关卡,而且还是操控全局获得最大胜利的人,那么为什么自己受伤严重,杨明却好好的,甚至连西装都没有一丝破损。
    这很不合理。可如果说杨明说的是假话,他眼底对自己的忌惮是很难隐藏的。
    一抬眼,安无咎注意到钟益柔微微眯起的双眼。她皱眉盯着自己的手腕,更准确的说是他的机械腕骨。
    这表情分明是发现了些什么。
    但她很快抬起手,找了个理由岔开,然后转头对一直不说话站在一旁的沈惕说,对了,我想去你的房间看看。她走到七号房,但怎么也拧不开门把手。
    安无咎冷静地对她说:你把规则忘了。
    对哦,钟益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能任意进其他房间。
    她的异样表现让安无咎心中的天平又朝着[不信任]倾斜了些许。
    但这些人里,他始终认为行事诡异又不说话的沈惕更不值得信任。不过这个时候,沈惕倒是一步也不往外挪,就这么站在他跟前。
    安无咎原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了,没想到沈惕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他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手都始终带着手套,只露出脖颈。
    安无咎忽然注意到,他的喉结上印有一个图案太阳图腾,但中心却是一只眼睛。
    听见一声叹息声,安无咎这才挪开自己的视线,见钟益柔取下一直背在后背的卷筒包。
    我不能给你物资,这样就算是明确站队了,相当于找死。钟益柔说得很现实,但我可以帮你处理伤口,就当是给你个好处。
    她勾起嘴角,笑得很漂亮,记得还。
    卷筒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排非常齐全的工具,从手术刀到螺丝刀,甚至还有管钳。
    安无咎没有说话,只微微皱眉。
    当钟益柔朝自己伸出手时,安无咎才发现她的左手手掌曾经受过重伤,也是人造皮肤,她手掌中心的圆镜子就嵌在人造皮肤里,金属圆环和拉扯的皮肤边缘粗暴地结合,大概是她嫌弃不好看,所以干脆把整个手掌的人造皮肤染成了荧光粉红色,反倒弄出些诡异的美感。
    为什么装镜子?安无咎轻声问。
    因为爱美啊,钟益柔把左手手掌对着自己一通照,这多方便。
    说完,她放下手,拿出一小瓶喷射式伤口消毒剂,我是义体医生,专业的。有点疼忍一下。
    尽管安无咎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还是对她的坦诚相助感到意外。
    钟益柔干脆利落地对安无咎的手腕消毒,嘴里嘀咕,这伤真是要是有清创微型机器人就好了。
    喂,面罩男,她对着沈惕叫了一声,找出一个小手电扔他怀里,帮个忙,照一照。
    你怎么这么白。钟益柔低头凝视着安无咎的小臂,我死了三天也没有这么白。
    沈惕在面具里咳了一声,像是被钟益柔的话给呛到了,又轻声笑了一下,光是听这笑声,又好像没有那么奇怪了。
    他打开手电对上安无咎的手腕,照上之后还发了个抖,像是被这伤吓到了。
    对缝合针消毒过后,钟益柔抿了抿嘴唇,表情十分难得地认真起来。
    没有麻醉针了,我会快点缝好的。
    嗯。谢谢。安无咎面色坦然,甚至专注地观察自己被疗伤的过程,注视着那根细针如何刺破皮肤,穿针引线地将受伤绽开的皮肉缝合起来。
    你自己的腕骨呢?钟益柔的眼睛盯着伤口,细细缝合,但询问起安无咎的过往,尽管他很可能给不出答案。
    不记得了。安无咎说。
    一般人是不会把自己完好的腕骨更换成机械骨的,这个手术很危险。她很小心地缝,不太想给眼前这个人留下明显的疤痕,除非
    安无咎问:除非什么?
    一旁的沈惕伸出自己的手臂在两人之间挥舞了一下,但戴着黑手套的手隐藏在袖口里。
    钟益柔抬眼点了一下头,残疾的人。不过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一可能,但是你的手不是完全的义体,皮肤和肌肉组织都是自然生长的,不可能是断手残疾直接接了一个新的。
    这就很蹊跷。
    这是什么钟益柔翻开安无咎的手臂查看内侧,发现一段很细的陈伤,一条微突的细长疤痕,沿着骨骼向上,她撸了袖子,那条痕迹一直向上延伸。
    我看看。她握住安无咎另一只手臂,继续检查,然后皱着眉,一脸严肃地问,安无咎,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什么出身吗?
    安无咎确定钟益柔是发现了什么,可自己的确没有记忆。
    我忘记了自己怎么进入游戏和进入游戏之后的事。但我是有从出生到进入游戏之前的记忆的,我出身普通,妈妈独自一人把我和妹妹抚养长大。小时候受到的教育来源于我的母亲,后来我成年,去了一所普通的大学读书,在我大二的时候,母亲生了重病。
    钟益柔又问:什么病?
    安无咎努力回忆,似乎终于从记忆中搜寻出一份电子病历。
    脑肿瘤她都已经出现幻觉和幻听了,眼睛也瞎了。
    钟益柔陷入沉默之中。
    你没钱为她治病,所以才进来的。她说出这个结论,又质疑地盯着他,你真的没说谎?
    安无咎摇头。
    沈惕站在一旁,也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这些对话,反正在配合气氛。
    可安无咎却愣了愣。
    就在刚刚,他忽然听见某种声音,像是小时候见过的用贝壳做的风铃发出的碰撞声,但很轻微,几乎微不可闻。
    顺着声音,安无咎望向戴着机械面罩的沈惕。
    可沈惕只是低着头,十分认真地扮演手术台有影灯。
    第8章 先抑后扬
    为什么觉得我在说谎?安无咎问。
    没什么。钟益柔岔开了话题,幸好有这个机械骨骼,这种合成金属硬度高,否则你的手腕就废了。钟益柔扭头,抓起安无咎完好的那只手,握了握他的手腕,还有他的五根手指。
    接着她自言自语,要是能直接剖开你的手就好了
    话音刚落,刺眼的光弄得钟益柔睁不开眼,她撒了手遮住眼睛,干嘛啊面罩男,我又没说现在要剖开!
    沈惕这才将自己手里的电筒重新对上安无咎的手腕。
    钟益柔翻了一通白眼,我只是摸着感觉他的骨头都不太对劲,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了,现在又不能扫描。
    尽管钟益柔说得不算清楚,但安无咎多少也领会了她的言外之意。自己的腕骨是人造金属,其他的骨头呢。
    我的记忆大概也是人为清除的。安无咎直接向她坦白了自己的猜想。
    钟益柔挑了挑眉,这表情像是将信将疑,你海马体的神经元被人动手脚了?
    她毕竟是义体医生,什么奇怪的手术都见过,于是想了想,又说出一种可能:没准是被选择性去除了,然后编码了新的插入进去。
    一旁的沈惕听罢开始拿着手电筒照安无咎的后脑勺,被钟益柔叫了回去,她收了个尾,用剪子剪掉线头,替安无咎擦去皮肤上的血,又上了些药。
    疼吗?钟益柔问,给你推一针内啡肽?
    不用,还好。安无咎如实回答,语速依旧不快,倒显得十分冷静。
    行吧,那玩意儿好贵,我还舍不得呢。钟益柔不知说什么好,受了这种程度的伤,眼前的人完全没有反应,甚至连没有麻醉的深层次缝合也只是轻微痛感。
    安无咎不动声色地观察钟益柔,发现她的脑内虚拟机接口是外露的,在耳后,从接口延伸出来的黑色碳材质圆弧环直接绕过右耳垂下来,戴在她头上像种特别的首饰。
    下意识地,安无咎又去看沈惕,但他戴着头盔,安无咎一无所获。
    钟益柔发现了他的意图,直接告诉他:我们的都是在进入圣坛前安装的,如果之前有钻过颅骨装过脑机的,哪怕之前再有钱装的再好的,进来前也被卸载了,现在的都是圣坛内部的虚拟体验机。
    说着,她侧过头去看安无咎的耳侧,却发现和自己的并不一样,他的耳廓上没有感官枢纽环。
    让我看看,你接口在哪儿呢?她喃喃自语,收好工具后转过去轻轻抓起安无咎的头发,你的头发比我的还长。她用手捻了捻发丝,有些惊讶,竟然是真的。说完她像是忽然想起些什么,对了,我刚刚就想检查来着。
    钟益柔转过来,用手捏了捏安无咎的脸,还拽了拽,又仔细观察脸上的毛孔和微小的浅色绒毛。
    你的脸也是真的,不是买的。她忍不住感叹,现在纯天然的帅哥可太少了,好多没成年就换了脸。
    脸很重要吗?安无咎问。
    钟益柔挑了挑眉,当然了,你在想什么。她摇摇头,现在这个世界,暴力、致幻剂和性可都是硬通货,美貌说白了不就是性能力的一种吗?尤其是天然的美貌,那些有钱人最讨厌捏出来千篇一律的细胞脸。你知道什么是细胞脸吗?就是拿人的皮肤组织培养出来的表皮,听起来好像还凑合,实际上培养皿里的皮那叫一个诡异,跟橡胶似的
    说起本行,钟益柔话多了起来。可安无咎对自己的外表没太多感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稀有特质。
    钟益柔扶着安无咎的下巴,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得出一个结论,不过你这种程度的脸,好像现在的技术也弄不出来。这头骨,还有这眼睛的形状,真不错
    沈惕的手电筒疯狂在安无咎的脑袋上扫射,用以提醒钟益柔该做正事了。可钟益柔却瞥了他一眼,面罩男,你为什么要戴面罩?该不会是毁容了吧?
    安无咎也扭头去看他,只见沈惕耸了耸肩,像是在默认。钟益柔的脸上流露出些许不真诚的怜悯,我整容技术不错的,保证能让你有张不错的脸,虽说不能变成大帅哥,但绝对不需要戴面罩。
    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怎么样?考虑一下?一提到钱,钟益柔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开始发光。
    可沈惕只是摇头,并且将手电对准了安无咎的脑袋。
    不要算了。钟益柔撇撇嘴,不在继续推销自己的整容技术,低头专心检查安无咎的脑后。
    摸到了。
    两个接口分别在安无咎两只耳尖45度斜上方一寸的位置,藏在头发里,很小的一块方形凸起,是液态金属电极的封闭阈,你的虚拟机和我们的都不一样,电极也是不一样的。为什么?
    她感到疑惑,试图开启封闭阈,却发现整个虚拟机目前是终止程序状态。
    我开不了。钟益柔使用了好几种工具尝试,甚至用强制开启的编码进行操作,但都未果,不行。这个启动程序是内置的加密程序,我没办法。
    安无咎对此表示理解,没关系,我现在就在圣坛里,说明它内部正在运作。或许是部分程序暂停了。
    没能完全搞定,钟益柔对此有些不满,毕竟她自认为自己是业务能力非常过硬的义体医生,想了想,钟益柔一拍手,对了,我可以帮你安装一个感官枢纽环,你现在痛感缺失或许跟这个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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