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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GL)——半吐云(148)

    踢球也是,男同学说我们女队的动作频率慢、对抗强度低,说实话我有点踢烦了。姐姐,有没有什么运动是我能学得起、又不会被男子比赛标准束缚的?袁柳数着手指头,艺术体操?花样游泳?芭蕾?除了这些也没什么了。
    我困扰的问题是,我在这些事上努力学习参与,最终却被他们一句女孩子不适合这个给打发。袁柳不服气地吐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俞任,是我不对劲吗?
    俞任端起酒杯喝了口,她抱着膝盖看袁柳,眸子里的光泽又欣慰又心疼,不是你不对劲。是我们生来就是如此,在这样的规则中成长,但人哪里只会闷头长大?我们会听会看会想,自然就反思周围,碰壁时尤其如此。
    这么说,错的是我的性别?袁柳想到了俞庄里的俞开明和胡木芝,还有那个血缘上的弟弟俞天磊,以及不晓得被欺压成什么样的血缘姐姐俞锦。
    小姑娘的心思渐渐沉重,姐姐,你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吗?
    常见哦。俞任说,可以说,她今晚的酒也是因为类似的遭遇而买,想了想,她还是说了一枝花的调侃,我不喜欢被形容成花草物件,在工作中,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枝花是什么意思?她问袁柳,你怎么理解的。
    是可以采摘的,轻嗅的,比照命运的。小姑娘的文艺回答让俞任不忍心将更深的细节展开,而袁柳低头想了下,可以被侵犯的。俞任怔住,而后点头,是,也是柔弱的,有期限的。
    不,花没期限。袁柳指着阳台上进入休养期的茉莉,它们度过冬天后还会抽新芽再长绿叶,直到来年结蕾开花。我妈就是这样的人,生意一个个做不下去,她会换新的。身体因为病了不能动,就努力了好几年重新站起来,又开起了店。姐姐,我妈比刘茂松强一万倍,比俞庄里的父母也厉害。
    那你要怎么做?俞任笑着问。
    我跳我想跳的,尽力跳到最好,要和我妈一样打不垮。袁柳问俞任,姐姐你呢?
    我?俞任的手指围着玻璃杯上下摩挲,我曾经想参与制定规则,慢慢的,我自己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如果有机会,以后我尽量写作,做我想做的事,一点点地改变周围,希望你到我这个年龄,远近高低会有好转。
    说实话小柳,我不知道一点点能累积到多少,也不清楚一点点的作用是否仅仅蚍蜉撼树。摩西出走时尚有神迹帮助,西乃山上也得了十诫指导。而我觉得困惑,不知道往哪儿使力才对。
    姐姐,你这么聪明,读书这么多,还困惑?袁柳的确看到俞任脸上的无力感,那那要是我也陪着你做一点点呢?还有丰年姐姐,她读书也多。哦,小海力气大会打架。印秀姐姐会做买卖,白卯生她就算了,没什么用。
    俞任被她逗笑,哈哈,好啊。她往袁柳的水杯倒了几滴啤酒,这点可能不够质变的,只是个意思,干杯。
    半杯。袁柳喝下水,几乎没品到啤酒的味道。但姐姐的笑容里有味道,小姑娘偏头看着姐姐,等我再大点儿,天天陪你喝。
    俞任眉毛几不可见地跳了下,俨然发现面前坐了颗熠熠的小太阳。年轻真好。
    第192章
    印秀的新店在元旦开业,卯生说咱们搞个热闹的开业典礼。印小嫦因为身兼法人,大有翻身扬眉的快意,这事儿你们别操心,我去找三纺厂跳广场舞的,再拉支锣鼓队来热闹热闹。
    卯生说这不错,要不我也去拉着苗媛来唱几曲儿,不收钱,一顿饭就行。印小小眼睛亮了,介绍她们小学也有少儿舞蹈队,大家最近在跳伦巴。一家子要把老青小三代气氛组都拉全,印秀听笑了,都不用。
    就是个茶叶店兼营小茶馆,起步还是靠网络,线下闹腾在她看来是要面子白花钱。
    你就抠,抠门别做生意。印小嫦不满,觉得白白丧失了显摆于人前的机会,锦衣夜行不是她能理解的。
    印秀笑,要花钱的地方多得去,该砸的我不会抠。
    这间茶店的装修不像本地流行的偏传统风格,主营也并非面对中老年人的棋牌活动,而是以销售茶叶为主,也兼营品茗为主题的小聚会。装修得干净明亮,从地板墙砖到灯饰都是印秀一手挑的偏米色系。除此之外,她还买下了俞文钊和胡泽芬老两口的手炒茶货源,店名和包装后的茶名都一样,印记。
    为了这个生意,印秀不仅投入几乎所有闲钱,还花了大半年时间熟悉市场、学习制茶,更考了茶艺师资格证。在店正式开业前,她的网店早就先运营了半年,目前看起步挺顺利。
    赵兰和王梨是新店的第一批客人,特意带着庆开业的花篮送上。俞任和袁柳宿海则是第二批,小姑娘忙着品花茶,俞任则在店里仔细参观,看到包装古朴雅致的印记茶叶,她凑近嗅了下,这是我爷爷奶奶炒的明前。印秀说你真厉害,闻一下就知道了,这个茶叶是网店的主打,目前卖得不错。
    印秀说这款茶月销售量有一百多份。俞任一愣,这么点?
    刚起步,定价在两百元三百克,已经算相当不错的中档绿茶,这个销量我很满意了。印秀看着俞任笑,你这么懂茶,不如和我一起开店吧?
    我倒是想呢。俞任心里的创业路子被印秀抢先一步,最终还是怪自己优柔寡断,对于印秀的邀请她也玩笑似地回答。
    我说真的。印秀的脸色很认真,我看过你写的调研和整理的材料,虽然我文化不高,但对照着这大半年自己观察的,觉得你写的有道理。市场不难做的,难的是热爱你做的事儿。
    公务人员不能经商。俞任说,哪天我辞职了,就找你入伙。
    好,我等你。印秀和俞任握手。
    印秀显得安静的店里没有招聘导购或服务员,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打理,俞任问起,她说忙得过来。印秀说保不齐你来合伙时,也要端茶递水。
    好啊。俞任说给自己打工,感觉总归不同。
    其实她现在辞职下海,哪怕单独开个茶叶店也能迅速做起业务。不靠她的人脉,单闻着任颂红的味儿寻来的公司单位个人都数不清。俞任只要心黑点儿,包装搞好看,定价拉高,茶叶缺斤少两也没人介意,过意不去就塞几盒茶点或定制的品茗杯。这样操作,一年不说赚八位数,七位数还是可以预见的。
    有人说茶叶生意本质就是人情生意。偏偏俞任不想涉人情过多,踩得稀里糊涂时就容易过界,甚至起火。所以印秀从品牌打造着手、着眼网络的做法和她的念头不谋而合。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开始?俞任又有点不甘心,毕竟副科熬满两年,她就有可能提拔到正科,这个速度已经相当快,但符合相关规定和文件精神,俞任自问自己样样都过硬。于是这个念头再次被她塞到了心底,还是选择继续观望。
    从印秀店里出来,俞任和袁柳宿海去吃小吃,宿海说真好,自从俞任姐姐去了研究室,她们仨很少有坐一块儿撸串的机会。自从袁柳和赵佳琪混一起,我的青梅就被人摘了。宿海说你们都不厚道,坏丰年为了学业远走高飞那是情有可原,俞任姐姐为了事业努力打拼无可非议,唯独你,小柳,你不要我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和艾迪森黏一起,我都不知道你什么进展。袁柳问老板要来吸油纸,将手里的串儿吸干净油后才放到俞任的盘子中。
    我也要吸。宿海马上不满。
    行,行。袁柳给闺蜜接着吸油,和她继续聊艾迪森,你们见家长了吧?
    天天不都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宿海身上穿着的羊绒毛领呢子大衣就是艾迪森半个月的薪水,宿海要给钱,艾迪森不收。被毛信霞呵斥后硬塞了钱给他,我妈瞧不上他,说他滑头,年后就不打算聘他了。
    你自己怎么想的?俞任问宿海,你喜欢他吗?
    大姑娘闷闷不乐了会儿,抢过袁柳手上的食物,我不知道。她问俞任,姐姐,喜欢一个人应该很心动吧?我怎么挺烦他了呢?
    我和他说以后自己开店,他说那就开夫妻店。我问他出多少钱,他又说你看我现在有多少钱?我帮你撑个人场不就得了?他想得美,宿海拍了下桌子,一分钱不出还夫妻店?当我傻呢?从小护食的大姑娘有个优点,就是难被占金钱上的便宜。
    俞任笑,回头喊老板,再加二十串五花肉,烤得老一点儿。
    宿海这才又咧嘴,还是俞任姐姐爱我。腿上忽然挨了一下,原来被面带春风的袁柳踢了脚。
    不谈金钱呢?袁柳也问。
    小柳,不谈金钱怎么谈恋爱?宿海有些奇怪,难道要我不明不白地用自己存的钱开店,再轻轻松松送他一半?好吧,不谈这个,就说感情,我也对他没感觉了。
    起初就是觉着他挺干净的,事儿不多话也不多,现在一到节假日就拉我回他老家吃饭,我去过一次,他爸妈太热情了,还非得让我在他家过夜。我不干,当晚回来,他就送我。到我家楼下忽然亲我,我躲开他还亲,大姑娘皱眉擦嘴,喏,亲我嘴唇了。还还动手动脚。
    没感觉,想吐。宿海说回家刷了半小时的牙,牙龈都刷出血。
    最近我懒得理他,他就老找我说话,还是老话,一会儿说我应该去看看我爸,他也要去。一会儿又说我妈手艺老了,要和我一起去外地学。我这是左家庄的时尚风格,他哪里懂?
    那就是不喜欢了。袁柳说你说起他时脸都皱巴巴的,像沾了屎甩不掉一样。真喜欢一个人,别说谈,就是心里想一会儿都是甜的。
    这时俞任掀起眼皮子掠了袁柳一眼,最后建议宿海,早点说明白,语气要和缓,还好毛阿姨支持你。
    这事儿才过了两周,宿海就和艾迪森提了分手,男方觉着丢人,也没答应,而且大半夜喝高了抡两块板砖砸掉了毛信霞理发店的玻璃门,里面的设备也被糟践一通,护发洗发的粘稠液体被刻意泼了一地。
    第二天开不了业,毛信霞母女尽忙着报警取证。虽然摄像头也被砸了,但是隔壁超市的摄像头拍下了艾迪森的所作所为。宿海找他索赔,艾迪森脖子一梗说没钱。找他爹妈,两口子翻脸骂,我们要告你们不给我孩子买社保。当初是艾迪森不舍得自己付社保那部分,提出不要的。柏州学徒工也都这个行情,现在变脸了,还要两倍的一年薪资赔偿起步。
    一团浆糊给毛信霞捣:要不趁着还没立案就谅解;要不赔钱,再送人家去拘留十五天赔一千块。毛信霞说不吃眼前亏,算了。
    大姑娘不依,任谁劝都不改主意,拿出银行卡说让他索赔,我就是要他进去呆上十五天。一天都不能少,一分钟都不能少。
    半夜里越想越气就打电话给坏丰年,你说我做得对不对?他们为什么个个说我小气,要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丰年那头抓着头发,说你做得对。斩钉截铁几个字,大姑娘就安静了,真的?
    真的。公道。丰年说你妈妈开店不容易,里面花的心血你最清楚,你是心疼自家店被人这么糟蹋。丰年明白,开店是宿海的执念,自家店就是她的命根子。
    但是,要是将赔他的钱留下重新买东西、清理装修什么的,不是更好吗?丰年话锋转向实用的地方,小海,他蹲十五天,里面有吃有喝饿不死,出来后他还拿了双倍薪水继续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着开心不?
    万一他进去一趟,觉得呆十来天也不算什么,下次出来还打你家店的主意,再砸一次呢?
    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时是给自己台阶下,有时是为了不触发小人的报复心理机制罢了。这不是饶他,是给你自己预防未来的风险,还节省一些成本对不对?
    同样的道理毛信霞说过,袁惠方也提过,连袁柳都想到了,可丰年说的话才算到了宿海心里。她擦了把哭糊的双眼,那就这么放过他?我妈装修舍不得清洁费,垃圾都是自己出的。每天晚上关门前,她都要仔细擦一遍店里的剪刀梳子。她开店不容易,每天十二个小时,回家有时腰都直不起来。就这么被他给砸了毁了?
    嗨,小海,你又绕回来了,你呀,看着像大姑娘,其实还是个小女孩,天真可爱得很。丰年温柔的声音让宿海安静,你才天真,你一直天真,宋姐一句话就勾走你。
    那头沉默了下,没勾走,我和她还是分了。我不想再两头摇摆,小海,咱们生活里的很多选择都是因为一口气咽不下。
    也许因为要升职,因为要报复对方,或者想证明自己没有错而对方才错了。当选择被情绪蒙蔽时,就是错误的开端。
    你错在哪儿?大姑娘听不太懂。
    我错得心甘情愿。丰年低笑,但,我错不下去了,因为我要着眼自己的未来。
    什么未来?你都是博士了。宿海说搞不懂你们读书的,道理多,听着还挺丧的。我想明白了,我也舍不得赔钱的,那就谅解吧,算他走运。
    宿海趴在自家阳台上看着远方的街道,心里空空的,忽然隔壁的拉门被推开,半夜没睡的袁柳也走出来,两个闺蜜隔空对视了眼。宿海举起电话,坏丰年也这么说,我听她的。
    袁柳点头,一物降一物。
    小柳,我不敢谈恋爱了。宿海虽然壮实能打,此刻也心有余悸,我觉得还是得一门心思搞事业,像俞任姐姐那样。你说他做个正常人不行吗?不就是分手,至于造这么一通害人害己?
    我又不是艾迪森,袁柳嘀咕了声,我也无法理解刘茂松,他们的脑子和咱们不一样。
    嗯,不一样。又安静了会儿,宿海问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袁柳说。
    哦,想她想的。大姑娘伸个懒腰,你们谈恋爱的都不经济,你看我,谈恋爱时该睡觉就睡觉,从来不想对方。大姑娘打了个哈欠回房,袁柳看着她身影笑,二傻子小海。
    诶,小柳。大姑娘又返回到阳台,言之凿凿,等他出来,我要想法子,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妈看到理发店被砸了偷偷哭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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