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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GL)——半吐云(124)

    再过了会儿,丰年要离开怀抱,宋姐的手却不松,要是我离婚呢?
    丰年不可思议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璋璋怎么办?璋璋是宋姐的女儿。
    宋姐摸着丰年的头发不说话,她还在评估和预测,在心里架构着一个个模型。最后宋姐说,我试试。
    丰年的泪水那一刻决堤,从来没人和我说,她会试试。
    宋姐哭笑不得,因为我舍不得你。她说自己不是个优秀的女人,心太容易软,还不够硬。谁让我碰到个叫怀丰年的软面团子?这是孽缘吧。
    丰年说是孽缘,宋越琼,我妈也姓宋。
    头顶挨了宋姐一下,随后是她的笑,书呆子。然后是无声的喟叹。
    第163章
    宿海回柏州后,人人见了她都问是不是北京的东西特别好吃?宿海说就那样儿吧,东西还是柏州的好,也就是我不挑。回来休息了一天她就回了妈妈的理发店露几手,毛信霞说周姨带你带得不错。她朝理发台瞄了眼,示意宿海打开一个小工具箱各式剪刀绽放着流水线般的动人光泽,宿海拿起其中一把翘剪,光滑的指圈绕在手中,重量刚刚好,捏握都顺手又舒服。看做工价格不便宜,她问,给我的吗?
    理发师起家都得有套合手的工具,就是给你的。毛信霞看着宿海欣慰道,妈给你先开三千块的基本工资,旁的赚多赚少看业绩。等你成年了,再帮你开店。宿海开心地抱着毛信霞亲了口。
    为了试剪刀,直接将弟弟邵君涵抱座椅上,小男孩嘴巴一歪刚要哭,被宿海瞪,不许哭!在不敢动的弟弟头上试了好几把后,大姑娘美滋滋的,带劲!
    回柏州正好赶上春节前的忙碌期,理发店早上八点开门,晚上十二点才关门。宿海在北京进修的手艺马上有用武之地,她在毛信霞店里的剪发起价定在二十五元。起初别人一看是女发型师,又是个半大孩子还犹豫。宿海沉着脸,学周姨一副有点儿不耐烦但张嘴温柔的风格,还真唬弄住了人。累到年三十中午,宿海在北京养得肥嘟嘟的小脸儿已经瘦了圈,毛信霞说你还要去你亲爸那儿看看,他打了几回电话问过。
    宿海就买了礼物厚着脸皮上了门,当然不再朝亲奶奶的鞋子上吐小痰,她喊奶奶好。老太太这些年明显卸了劲儿,对着宿海就剩客气疼爱的份儿。坐了半天,吃了顿尴尬的午饭后,宿海得到了个允诺她会在今年得到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前提是以后都搬回来同亲爹奶奶住。她那小鸡坏掉的亲爹还说,结婚后再生个儿子,随咱们姓,爸的房子都是你的。
    宿海看着她亲爸稀稀拉拉的胡子茬想,不少男人最痛苦的事儿不过是有了钱却没了折腾的工具吧。她给许下重诺的亲爹敬酒,爸,我不结婚不生孩子房子就不给我了?
    这亲爹说哪儿能不结婚呢?你才多大,胡思乱想吧。
    宿海说她就是问问,因为爸你的话不对。合着我生了个儿子你才给更多的房子,你还是不心疼我,你心疼的是你八杆子打不着的孙子罢了。是不是你们男人总觉着把财产给女孩子都是吃大亏,宁愿给一个鬼都不晓得在哪儿的男孩?宿海放下杯子,我还真不稀罕要。
    宿海虽然忙得充实,心情却谈不上愉悦。既因为亲爹给房子的附加条件,也因为从北京回来后心里空了一块儿。屠格涅芙娃她大爷的,说推迟个一两天才回柏州,这会儿都看不到人影子。
    年三十和小柳袁阿姨一起吃年夜饭时,她才接到了坏丰年的拜年电话,我今天刚回象牙镇。丰年说不好意思啊小海,初二我回柏州找你们。
    你和宋姐相逢了吗?宿海坐在袁柳床上问,这时丰年那头响起了吵闹的鞭炮声,淹没了对话声,最后只听到几个字,慢慢来吧。
    刚放下手机,袁柳回房给俞任打电话,让宿海先出去下。懒洋洋的宿海直接躺下,我就不,你和俞任姐姐打电话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男朋友女朋友。
    袁柳捏着电话脸红了会儿,最后收起了手机。她也和宿海并排躺下,两个孩子一起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期末还是没考进年级前十。袁柳说,八中竞争太激烈了,她学得好辛苦才维持了班级前三。俞任姐姐说不要紧,可我心里很失望。
    坏丰年放了我鸽子,我再也不给她剪头发了。宿海喃喃。
    俞任姐姐好像在被人追。袁柳想起那天姐姐和一个男孩子并排走路,就在她们单位附近。看到自己时俞任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解释那是她师兄。
    她不被人追才奇怪,学习好就不愁没人追。宿海想起了宋姐漂亮的双眼皮和一大蓬卷发,她什么都看起来好贵的样子,也像学习很好过的模样。
    哎两个人一起块儿叹出声。袁柳还是一骨碌爬起来给俞任姐姐拜年去,只不过换了个房间。三分钟后喜气洋洋地回来,说明天姐姐就回来,她要去姐姐家吃饭。
    小柳,我问你一个事儿啊。宿海绸缪着问题,你对俞任姐姐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优秀学生袁柳结巴,什么什么感觉?
    我怎么觉着你对她挺有占有欲的?宿海抖着四十码的脚,没顾上看小闺蜜的窘态,我怎么觉着,我对坏丰年也有一丢丢的占有欲呢?她那天送我去火车站离开后,其实我生气又难过,我挺希望她陪着我一块儿回来的,和她一起坐火车应该特别有意思,我喜欢和她聊天儿。
    可我不能决定别人该做什么,坏丰年,俞任姐姐,小柳你你们以后都会和不同的人谈恋爱或者结婚吧。我怎么觉着长大后,缘分越来越稀薄了呢?比我用剪子打薄人家头发还要快。
    袁柳看着宿海的眼睛,她说小海,你也变了。
    还有谁变了?宿海敏锐地抓住信息。
    袁柳笑,大眼睛和宿海的互相映照着了然的光芒,我。
    丰年初二一早就回柏州找朋友,身后当然是宋绘香和怀湘龙的骂骂咧咧。这个年依旧过得不痛快,因为怀湘龙说她读了博士还是应该走选调,心想着女儿帮他达成这辈子无法实现的县委书记梦。
    什么选调,什么巴洛克,怀丰年心里揣着的都是宋姐。她多留京十天,差点没买上回乡的票。为的就是和宋姐吃了两回饭,一次是中午,一次在夜里,都在她们公司楼下,宋姐是抽空下来的。宋姐说她年前特别忙,年后才能休息几天。家里都安排好了,璋璋去澳洲参加个网球夏令营,她和老公提了离婚的事儿。至于后续如何,宋姐没说。
    她试试。怎么试,试几回,试到多久,试不成功怎么办?她们都没谈过。丰年老实,讲究君子一诺,那就任凭宋姐在她手机里冷了下来。除了两次饭,宋姐没和她怎么联系,可这不能阻挡丰年在内心和她建立联系。
    和俞任在商场咖啡店碰面后,丰年说了点这种联系,俞任说丰年你真厉害,两个人的树,你愣是一个人把它浇得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她要是随便说说呢?或者,心情是真的,但操作却不积极呢?
    有些人,心里想了就当做到。其实就是设了块模糊区域迷惑自己和别人,心里也清楚没可能。俞任说得是掏心的真话。
    丰年说不出来,只能笑了笑,看来你的感情还是没动静。
    俞任说看起来波澜壮阔,都是别人在我身边瞎折腾而已,我是老树一棵海不扬波罢了。不过今年是个好年份,印秀正月十六就要出来,卯生总算盼到头了。
    丰年的喜悦溢于言表,真的?太好了。白卯生不是个东西,都不告诉我。
    俞任笑,好啦,知道你们是冤家。中午卯生和小小也来,喊上两个孩子,咱们难得相聚得这么齐,这个冤家要当到头咯,毕竟丰年你也有了那一位。
    丰年推了下眼镜,严格来说,我们还不是恋人。只是处于达成初步共识的阶段,至于这个共识如何推进俞任,我心里没底。
    你喜欢她吗?俞任问。
    丰年心里一阵慌乱,她说喜欢的。喜欢有很多种,一见钟情的,日久生情的,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的,情不自禁的,我对宋姐是从负隅顽抗到情不自禁。俞任,你不再想谈恋爱,真的只为了事业?我知道你现在顺利熬到了副科级。可为了这点晋升真的要搭进去大好光阴?
    俞任喝了口咖啡,我去年主笔的松阳朔东茶叶产业链调研报告被采纳了,这可不是晋升的事儿,这是让我开心的实事,虽然我们科室主要还是写材料。俞任还是没正面谈及不再谈感情的原因,但给丰年提了个醒,烧一次,烧两次,是你这个年纪乐意做的。宋姐那个年纪,我看未必。
    丰年沉了会儿,没想着宋姐烧到了柏州。她拿着电话不知所措,怎么办宋越琼来了,大年初二,她来柏州了。丰年难得慌在脸上,她看着俞任,怎么办?
    怎么办?俞任优雅地戳了块小蛋糕送进嘴里,当然问她在哪儿。
    喂丰年捂住电话说宋姐你怎么来了才告诉我,我要是还在乡下怎么办?她直接忘记了俞任的指导。
    那就是说,你现在柏州?宋姐清冽的声音传来,没事儿,见不到你我就在柏州逛一逛,看看你成长的城市。她在电话那头顿了下,璋璋的爸爸他说要考虑下,后续会非常麻烦,因为牵扯到财产分割、人际还有璋璋,我预估最快也要一年的时间。
    不要着急。丰年发现她说不清楚,而且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将自己摘出去,我不想让你这么着急地离婚。她有些愧疚地摘下眼镜捏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这是你和我之间关系的一块绊脚石,但最终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来处理就好。宋姐说完也沉默了下,她又唤,丰年?
    你你在哪儿?丰年问。
    呵,终于晓得问我这句话了呢。宋姐开心地笑,我要反省,我对书呆子没抵抗力。
    丰年得了地址后急切地起身,又坐下向俞任道歉,俞任摆手,我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她脸上的笑容看着极为灿烂,最后还是镀上忧色,丰年俞任最终没说出来那句话:自求多福吧。
    第164章
    宋姐来柏州只是因为临时起意,往年这个点儿她会陪父母待几天,今年因为二老跟着春节旅行团出国游,家里就剩下她和丈夫。提了离婚后对方只说了句,你确定?那我考虑考虑。
    夫妻感情只剩下女儿这个纽带,还有三不五时的人际交往需求。这段淡薄的婚姻走了十几年,一度连他们两人都觉得大概率就这么着了:不离婚,不干涉对方的游戏,玩不动了就归巢,凑一块儿其乐融融安度晚年。
    她的圈子里还有种处理婚姻的方式,那就是离婚但不分居。夫妻俩还住一套房子内,对外维持婚姻的假象。在酒店自助餐厅內吃早午饭的宋越琼觉得这种婚姻也有点儿自助的意思,全凭自觉。
    打车奔来的丰年出现在餐厅入口,她看到宋姐后疾步走来,还差点儿滑倒。丰年羞然一笑,脱下羽绒服坐在了宋姐对面,看着这个女人将西瓜切成更碎的小块。
    你不饿?宋姐的背挺直坐着,从肩到手臂构成了细紧的线条。丰年说有点饿,我还想带你出去吃。
    丰年,我早上四点出门赶飞机来柏州,并不是为了吃东西。宋姐看着女孩,视线落下她的手背上,怎么了?她的指尖轻触到丰年的,被油烫了?
    年夜饭那天我要下厨做咕咾肉,没留神被溅出的油烫了几个小泡。丰年的手微微往后撤时,宋姐站起来,我去给你取些吃的。
    丰年注视着她的背影,从发尾移到羊毛裙勾勒的背部、臀部,正巧宋姐回头,抓到她的眼神,吃点牛肉和虾?
    丰年点头,也起身去倒了两杯茶。重新坐在窗前,宋姐还像以前那样儿和丰年聊天,说些早被她藏起来的乔治艾略特和伍尔芙,她说女儿璋璋以后可能会学理工类,她对文学没什么感触,也算好事。
    说到这儿,丰年的眼尾飘上一层不情愿,宋姐笑,你学文学,对我是好事。因为这是我们相遇的路。她的双腿并拢,屈凑的膝盖倒向丰年的方向,膝盖碰到了丰年的腿后却没离开。丰年喝茶,一口接一口,腿也没舍得挪开。
    坐了一个多小时,宋姐擦了嘴,柏州的天气比北京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她自然地先帮丰年穿上外套,略凉的指尖触了触女孩脸蛋,都是胶原蛋白。又戳了下,语气有点撒娇,你怎么不太开心?是我忽然来柏州打乱了你的春节计划吧?
    丰年说没有,只是觉得像第二次高考走向考场的心情。她帮宋姐拿起大衣,掂量了厚度后说这个可能不够,会冷。
    那我穿你的。宋姐开玩笑,从容套上大衣,就走一会儿。
    出了酒店的门,宋姐问,为什么像高考?我给你出了什么难题?还是,我给你留下了考官的印象?
    我不浪漫。丰年说我不知道怎么浪漫,你来柏州对我而言是天大的喜事,我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匹配这样的喜悦。她吃饭时精神不够集中,脑子里数了好些景点,又一一否决。小小的柏州能有什么给见多识广的宋姐留下深刻印象的?
    在宋姐面前,下半年就要读博的丰年生出了渺小无力感。她不仅不知道如何浪漫,眼睛也不大,兜里的钱恐怕都不够宋姐身上的一件大衣贵,柏拉图的感觉在现实波浪的拍打下一点点地下陷。
    这时宋姐伸出手,敢在外面牵会儿手吗?
    丰年没有犹豫地和她牵手,宋姐说这就是馄饨高手的手呀,我体会下有什么不一样的。她闭上眼睛用指节感受丰年的,瘦,没太多肉,你不适合包馄饨,就该提笔。她将丰年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咱俩见面说话多半在车里,难得有并肩走路的时候。
    她说丰年,文学里的浪漫主义你见得多,最简单地来说,浪漫主义指凸显人的主观性,对不对?
    说这话时她们走到酒店大门外,过条马路就能步上柏江的沿江观景道,虽然大年初二,可游人不少。宋姐和丰年的手始终没松开,过斑马线时丰年想抽出,却被宋姐还牢牢抓住。女孩半截身子麻了下,她说对,突显人的个性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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