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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GL)——半吐云(88)

    她也不愿意和第三方聊起自己的感情,丰年学乖了,从来不会主动问候她和齐弈果。丰年自己也有苦恼,大半夜的发来条短信:此情无计可消除。
    丰年没忍住,和俞任说她喜欢上一个人,坚韧而温柔,世俗而清雅,你看,挺矛盾的不是?可在我心里就是那么特别。
    俞任第六感忽然冒出,女孩?不会吧。
    是。丰年还说,你也认得的,叫印秀。
    俞任顿有种孩子养了多年被路边野花勾去的苍老心态,印秀啊,是印秀。当年她还在心里暗暗比着谁更有魅力的女孩。果然有魅力,俞任数了数孽缘圈子里的人头哑然半晌。
    丰年的苦恼是爱而不得,她说还是俞任你洒脱,你放下了才能迎接新的。
    俞任想,她迎接新的是个八成新,还有两成折旧旧爱就是存在过了,和时间一样无法改变。她酸的,酸到教了半天小柳后自己开始分神。
    十岁的小孩,练出了一双人精般的亮烁眼神,她给俞任削了皮的西瓜,剥皮了纸的冰棍,攒了好几个月零花钱买的小头饰,说姐姐你不要不开心,我一定把六年级的奥数题在暑假做完。
    姐姐没不开心。俞任的手指撑起嘴角,姐姐还是有点儿不开心的。这么小的孩子,讨人喜欢地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自己,俞任说没事小柳,你已经很好了。成绩一直稳居第一,还得放学帮妈妈干活儿,她对袁柳的老母亲心态和俞晓敏的严厉不相上下。她说你今天别写了,姐姐拿了奖学金,带你去逛街逛书店。
    喊上隔壁的助理总监格劳瑞啊,宿海烫着大翻面儿刘海,人高马大地往旁边一矗做起了保镖。俞任说给你们每人买一双运动鞋好不好?小柳只有帆布鞋,开胶了还得勤俭持家的袁惠方拿502沾牢。宿海脚丫子长得快,新鞋一两个月就要买一双。俞任给34的小脚和38的大脚各添一双跑步鞋,小柳高兴得眼睛冒光,宿海踩着鞋子试着往上跳跃,俞任姐姐,这鞋真舒服。
    看着孩子开心,俞任的心情也好转,辗转到书店给袁柳买了初中科普读物一套,宿海贴心,说我不要书,我就要那个时尚杂志。
    娘儿仨在小吃街捧着臭豆腐举着肉串吃时,俞任已经将齐弈果和旧爱相聚的事儿丢到了一边。
    柏州梅雨多,柏州也不大,小吃街上下起雨时,宿海和袁柳还看到了两个同学,你瞧瞧,那是我们班的。俞任坐在店门口回头,看到了齐弈果拉着曹芸举着衣服一起奔跑躲雨。
    牙齿扯下一口肉,俞任看着曹芸嘴角的微笑面目狰狞起来,格劳瑞啊说俞任姐姐,那是博士姐姐吧?另一个姐姐是谁啊。
    俞任说另一个是阿姨。瞧,她真小器。
    再戳了块臭豆腐,远处的小齐左手和曹芸各牵着一只衣角,右手还搭在她腰部。袁柳说,那个阿姨是博士姐姐的妈吗?
    俞任说不是哦。心里骂开了:你作死哦齐弈果。
    雨停后俞任要送两个比自己高的孩子回家,孩子们看着一米五九的俞任说姐姐我们自己坐公交就行。你鞋子进水了,回家赶紧换吧。
    俞任憋着气一个人回到家,俞晓敏说医院来了个四胎危急孕妇得参与急救,让俞任自己解决晚饭。俞任气都气饱了,对齐弈果的短信置之不理,对她的来电置若罔闻。
    齐弈果对曹芸歉意地笑了笑,小女友看来有点儿忙。
    她真不简单,换我,可能做不到这样大方。曹芸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我原以为你和她,会有点带孩子的感觉。就像她当初带齐弈果一样。而齐弈果说不是的,她的事儿不容我越级指挥,我的事儿她不掺合。
    不吃醋吗?曹芸说,我本来有点侥幸心理的,现在看,你们之间泼不进水。
    齐弈果说芸芸我感觉到了,所以我才来赴约。我想我要说的你都明白了。成年人对话有个毛病,寄希望于对方明白了,又觉着自己不说明白是给面子落台阶。小齐不知不觉沾了这一套,而曹芸早就对此轻车熟路。
    祝你们幸福。曹芸握着小齐的手一时没舍得松开,而齐弈果说我想了很久很多,我觉着当年错不在你,在我妈。曹芸不置可否,说这事儿不需要安个公道名份,缘分不讲理。
    小齐和曹芸分开后又拨了俞任电话,发现对方已经关机。大事不妙,她顾不上被父母发现的危险打车直奔俞任家楼下,三个阶梯一跨终于到了她家门口,一声彩彩后,是红着眼睛的俞任开了门。
    都说清楚了。齐弈果说这事儿本来不是她想说的,但是曹芸一周几个电话,意思过于明显,她心里有数的。而小女友的手落在她的右手,目光犀利得让医生发慌,小齐举起右手,告别时握过,下雨时搭过腰。心想俞任是不是长了千里眼?
    没想俞任又哭了,小齐进门抱住她,彩彩,我不见她了,再也不见。俗套爱情戏码还是上演。
    俞任说不是这个原因,她只是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放不开,我为什么做不到从容地爱,大方地爱?
    理智回来的文科高材生说,虽然我的内心意愿是不干涉你们,但我的言行表情已经间接促成了你做出这个决定。弈果,我对你过于喜欢,从而有点迷失自己了,小情小爱就这回事儿,醋了,酸了,哭了,好了,甜了。我这一次怎么没绕开呢?我爸说过,我看着沉稳,其实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能不能做大事还要走着瞧。
    齐弈果好笑,真是孩子了。你要做什么大事?
    俞任羞涩得难以启齿,齐弈果看得心花怒放,彩彩,偶尔任性一点,小女孩一点,没关系的,我喜欢。嘴唇落下后,舌尖被俞任狠咬了一口,以后你还是跟我说明白!
    小齐捂嘴叫,什么?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她?俞任觉着自己今天俗不可救药了。爱情不仅仅是荷尔蒙,还有不断地确认、履约,跟她社团活动的进度规划表似的。
    偶尔会想起,算不算?小齐很诚实。
    俞任想了想,不算。毛巾里的水挤得再用力也会有残存,手过于用力还会疼。
    敲门的声音传来,哪一位?靠着门的齐弈果去开门,迎面而上的是自己亲妈老何那张吃惊脸,她手里捧着给俞任送来的晚饭,果果?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再看俞任极力恢复正常却还看得见眼红的模样,还有女儿惊惶一闪的眼神,老何狐疑地打量着两个女孩,你回柏州怎么不打招呼呢?你包呢?
    小齐说她的包在车里,回来先带点东西给俞院长和彩彩她们。
    哦。老何将饭盒交给俞任,阿姨包了饺子啊,三鲜的。老何说话亲热,表情却淡了不少,语气里还被俞任品出了一种打小三的滋味。老何再白一眼齐弈果,意思是你还不回家?
    小齐只好跟着出了门,一步两回头看着小女友,无奈之下还暗示俞任放心,俞任忽然明白了,小情小爱的困扰不在于拧干齐弈果的水分,而是抹掉她心里的恐惧,比醋意更现实的是家庭阻力。
    弈果回家又要经历一轮盘问和防护,对方磨难、消解、摧毁的企图显而易见,齐弈果是普罗米修斯吗?新肝长成就要被恶鹰啄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普罗米修斯是神,可人的意志力也能如此强大?
    那盒三鲜饺子俞任一个都吃不下,她坐在房中等着小齐的短信,希望和以往老何突袭之后那样,收到搞定两个字。
    显然,小齐没搞定,她说彩彩,我妈非得我在家待两天安排相亲。明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回上海了。
    为什么不拒绝?俞任想问,她告诉小齐,弈果,拒绝吧。你这样我太心疼。
    那头是无尽的沉默,夜深了,俞任觉得黑色浓得她喘不过气,而齐弈果午夜发来的信息更透着死气:她是疯子。
    齐弈果身后是老何的声音,你们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第118章
    凤翔在酒店张罗好时去门前看了会儿,就见到卯生小心地驾驶着她那辆小广本到了停车场。她的心在王梨下车时先是一揪,随后用呼吸抚平了褶皱,俏脸明目上都是笑意。
    王梨老早看到了小师妹,挥了挥手后要扶赵兰出门,两人立好后手也各自垂下,赵兰也看到了凤翔,幸好隔得远瞧不清她的羞涩。卯生则在前面带路,妈,师傅,这家我和师姐师姨常来吃,海鲜做得有水平。
    师什么姐,你今天当着我们的面都说错了好几回。赵兰嗔也嗔,看着瘦了黑了的卯生也心疼,但她再迟钝也看到了女儿身上的变化。卯生的气质开始登路,有王梨的温润,也有待人接物的涵量。更重要的是,那个白面团子一样的孩子现出了筋骨担当,看戏唱戏的人有双亮眼,扫了几下就和师姐互相交换了眼神长大了。
    卯生笑,是我说错,妈你慢些走。赵兰这些天截肢的地方开始疼痛,医生说是神经压迫的,也没找到什么好法子根治。但为了看卯生,赵兰还是笑呵呵地穿起义肢来了宁波。
    凤翔做人也登路,先问赵兰一声师姐好,恭恭敬敬,如沐春风。再看王梨,就是一声师姐,眼神从未异样。
    要说赵兰和凤翔心里总因为一些事儿有疙瘩的,她嫉她和王梨终成眷属,她妒她能搭档十余年。当年赵兰躺在病床上时,瞥见陪着王梨来找自己的凤翔就明白过来:王梨对凤翔招了。
    听凤翔那时的字词语气都是劝自己,其实都在维护师姐。赵兰聪明,问出王梨那一串姐姐们后还提了凤翔,那个妹妹呢?
    王梨浅笑,那是真妹妹。打死也不认凤翔对自己有过的意思。这事儿坚决不能提,不代表赵兰没感觉。赵兰在包厢坐定就看着凤翔,谢谢她招待,更要谢谢她把卯生带得这么好。
    卯生给她们倒茶,却自然地从一侧抽出了凤翔的私人杯子,注上水后放在一边晾着。
    看来这也不仅仅是单方面的照顾,而凤翔的话也印证了赵兰的猜测,卯生照顾我也多,家里很多活儿都是她干了。凤翔拿眼夸卯生时,卯生迎上她的目光挑唇笑。赵兰顿时一把扶住了假肢,王梨已经蹲下掀她裤腿看,又疼了?
    那声问是一丝一缕的春日雪片,听着轻飘飘,落地潮迹却在。王梨黝黑的眸子闪过心疼,赵兰脸红了说没事。凤翔低头端杯子,唇被烫了下。
    开席后,卯生照顾师傅和妈妈口味完毕,王梨笑看这孩子,你也吃啊,晚上得唱好几个小时呢。
    卯生点头,老老实实地扒饭,碟子上被放了几只剥好的斑节虾。凤翔擦着手说,喏,专为你点的,给我吃干净了。晚上让你师傅你妈妈听好了,咱们卯生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顶梁柱了。
    卯生给她也夹菜,师姨早上没吃饭,少喝点,多吃些。
    赵兰看得嘴巴微微张开,再看了眼王梨。一般这场合从王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是找不到什么的,她总是笑,低头埋眼,把什么都藏进心里。
    晚上的戏不用去太远,赵兰和王梨被安排在靠近后台的座位,两人都戴了副眼镜,一个近视,一个散光,但耳朵全可谓全场最顶尖的,中胡蟒皮拉松了,鼓板哪里走急了都听得明白,听卯生和凤翔一场《盘妻索妻》下来,心里都有了数。见晚上唱得头发丝儿都汗湿的卯生还要开夜车回家,心里又都是心疼。
    卯生问师傅和妈妈她们唱得如何?王梨说有进步,无论是唱腔还是情感都处理得到位多了,压得住台。这是凤翔带得好,凤翔本事不仅没丢,还醇厚了起来。现在好花旦太少,我真怕断层了。可凤翔没回答,她累极了。
    卯生说师姨这两天帮别的团救火,连唱了五场,太辛苦。她还小声让师傅给她盖上衣服,后座赵兰的眼神又闪了闪。
    王梨和赵兰住在酒店,凤翔本不依的,可想想她们怕是担心不自在也就作罢。回酒店后,赵兰解开义肢,王梨就凑过去替她按摩腿,要不这几天别穿了,用拐杖,我搀你或者背着你。
    她掌心手指轻轻带着劲儿,赵兰舒服多了说可以了,王梨却不停,看着温顺的眼睛注视着赵兰,又狡黠地眨了下,她知道赵兰有话说。
    赵兰轻捶师姐肩膀,我偏偏不说。
    王梨鼻尖下溢出笑声,凤翔和卯生是相互照顾习惯了,一个屋檐下这样总比客气好。凤翔要是放不下架子,卯生就难对她说出困惑。想学东西就要拉下脸不是?卯生以前可是有些怕凤翔的。
    可可卯生你晓得是什么样的孩子,凤翔你也清楚。赵兰说,这凑一块儿不是干柴烈火吗?再回忆凤翔的言情,不像是对王梨有旧情。
    王梨说那也管不着啊,你就愁一个辈分问题吧,凤翔是喊你姨还是妈?师姐怕是不能叫了。这样你可不就也是卯生的姐姐了?
    赵兰瞪大眼睛,姓王的你有谱没谱?
    姓王的说,咱们的谱儿别人不乐意唱的,我去放水,一会儿扶着你洗澡。这就是她们要住酒店的原因,赵兰其实可以独立洗澡,但腿脚不便在别人家里多怕带来麻烦,在酒店王梨就可以倾力照顾。
    安顿下来时,一天的疲惫从头到脚灌下,赵兰靠着王梨的怀抱,师姐,真要有什么,咱们我心里还是别扭。
    别扭什么?王梨摸着赵兰的脸,你放心,凤翔是个明白人。
    王梨的话有两层意思,这事儿要是成了,凤翔不会让大家难做。要是成不了,凤翔也不会搞得关系僵硬。赵兰也就一句话的意思,我看卯生未必顶得住。陈凤翔是个小妖精,她太艳了。
    又哼了哼,卯生活该。听得王梨在她头顶笑,阿兰也是。不管过了多久,十六七岁的赵兰的影子一直黏在身上,王梨宠出了赵兰的小心气儿,赵兰靠得更紧了些,那你还等什么?
    姓王的愣住,随即老树开花,点燃了一把火。
    卯生如果累到会头挨枕头就睡着,凤翔不同,到家前醒了后就觉得腰酸背疼,连头都是涨呼呼的。她说以毒攻毒,卯生你给我开瓶冰啤酒。
    卯生给她准备了两个小菜,倒了一杯酒,自己则拖来椅子坐凤翔对面看她喝,师姐她今天其实一直留意着凤翔,愣是没看出她有什么难过的地方,像是姐姐妹妹那样热情招待着赵兰和师傅。可凤翔今天累得不一般,卯生没见过她在车上就困得不行。
    绷紧了精神最累,比唱戏累。凤翔说,现在好了,你终于过关了。你妈妈和师姐都会放心咯。凤翔嚼着腰果,眼神直直地看着窗外又不说话。
    卯生自己三段感情都对凤翔谈及,可凤翔那儿也只偶尔骂一声前夫。她像个孜孜不倦的唱戏机器,不是在赶去这场的路上,就在那场的台上。领了钞票开开心心,回家后笑声不断,可她这副颓废样子显然累极凤翔弯下腰抱着腿,身体在沉重地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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