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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GL)——半吐云(55)

    于是俞任将怀丰年送她的那本书和卡在房间换了五个位置,最后采取了大胆的行动,直接摆在书架顶层贴着自己手写的政治学的那格內,虽然进门就能看见,可俞晓敏对此类书不感兴趣,打扫灰尘也不会很频繁。小心起见,她还将书页用胶布封了三道,这就不怕银行卡从书内滑落。
    怀丰年傻,俞任知道自己可能也傻。她去上海不为了浓油赤酱,也不为了江南梅雨,只是要给自己心里的那个约定一个了结。她更傻的地方在于,暗想着这个了结又像老树抽新芽。俞任还是带着期待的。
    等在袁惠方家吃完了西瓜,她和袁柳告别,小柳,姐姐给你买的四年级练习题都配了详细的答案,你自己做题后再对答案好不好?不懂的圈出来,先思考思考,实在想不出来下次姐姐教你。
    小宿海听了认真地抬眉,四年级?小柳,咱们下学期不是才读三年级吗?
    俞任和小朋友解释,小柳习惯了提前一年学习。这也是俞任在学业上能稳步前行的重要原因。她自问不是顶尖聪明,只是靠着扎实的学习习惯,规则之外可以合理地抢跑一小段为什么不跑?
    宿海则学着怀丰年的老到模样摇摇头,拔苗助长。她还关心坏丰年,什么是复读?坏丰年是留级了吗?
    不是留级,是重新读一遍高三,明年再考个更好的大学。已经懂得不少事的袁柳认真地对宿海解释。
    小伙伴抬起又胖了一圈的肉脸,大眼睛眨了眨,偷用上的睫毛膏已经被她的汗水打湿,哦,还是留级。再叹气,原地踏步。
    俞任被这孩子逗笑了,火上浇油,她前天又去剪头发了,变成了平头去上学。
    啊?宿海的小肉手擦了额头,再愣了下才气得喊出,言而无信!坏丰年曾经说过的,行,行,不剪了。糊弄孩子的无心话被宿海牢牢记在心里,她扔了瓜皮甩着手上的汁水,气呼呼的小嗓音尖了点,怎么都不听话!
    妈妈说不会再生孩子,可是现在她肚子大到只能暂时关店休息。后爸说家里以后只有她宿海一个孩子,还不是开心地围着妈妈肚子又唱又跳?
    她想要吃汉堡,妈妈说她走不动路不能下床,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出生了她再给自己买。她很奇怪,这个没出生的孩子怎么又如此强大的魔力,让全家渐渐对她无视起来。于是宿海暑假里写两页作业就扔笔去玩,溜进理发店自己对着模特的假发剪烫洗吹,或者去找袁柳去小公园荡会儿秋千。小柳是书呆子,边玩嘴里还边念叨着诗词,说是俞任姐姐要考的。
    袁柳念,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宿海蹬地随着秋千高高腾空,声音扬起来,郁金香!琥珀光!
    袁柳再念,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宿海就像凤凰传奇里唱哦耶哦耶的那位一样捧场,主人!他乡!
    袁柳的文学素养在一点点累积,连带着宿海唱rap的节奏感也在增强。可唱过了玩够了,宿海还感到一丝孤单。她家那七层楼顶很少有人上去,宿海会偷偷到顶楼趴在楼顶往远处看,能看见橘子红的夕阳,还有灰蒙蒙的高楼,兴许有时能看见坏丰年呢?
    人家姐姐没事来找袁柳,坏丰年却留级不来看自己。宿海撇撇嘴看俞任,虽然她是齐刘海,个头也没有坏丰年高,但是真是个好姐姐啊。
    她从连衣裙前的小挎包里掏出一盒荔枝大果冻,给你。这是对好姐姐表示尊重和颁发奖赏。
    俞任接过,谢谢小海啊。她去摸宿海顺滑的一根麻花辫,这是毛信霞在女儿的要求下挺着肚子躺床上编的。这小孩儿虽然读书远没有三儿上心,爱吃贪玩爱美,也纯真得可爱,俞任看她的眼周已经被汗水和睫毛膏涂得黑呼呼,她牵宿海的手,来,姐姐帮你洗洗脸。
    来到水池前,俞任帮宿海擦着脸上的印迹,眼睛闭上啊。她温柔地说,宿海乖乖闭眼,任新姐姐帮她清理干净睫毛膏,脸和手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最后睁眼,深深的双眼皮下闪烁着机灵的眼睛,俞任欣赏地看着小宿海,小海真可爱!她侧头,看见刚刚小脸儿红得很干净的三儿现在也沾满了西瓜汁,还有两滴顺着下巴滴。
    诶?俞任笑着看安静排队的袁柳,小柳也吃完了?来,姐姐也给你洗洗。
    袁柳将宿海挤到身后,抬头看着俞任开心地弯了眼睛,姐姐,我自己来可以的。说完就踮着脚艰难地向前探。袁惠方家这水池是供租客用的,砌得挺高,孩子要踩在小凳子上才能拧开。袁柳垫脚垫得颤颤巍巍,忽然被俞任姐姐拦腰抱起来,没事。
    俞任的脸已经涨红小柳又长重了高了。她憋着气,诶左边还有,诶撑不住了,她放下孩子,再给她擦脸。发现小柳的辫子扎歪,俞任又帮她解下皮筋,姐姐重新给你扎。
    俞任给袁柳整理头发时,没瞧见袁柳微微得意地抬起下巴看着宿海。宿海则愣住,可没像以前幼儿园时那样动不动大哭,她红了眼睛,抽着气,好好哇。一个个的,尽欺负她了。
    第76章
    周日一早,赵兰被拖箱子的声音惊醒,她偏头看师姐还睡得香,自己悄悄起来看。没想到王梨马上醒了,眼睛都没睁开就去帮赵兰拿拐杖,不急,多睡会儿。她赤脚踩在地板上,忽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卯生?王梨开门,看到卯生后惊讶住。平日里精神挺拔的孩子,眼睛肿了一大圈,苍白的脸上显得两个黑眼圈更为硕大。和卯生也就一周没见,她却像穿越了几年的风沙一样疲惫的旅人。
    卯生在外面宾馆住了两天,几乎没吃没喝什么,今天去搬家前才勉强吃了早饭。见到师傅,卯生艰难地笑,师傅,吵醒你了?声音也不像平常清洌,用凤翔的话说,浑浊得像洗脚水。
    将最后两袋东西拿到书房,卯生说她先去休息下,剩下王梨和赵兰面色深沉地看着彼此。
    吵架了?赵兰问。
    王梨想了想,像是分手。这事儿她有经验,吵架、痛哭、自暴自弃不吃不喝,等人把身体折腾得有气无力,搬家就是最后的流程。
    从没听过小两口吵过架的老两口想不明白,前几天还见卯生开开心心地说给小印做了麻辣香锅,今天怎么就分锅了?
    卯生进屋后基本没动静,赵兰猜想女儿在睡觉,像几天没合眼,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心疼地在卯生门外贴耳听动静,又不敢置信地小声问师姐,不会吧?真分了?就是吵架吧?
    王梨拉师妹去洗漱,两人面对面刷了一嘴泡沫,赵兰还在想卯生的事。随即她漱口,那我去问问小印。手臂被师姐一把拉住,王梨忙不迭地唔唔,漱完口后她认真看着师妹,你再想想?
    她彻底摸透了赵兰的脾气,对于赵兰想做而自己认为不妥的事,王梨不会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而是委婉地提醒她多想想。赵兰吃这套,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不管的。
    说不管就不管,赵兰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等着卯生吃。结果这孩子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还没起床,赵兰看师姐,那意思是我想去敲门。王梨则走到阳台打电话请了个假,再拉着赵兰的手,咱们出去走走。
    出了家门就敢大声说了,赵兰说我卯生是绝对不会提分手的,一定是小印踹了她。
    王梨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师妹笑,护犊子。小印她见过,对卯生细心又小心。卯生可能没感受到那份谨慎,可王梨眼毒。她的猜想和赵兰相反,觉得是卯生和俞任还在牵扯伤了小印的心。
    局外人算三角账看起来容易,但算平很难。王梨说我请假留下来并不是为了卯生,看她这情形我去劝也是无从说起。我是想多陪陪你,怕你晚上失眠。
    赵兰的心暖了下,她悄悄抓过师姐的手藏在两人腿间,你就哄我,还是为了卯生。以前怎么不见你请假多陪陪我?她心里的苦涩滋味又浓了些,师姐,你知道我当时反对卯生和俞任,也是怕这样。这样的关系没有法律的约束和保障,说分就分了。
    你还以为有本结婚证就能过好日子?往往法律保障的可不仅仅是想过好日子的人,还有不想好好过日子的,多了去呢。王梨让赵兰再沉住气,多点耐心,她这孩子还没到崩得住的年纪,心里正较着劲儿,过几天就会哭出来了。
    卯生早就大哭小哭十几场。印秀提分开一段日子,她还问那是多久?等看到印秀眼睛里的决绝,她懵住了,你要分手?
    印秀说可以这么说。不合适就是看不到未来,她要的未来是老公孩子热炕头,不用一个人这样打拼得辛苦。
    卯生说你撒谎。你要是想老公孩子早就选这条路了,就不会一个人离开家也咬着牙顶。究竟是什么原因?她想了想,我可以去别的地方唱戏,赚的比剧院多。
    对面的女孩哭着说不是钱的关系,卯生,你给我留点面子,别问了。你适合更好的人,我不是那个人。
    印秀说完后就继续一天的奔波,卯生则留在小家呆了好久,最终追到印秀店外。印秀的表情就变得职业起来,我在工作,你能别打扰我吗?卯生,我赚点辛苦钱不容易。她从没用这样严厉陌生的语气对待卯生。
    钱钱钱,去你的钱钱钱。卯生扭头就走,白天在剧团糊弄工作,晚上买几瓶啤酒去宾馆糊弄自己。实在糊弄不下去时就拨印秀的电话,那头永远是挂断的声音,印秀将她的号码放进了黑名单。
    死了半条心的卯生这才搬回家,下午四时吃这几天的正经第一顿饭,吧啦一口哭出泪两行,再擦泪,又哭两行。外面传来王梨赵兰她们开门的声音,卯生忙擦泪躲回房间。
    母亲和师傅扫了眼饭桌心里就有了数,赵兰看卯生吃得还是冷菜,重新帮她热了后送到房门口,卯生,吃完你剩的饭再睡觉吧。
    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去吃。卯生在里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今天的菜有鱼,她想到了和印秀在小家吃饭时,印秀总会将刺挑了再夹给自己。这么好都是假的?说分就分,一会儿说不是钱的原因,一会儿又说要赚钱。究竟什么原因?
    卯生想到了浩哥,她开始认定印秀想和浩哥在一起了。她一直以为谈恋爱是两情相悦,从没想过和男人需要竞争,竞争金钱和各种她给不了的东西。
    赵兰听女儿哭得声音嘶哑,心里也不好受,她将师姐的话丢耳后,直接进了卯生房间。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卯生在抽泣,赵兰眼睛一下子湿了,她抱着女儿的头,卯生不怕,妈妈和你师傅都在呢。
    卯生终于哭出声,她说小印要和我分手,小印嫌弃我碍着她赚钱,小印是不是觉得我穷配不上她?
    赵兰说我们卯生好歹也有三套房子继承,有份正经工作,怎么会穷呢。
    卯生哭时嘴角还有饭粒子,王梨替她摘了,见卯生哭得没止住的迹象,她忽然轻声喝止,别哭了!
    小时候被师傅打板子的记忆还在,卯生果然停住,整个人开始冷静。
    把饭给我吃干净。王梨丢下这句话就出门,赵兰将碗递到孩子面前,卯生狠狠吸了口气,开始埋头吃饭。
    赵兰其实被师姐那声吼也给吓住,她回到客厅,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王梨,师姐遮住嘴,能吃就没事。赵兰忙点头,有道理,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肚子。
    果然卯生吃完后讪讪地回到客厅,王梨还是那副威严的眼色,吃饱了?
    饿还饿。
    那自己再去盛一碗,坐下来,慢慢吃。王梨的声音温柔下来,和赵兰注视着卯生逃荒归来般地风卷残云。
    连干三碗饭的卯生打了个饱嗝,师傅又说你去把碗筷收拾了,桌子擦干净,碗洗好。
    赵兰就惊奇地看着卯生一样样照做。等卯生将抹布搓好晾上后,又站在师傅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王梨说瞧你现在那样儿,头发油得都挂不住头套,去洗澡换身衣裳。哦,你那房间我们平时都不住的,你要是觉得不干净,自己重新去整理打扫下。
    等卯生趴在房间擦地板时,王梨才对赵兰使了个眼色,瞧见没?你得让她有个目标,动起来,别继续陷进去。晚上八点时卯生洗澡换了衣服坐在两个妈妈面前,她抓着T恤皱眉,她死活不说理由。
    那就是卯生被踹了,赵兰坐不住,她平时有没有和什么人交往很亲密的?她的引导方式让师姐笑了笑,王梨扶正师妹,看向卯生,她现在不说,不代表以后不说。
    她能告诉孩子的就是不要自己乱猜,过段时间再去找小印,如果你还喜欢她的话,就再挽回一下。她现在可能遇到什么难处了,这孩子性子比你硬得多,卯生,你就这样哭哭啼啼的,搞不定她的。
    那要怎么搞定?卯生问。
    好好生活,好好工作,遇到事儿得把自己活好。吃饱,挺腰,穿最好看的衣裳,唱别人赶不上的戏。王梨捧起卯生的脸,你有眼睛啊,那就去观察。有脑子就去思考,有嘴巴自己去说。还有双手的对不对?去做。小印现在可能在哪里有难处?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你能帮的、我和你妈妈能帮的都会尽力。或者,你有没有做让小印难过的事儿?有时候我们自己觉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你别小看了有些人的直觉和悟性。
    说白了,感情里要做到坦诚相对真的很难。王梨说完这句果然见卯生神色坚定了起来,她想了下,师傅,妈,我出去下。
    老两口趴在阳台看着孩子奔向小区大门口,赵兰顿了好久,师姐,你比我会教孩子。
    见多识广,感同身受罢了。王梨说完,腰就被赵兰拧了下。
    卯生坐在印秀家装店外的烧烤摊子旁,她看着店里的女孩沉默地算了好一会的账,然后就是不停地接讲电话,脸上露出疲倦的笑容。她这样的辛劳卯生见过多次,卯生也觉得印秀真的如她说过的那样,习惯了。
    等到九点半时,卯生面前的烧烤一点没动,老板看了她一眼,不好吃?
    挺好。卯生随手捻起一根慢慢咬,看到一辆越野车停在了店门口,喇叭只按了一下,就走出浩哥,他朝着印秀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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