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梨请的护工也是柏州人,这个孙阿姨做事细心但是脾气大,她在白卯生帮着给赵兰换内衣时不止说了她三回,轻一点,轻一点,她人眼睛闭着可是身上察觉得到。
等换好衣服她就给白卯生递上,走,我教你去洗衣服。带着卯生做这些事也是王梨请求的,孙阿姨出过道时扫了一眼卯生坐如老佛的舅妈。等拐到了尽头她才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按说该我洗,可你师傅说得让你开始学了。
又问卯生,那是你舅妈?你舅舅他们不打算回柏州了?
白卯生说他们轮流陪在医院,我舅舅先回去了。
孙阿姨哼了声,扭过身教卯生打湿衣服和搓洗,嘴里却一点不耽搁,他们那是盯上赔偿了。我不该多嘴,可我二十年前就在台下看着王梨和赵兰唱《西厢记》,有这层缘分别怪阿姨不提醒你你得替你妈支棱起来。
卯生听在耳中,点了点头后就安静地搓衣服。等到孙阿姨教她漂洗、拧干和抻直等流程后,她一双手被凉水冻得通红,骨血倒是热起来了。
师傅嘱她别让出赔偿款,连护工阿姨都让自己支棱起来。白卯生对舅舅一家忽然感到生疏和恐惧:他们怎么还在医院?他们为什么在医院却基本出人不出力也不出钱?
定责沟通时舅舅一直在场,就听他对要私了的肇事方吼道,十一万?你打发乡下叫花子呢?他对昏迷中的亲妹妹都没吵架时那份急性子。
白卯生晾晒好衣服回了病房,走廊里的舅妈已经不在了。她正要推开房门,从缝隙中瞧见舅妈低头似乎端详着妈妈。从背后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直起身后卯生看到了她微笑的侧脸。
那张脸看到白卯生时显然僵了下,随即自然地套进了一种沉郁的表情。舅妈点点头,我看看你妈能不能听见。她解释道,又沉重地皱眉,还听不到。
白卯生也点点头,然后坐在赵兰床边,和师傅一样抓住了母亲的手收进怀里。外面传来舅妈打电话的声音,二十万?这光腿就是六级,还有脑子呢?人都没醒,她以后指望谁?我伺候她下半辈子吗?别忘了你还有个妈为了照顾老人的事,舅妈对母亲赵兰意见很大。姑嫂二人多年都是心面不和。
卯生眼眶酸涩,她俯身将妈妈的肩膀也护在怀里,听着外面的舅妈的讨价还价,我不同意,再说我们一家丢了生意照顾她,我们也要误工费的。
赵兰似乎睡得不开心,眉头一直紧紧锁着,卯生抓住她手指,妈,你醒醒好吗,妈,我怕。眼泪落在赵兰脸颊,她又皱了皱眉头。
舅妈被护士说了句声音太大就走远处去打电话,再也听不到她像讨还肉价一样讨论赵兰了。白卯生咬着唇思索师傅嘱咐她的话,心里慢慢也有了主意:我要护着我们这个家。
要是俞任在就好了,她聪明,能出好多点子。白卯生开始思念俞任,哪怕只和她见两分钟,或者电话说几句话也行。
扑在赵兰床头睡着时,乘坐了三小时大巴的俞任到了省城。她下车直接拒绝揽客的黑车出租车,趟过两条街再乘坐出租车奔着省医院而来。她年纪小,脸蛋看着也更青涩,面对出租车司机的聊天询问,她回答,我放学去医院写作业,我妈妈在那里工作。
论心眼儿,俞任比白卯生要多得多。所以在省医院俞任昂首挺胸一副对此地熟悉无比的姿态,只靠着平面指示就顺利找到了赵兰的病房。外面没有人,里面只有一个还没苏醒的赵兰阿姨,还有趴在旁边的白卯生。
娘儿俩孤零零地相伴在白炽灯下抱着,俞任一见这情形鼻子就酸了。她悄声进门,看了赵兰后替她牵了被角,再唤白卯生,卯生?
白卯生睡得也不安生,浓眉拧弯,又艰难地挣扎了好几下睫毛,睁眼后才豁然清朗,她不敢相信,俞任?
没有做梦,俞任婴儿肥的脸蛋红扑扑的,她拉白卯生,出去说。
洗衣房里还有别人,白卯生拉着俞任的手,将哭要哭时狠狠吸了口气,我妈妈的一条小腿没了。
俞任说我妈妈认识很多医生,咱们给阿姨装义肢。
卯生又抽了鼻子,看着俞任又开始哆嗦,我舅舅
俞任却抱了她,没事,卯生,肯定有法子。你有什么难处都告诉我。
白卯生终于哭出声。洗衣房内有衣服没拧干,水滴到白卯生脖间,一道道凉意却不如亲戚带给她的。她六神无主时就在心里默念师傅的嘱咐,再想想俞任。
其实距离王梨离开不过数个小时,而白卯生像在海上独自漂浮了无数个黑夜。而这个女孩从天而降,终于让她看见前方鸣笛的救援船只。
白卯生的脸贴着俞任的,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俞任你来了真好,真好。
俞任的手贴在她脸上,别怕。
卯生告诉了俞任自己的困境,不知不觉地就开始期待和依赖俞任的思考。两个加起来才到三十岁的女孩考虑如何和成人周旋,俞任有主意,和那边的事你来接手,不能让你舅舅一个人处理。
白卯生软绵绵的,我怎么接手?
动脑子啊,打电话给处理这个事故的交警大队,要到当事方联系方式俞任将白卯生的手暖和在自己手心,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临走前拉下白卯生的脑袋,亲亲她的脸蛋后,俞任觉得她肩头沉甸甸的,卯生,你要撑住啊。
白卯生坚定地点头,我会的!她眼里多了丝破釜沉舟的横气。
白卯生和来探视的孙阿姨说了句先去吃饭,和俞任一起进了省医院外的快餐店。俞任刚坐定就帮白卯生部署了作战计划,第一,你师傅给的钱先别动,下一轮充钱到医院时你问问你舅舅,我妈妈借你的二十万能还给我们吗?
可师傅说我舅舅不提这个事,可能不想还了。白卯生抓着几天没洗的头发,挠了再挠,可怜兮兮地皱起八字眉,怎么办?
俞任觉得她要是有白卯生这样的女儿得气死,你怎么这么面呢傻子。俞任边替她挠头发,边用她多了多的心眼告诉白卯生事情原理,他还不还放一边,你这个叫姿态晓得不?你要让你舅舅知道你知道他知道借了你家钱这回事,下面他才不敢太造次。
吹了一路空调的俞任下车后因为赶路又流汗,猛然打了两个喷嚏,甩得小脑袋一愣楞的。卯生替她擦了脸蛋鼻子,晓得了。
虽然有了白卯生这个女儿会气死她,但她是卯生啊。俞任不好意思地拿过纸巾,我自己来。
明天我陪你打电话给交警大队要电话,你先别露面,等你师傅什么时候回来,由她陪着你处理。俞任掂量过自己一米五九的身高和十三岁的脸蛋,再看她那二傻子白卯生白长了个头,我们俩人家不会当一回事。之后凡你舅舅出面,你都要跟着。
白卯生使劲点头,点了半天,茫然问,我跟着做什么啊?
俞任定渺渺地看着她,忽然露出笑容,卯生,我可算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要你学戏了。她耐心解释,这个就叫影响力,知情权也是影响力。俞任此时化身父亲任颂红,对着木头傻瓜小生分析事理,你是当事人唯一的女儿,虽然未成年,但是你有知情权,以后你妈妈也是你的责任。
俞任说,他们谈时你别插嘴,就听三件事:赔多少,怎么赔,什么时候赔。
白卯生做着笔记,之前说二十万,我舅妈不同意。
她说了不算,得你说。俞任打断她的话,拿出了班长果断的气势,这个数字问你师傅王阿姨就好,她才是心里有你的人。
怎么赔就是打到什么账户上,一定要打到你妈妈赵阿姨的卡上,卡由你保管。俞任的小脸上闪烁着沧桑阿姨般的老成,白卯生张开了嘴,哦。和师傅说得差不离,她肯定听。
什么时候打,当然不能分期,一次打足。俞任帮白卯生梳理清楚,呼出了一口气,如果他们不听你的,要给你舅舅,你就
我就哭?白卯生没忘记自己这个习惯。她的头被俞任拍了下,你就边哭边说,这是我妈拿半条命换的,你要是给了我舅舅,我还会来找你们。俞任耗尽了十五年的阅历情商心眼帮衬着白卯生,你要支棱起来啊卯生。
俞任,什么是支棱起来?怎么支棱?白卯生天真地问。
就是谁欺负你在乎的人,你要敢骂敢拍桌子敢维护她,让人知道你的脾气,要摆出战斗到底的姿态,做好准备。俞任对于那个校级优秀就摆出了战斗姿态,果然推上了怀丰年。
好白卯生拖长声音,忽然在肯德基窗外看到一双瞪得发红的眼睛,她吓得拍了拍俞任,啊,啊,俞任!
俞任已经看到,她脸色慌了,那那是我爸。再看任颂红身后是俞晓敏那张冷冰冰的脸。
俞任垂下头,从书包拿出自己的存款一千块给白卯生,我该回去了,卯生,这个钱你留着急用花。
卯生看着窗外又怒又气的家长,再看俞任哀愁担忧的脸,便懂了师傅说的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和俞任的事。
俞任背着书包走出快餐店,俞晓敏上前瞪着她,忽然伸腿踢了脚女儿小腿,又气急败坏地将俞任拉进怀里哭,你要死啊俞任,我没见你回医院就担心你跑了,问到汽车站才知道你真来了这儿。
任颂红则劝她,找到就好。他是刚散会被俞晓敏喊出来的,得亏他有车用才追到了省医院。正要进医院大门时还是他眼尖看到了快餐店内的女儿。她一下子挠对面朋友的头发,一下子拿出纸笔有模有样地画着写着,还任对方帮她擦脸,两人亲密得像对儿亲姐妹。
白卯生看着窗外的俞任父母,还有她的被妈妈踢完又掐进怀里的俞任,支棱。她连续吸气,走出店门用颤抖的声音和俞任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俞任的同学白卯生。
实在对不起,我家里出了事让俞任操心了,更麻烦你们找过来。白卯生没唱过这种成年戏,一两下就快露怯,她道歉后想送俞任一家人离开。
这时白卯生的电话响了,是舅妈,卯生,快点回来,你妈妈醒了。
她接完电话带着喜色看向俞任,却被俞晓敏冷冰冰的眼神给冻住了。
俞晓敏说,白卯生,你先去看你妈妈吧。我们改天再来看望她。她拉住俞任的胳膊,走,跟我回家。
都到了就看看她同学的任颂红被俞晓敏瞪得收气,那我们先回柏州了。他掏出五百块给白卯生,这是叔叔阿姨对你妈妈的一点心意。
手里被塞了一千五百块,白卯生眼瞅着俞任被塞进医院门前的黑色小汽车中。俞任打开车窗看着白卯生,想挥手却提不起来,车调头后她探出头喊,卯生
俞任忽然来了脾气,她竟然打开车门要下车,俞晓敏摁住她的手,俞任,差不得你得了啊,给我回家!她忽然用力甩了女儿一巴掌,你以后别想闹腾了。
第28章 (捉虫)
赵兰醒来没见着女儿白卯生,更没看见王梨,反而对上嫂子那张阴晴不定惯了的脸。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还是她嫂子难得温婉贤淑了回,别着急说话,攒点力气,我这就喊卯生去。
卯生进来就是哭,和生离死别了一遭般。等女儿哭够了,赵兰才费力哄着她问,你师傅呢?
赵兰对信息的接收顺序是:她醒了,医生初步检查认为脑子没大问题,卯生在身边,王梨不在,她缺了一条小腿。
她让所有人出病房,摸了大腿后再尝试抬起小腿,空荡荡的陌生感顺着她发力的动作发散到虚空中,赵兰愣瞧着天花板,过会儿,她大哭起来。
嫂子,母亲,护工,医生轮番来劝她,赵兰不接受这个现实,可现实就堵眼前,装瞎她都能感受到。醒来第三天,她大哥从柏州赶回来了。
兄妹俩进行了一番长谈,中间夹杂着柏州市骂和摔不锈钢饭碗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后,她大哥放下一句话,你自己掂量着。
说是掂量,其实就是强压赵兰答应。大哥的意思都是围绕着钱:水产加工厂半年前就办不下去了,给她的利息还是看在亲兄妹份上由他咬牙挤出来的。一时半会儿逼他还钱,就是将他一家老小四口人往绝路上逼。
她的事故责任已经定了对方全责,各种费用累计补偿二十七万,你以后可以装假肢,加上单位工作稳定不愁养老。她大哥盯着二十七万眼红,我先借你二十五万周转一下,公司渡过这个难关就还你。
明摆着欺负人还摁着人头强点地,赵兰却不得不答应,因为大哥戳到了她软肋上的软肉,王梨成天和你出双入对,你们系统里的人在小区早就看见了。闲话传我耳朵里我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卯生还要做人。
但是,别逼我写举报信,或者去网上发帖子。她有名气,经不起折腾。大哥嘴里还在谈做人,他一口气扒掉兄妹间那点夹杂了债务债权的客套和温情,而将买卖人的狠辣摆到赵兰面前,你要保她,还是要钱?
赵兰搭上一条腿一身伤,被不要脸的哥哥再刺得心流血。出事故前她又急又直,现在她开始静下来。麻木地躺在床上听一边的老母亲哭泣哥哥生意不易,一边抓着女儿的手咬牙忍着。
末了赵兰拿定了主意,让卯生拨王梨的电话,终于在拒了师姐三通电话后主动联系上她。
让王梨不知趣地厚脸皮很不容易。一般人能拨十几个电话,王梨只打三次。听卯生头回说妈妈暂时接不了电话到妈妈说她暂时不想接电话最后到妈妈让你等她电话,王梨在柏州市越剧院后台捏着电话手发抖。
她说,醒了?觉得怎么样?可我两分钟后要上台了。
赵兰说两分钟够了。师姐,我恢复得很好。你好好演,等完了咱们再说。
王梨笑着说好,我今朝唱的老戏《王魁斗桂英》,她顿了顿,负心郎的戏。又说,今天来了一千人,了不得的上座率。她刚刚又拿了全国大奖,是柏州乃至秣西文化界的金字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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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GL)——半吐云(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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