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兰还未开口,王梨另只手附在她腹部,你挨的刀,你生的孩子,我抢不来。卯生就算外面谈了七个八个,你也还是她亲妈。
赵兰已经难过得掉泪,她哭起来也是安安静静的,王梨抱住她,哎,你这爱哭的性子也遗传给卯生了。
胡说,我才不爱哭。戏台上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是你。赵兰虽然烦躁不安,可王梨总能徐徐引领到她心气平和。师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王梨说不,阿兰咱们手眼身发步台下练了那么久,台上都有出错的时候。可生活没有排练,你不可能对每件事都熟知走位。咱们那会儿两情心知肚明,我怂了,你火了。一只万年王八给架火上烤,我手脚头一缩,你也就撤了火堆。为什么?
哪儿有说自己王八的?赵兰靠在她肩头,认真地回答,因为我那堆火也是文火。柴火不够旺,我也不能火上浇油。要不,咱俩一块儿完蛋。这以后别说上台,在柏州市头都抬不起来。
后来时过境迁,咱们走到现在不得不说有年纪的功劳。到这岁数,一个寡妇,一个未婚黄脸,家里家外再急也催不出名堂。王梨摸着自己的脸,师姐是黄脸吗?
你是小白脸。赵兰覆住她的手,卯生能生火吗?
能,但是也不够。王梨叹息一声,一个八中的尖子生,早晚要飞出柏州市。一个注定要在戏台上打滚,飞再远也不过江浙沪。饭碗在这里不是?王梨让赵兰宽心,卯生可能只是暗恋。咱们唱戏的,尤其唱越剧,没走过这一遭心思酦醅,就难入戏中。
那要是俞任也喜欢卯生呢?赵兰还是不放心。
让她们喜欢去,走得下去是她们缘份厚,走到一起是命里该。王梨看着赵兰,心里藏着半截话,俞任不是个为了感情就丢下学习的孩子。她Q里对话都在说学习,还催卯生用心。
哼,说到底还是不管,孩子果然不是你生的。赵兰想明白后拉下师姐的手,王梨顺势抱住她的腰撒娇,你把她送来时我就明白了,你叫她卯生我也懂。王梨是75年、也是卯年十二岁时开始学的生。也是公立年份小、阴历生肖大的主儿。
谁说的?卯生就是88年属兔子,怕别人搞错属相我才取这个名字赵兰忽然被王梨拉下一同躺沙发上,都凌晨两点了。睡会儿吧,盖上被子,放下心。卯生这孩子心性纯良,搞不出坏名堂的。赵兰只得叹口气,挨着王梨的颈窝眯眼。
白卯生搞不出坏名堂,可是能搞坏好名堂。她抱着数码相机睡觉,夜里迷迷糊糊地提着相机去洗手间赵兰两千块的索尼就报废在马桶里。
二十三中辍学打工的那一位更是从深圳返回柏州市,第二天一早就堵在白卯生家楼下。裹了件长到脚踝羽绒服的小姐妹从刚买了早点的白卯生手里拽出根油条嚼了嚼,嘴唇还特意分开免得口红变花,没馄饨?
白卯生见这位主儿就下意识捂住一边脸,印秀,你你怎么回来啦?
印秀才读到高二就从二十三中辍学,外面风言风语她是去了东莞而非深圳。她拉着瘦豆角般的白净女孩去近熙街馄饨摊前坐下,叫了两碗后就抬起紫色指甲自顾连舀了三勺辣油。馄饨汤阿姨一句阿要辣还没说完,瞥见印秀碗里红彤彤的一片愣住。
白卯生捧着葱花馄饨清汤慢慢喝了口,见印秀似乎有些饿,又从自己碗里舀出全部馄饨给她。
她们是经过别校孩子介绍在溜冰场认识的。印秀天赋好,学了一个月就成了冰场一枝花,还惹得小痞子为她打了四五架,个个巴不得抢了她做女朋友。她谁也瞧不上,宁愿拉着育才的白脸小妹妹玩儿。两人独处的时候不多,多也是印秀喊白卯生出来陪她散步聊天,或上网说话。
她曾问白卯生,育才不都是乖孩子好孩子吗?你怎么来和我们混?
白卯生说,你们也是乖孩子好孩子啊,不就是学习差了点?我学习也不怎么样。印秀就明白了,哦,你是傻孩子。
她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属于熟人堆里排第三或者第四个打招呼的那种熟悉,却也莫名其妙地会有些礼尚往来:白卯生借她一百块零花,印秀去深圳前来特意和她告别,并且告知我没钱还你,这样,我亲亲你吧。
一去沿海数月,她脸色憔悴得白中发青,要靠厚厚的粉才勉强能看。两道眉毛描得不错,更像卯生经常在老录像里看到的墨膏描就。吃了接近两碗馄饨的印秀擦了擦嘴,见沾里不少口红在上面又掏出化妆镜对着补妆,大眼睛专注地看镜子,再眼珠子朝下,漏出一小片眼白送给白卯生,看什么看?补完了妆见白卯生双手握拳乖乖放在膝盖眼睛看地面,脸上又充斥着紧张不安,别怕,她冲着白卯生挑眼,狭长的眼尾显得有点妖气,今天不亲你。
等结账时印秀就坐那儿,见白卯生付了钱她才站起来,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左右摇晃。白卯生低头,发现十一月寒气刚起,而印秀只穿了双帆布鞋,还没穿袜子。
白卯生不知道印秀要找自己干什么。至于她找到自家楼下,也可能因为她随嘴和小姐妹说了家里在哪个小区。可印秀就这么记住了。印秀和她走了会路,行了,谢谢你请我吃了早饭。她伸手,抬头看着比自己高的白卯生,快低头。
白卯生乖乖低头,任印秀紫色的指甲在头发里胡乱撸着,等她的短发成了鸡窝,印秀满意地看着作品,洋气多了。她将手揣回,我走了。
身后的少女看了会儿,忽然说,等下。她让印秀在原地等着,一口气跑回五楼家里卧室,从床头柜下的小箱子翻出昨夜里戴的红绒帽,下面压着五百块钱。白卯生想了想,放回去一张。抓着四百块又跑到印秀面前,给你。
印秀吃惊,眼睛盯着红票子似乎挪不开,我可还不上。
不用还了。白卯生将四百块塞进印秀口袋,她羽绒服内估计只有件T恤,腿肚子到脚踝光秃秃地可能是只穿了短裤。而且指甲缺了好几块油没补上,脸上落魄潦倒,连馄饨都要吃两碗。白卯生断定印秀缺钱。
印秀从口袋里拽住那几张票子,看着白卯生笑,你真的是不是傻子?她笑时眼里有些心疼,抽了两张给自己,再送两张进对面傻子口袋,印秀吸了吸鼻子,谢了。
她迎着初冬淡白的雾气走向前,剩白卯生晕晕乎乎地在身后看着她,我怎么会是傻子呢?白卯生举起剩下的两百块笑,嘿嘿,这下还是有三百。
第19章
哪怕早五年,柏州人都不愿意在市西边买房。因为西边多的是各种工厂,化工农药造纸纺织聚集在工业区,以南北走向的近熙街为界,住西边的人往往给人一个印象:哦,老工人。
不少工厂改制后,柏州市西边忽然热闹起来,说到底还是因为地价比市中心便宜。于是从近熙街往西的老工厂区,还有从老工厂区往西的郊区,幢幢大楼拔地起,固定资产投资拉着柏州GDP一路飙行时,柏州人忽然发现:这两年老西区渐渐变得洋气了。路修得最宽、绿地面积最多、楼房建得最高、路上跑得名牌车也多。
印秀家就处在老工厂区和蓬勃的郊区交界处,她外祖父母原本是纺织三厂的工人,九十年代初就相继去世,而母亲印小嫦则亲眼目睹了改制和下岗浪潮。那几年工厂大喇叭放刘欢的《从头再来》时,多少人为了找工作愁白了头。印小嫦却早他们几年自主谋生路。
纺织三厂简称三纺厂,和很多工厂一样流通着各种辛辣的小故事。印小嫦十几年来都是这个故事的主题:她女儿印秀究竟是谁的种?
有说修机工老吴的,两个人躲三纺的职工俱乐部外围墙早眉来眼去好些年了,瞅着印小嫦那女儿的脸模子就像老吴。这话流到老吴老婆耳里,作为挡车工尖兵的这一位拿出了清理断纱缠纱的功力,敲开印家门后兜脸就是抓头发、扯衣领和踢下身的熟练动作。再骂传话的本厂职工,谁再敢乱嚼舌头我上他们家浇开水!
于是流言主角又换了个人,说是人事科的老宋和印小嫦不清不楚,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印小嫦女儿那双大眼睛瞪人时,那副凶狠的样子像极了被工人扯着自行车后座要工资的老宋。
印小嫦自从未婚生下女儿起,就注定了她以后在三纺不清不白的生活,不干不净的人际,不三不四的品行,还有女儿印秀从小被东家长西家短戳成了个不声不响的性格。
印秀是在十一月三号回了柏州,到家发现母亲换了锁。再拍门出来个穿着三角裤衩的男人,色眯眯地打量着她,这房子租给我了。你妈去哪儿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爸。
拿不到厚衣服的印秀在Q上找了个二十三中的小姐妹借了件羽绒服,窝在网吧里勉强过了一夜后饿得头晕眼花时想到了近熙街对面的那个小傻子白卯生。运气不错,两碗馄饨热了她的胃,两百块钱暖了她的心。
说是去深圳打工,其实是被骗到了东莞。带她入行的小姐妹边抹脚趾甲边开导印秀,卖逼总比要饭好。你不卖谁管你吃谁管你穿?
印秀说我不卖,我出去洗碗也比这个强。洗碗的工作好找,但是好老板不好碰。好不容易在包吃包住、说好拿五百块的那家海鲜酒店工作一周后,在后厨加班到凌晨两点多的她被一个福建籍厨子直接抱住。印秀在职高时听这种事也不少,她狠命掐厨子的胳膊,忍着他身上的海鲜腥味挣扎。厨子说,我请你吃象拔蚌,你做我女朋友。我保管在这里没人欺负你。
假意放松的印秀让厨子得意了,顶着他二两象拔蚌就要拉印秀出去。印秀操起台面的菜刀就砍他裤裆,厨子吓得拔腿就跑,印秀疯了似的舞着刀在后厨砍砸摔,惊动了老板后直接被开了。
回到柏州的印秀没了家,印小嫦可能搬到哪个男人那儿,坐收着家里每个月两百块的房租。印秀回忆脑海里一个个电话,拨打第四个男人家,是印小嫦接了,她刚说妈,电话那头大骂,死哪儿卖去了?知道外面不好混回来找我了?
印秀刚辍学时印小嫦给她找了个米粉店打工的活儿,说好每个月五百五十块。印秀不愿意干,非得要去深圳做厂妹。她有这份心,奈何同行的小姐妹骗了她,还讥笑,去深圳三班倒一个月拿三千块?收拾收拾自己,闷屋里把脸捂白点儿一星期就够你赚三千。
她记得老吴那个挡车工老婆来家里找印小嫦打架时,母亲只有任人踹骂却无还手的力气。连骂人都没气势。挡车工骂,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
印小嫦回,你才骚货。
挡车工拉她头发边踹边骂,外面男人多得是,逼痒了就随便找一个,你非要找老吴麻烦,我打死你个贱货。
印小嫦一边护着头一手挡肚子,你才贱货。
可她骂起印秀来就不重样,气势更是高亢激昂,各种生殖器名称在她嘴里随意组合排列,各种交配名词在她的语言里穿针引线。
见印秀不吭声,印小嫦骂得更得意,就是卖你也比不过人家,是不是价钱上不去要饿死了来找我?
印秀十七年的生命里已经习惯了这种骂法,她耳朵里能竖起一到墙,过滤掉无效的语言后就剩下一句话能用,滚去米粉店洗碗。
最后她挂了电话,小卖部老板娘丢出瓜子壳,瞄一眼计时器,六块钱。再幸灾乐祸地看着印秀,被你妈妈骂了吧?
市话能骂上六块钱的印小嫦早就骂干了印秀的眼泪,她不说话时看着瘦弱单薄,整张脸仿佛写着我挺好欺负。印秀的大黑眼珠子猛然窜升,脸上现出的凶色马上让小卖部老板娘闭嘴,飞速找她九十四块零钱。
印秀拿起五十块的大票子装模作样地在太阳下比对,再瞪老板娘,换一张。
老板娘心虚又嘴硬,不可能是假票子,我一张张检查过。
果然诈出来了,印秀拍着五十块钱在柜台上,你想不想做生意了?不换是吧,我喊人来和你一张张比对。
拿走拿走,你这生意我不做行吧。老板娘收回所有零钱把还没收下的一百块退给印秀。看着女孩的背影,她气得又磕了粒瓜子,呸!
米粉店包两顿吃可不包住,印秀没去找印小嫦,而是在郊区城中村找了个六人住的小房间。老板娘姓袁,脾气很差,成天见了租客就像人家欠了她债似的不耐烦。还喜欢直接闯进女租客的六人间,忽然指着每个人教训,我可告诉你们,我这里是做正经生意的,你们要是被查出来卖我可不留。
城中村基本靠做大学生或者建筑民工的生意。西边郊区发展了几年,从市中心搬来两所大学,其中柏州大学是全市唯一的211。除此外各种大大小小的中专技校大专合并排列,组成了柏州职业技术学院柏州医疗高专柏州经济管理高专等高校,将本来宽松的郊区占领、侵蚀,这里的原住民就被挤剩下数个城中村。
大专院校的文曲星越多,城中村里的民宅生意就越红火。但也有些人家倒了霉,比如袁惠方家本来正对着柏州工业大学新校区的后门。经过这几年的改造,柏工大将后门圈住,继续往西发展后重建了个更气派的大门。袁惠方对着高高的围栏傻了眼,因为来度周末的小情侣不愿意舍近求远去她家,炒面炒粉小店也因为生意被影响退了租,继而进军更好的地段。
善于组建自家产业链的袁惠方脑子转得快,发现周边服务业她似乎难再分到一杯羹,那就赚服务业从业人员的钱,出租房子就成了最便捷的一条路。
于是袁惠方将家里几层楼全都改装成了两人间、四人间以及六人间。她不贪心搞八人间,因为人再穷也要尽量追求舒适。但也不搞什么单间,因为客户太穷也不会付过高的价格。她也深谙客户心理及习惯,只愿意租房子给女性,因为男人租房子的赖账率更高,而且尤其不讲卫生。而女客户一看这地界都是女的,多半动了心下了决定。印秀就是其中一位。
但鸡蛋也不能放一个篮子。袁惠方延续前些年但多元经营思路,在一楼最小但店面做了联通的加盟店,卖些质劣价低的手机,并不时收收十块二十块的话费。
袁惠方的工作地点从原来小旅馆的前台后搬到了联通加盟店,照旧一边嗑瓜子一边收租金。如果有人来交话费,她就瞥一眼女儿袁柳,小柳,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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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GL)——半吐云(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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