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扬唇,随后逐渐敛色:“她出家之前所嫁的丈夫,被人害死了,这些年她一直在想办法查找证据,那日她告诉我,查到点眉目了。”
陆瞻顿住。
晋王妃又望着他:“妙心师父是个苦命人,儿女也没有,我与她情同姐妹,你也不妨把自己当成是她的儿子一样,对她恭敬顺从。”
陆瞻眉头皱起来:“母亲这话,儿子听不懂。另外,她有冤案在身,为何不曾求助母亲?”
李家有冤案,宋湘都找到胡潇替他们摆平了,此刻王妃说与妙心情同姐妹,丈夫冤死,难道晋王妃不该主张官府替她严查此事吗?
他就想不明白晋王妃为何没这么做了。
“你母亲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办到的。”晋王妃放好头冠,“也许圣明如你皇爷爷,也不能做到事事清明。因为我们毕竟都是凡人,不是神仙。”
说完她站起来:“但凡是人,就总有力量未及的时候。站的位置越高,往往顾及不到的方面就越多。能做到面面俱到的是管家,一定不是上位者。”
陆瞻默语。
“妙心的事牵涉甚大,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了你。但我所告诉你的这些话,你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陆瞻本是随口说到这话题,听到这里,却觉出了几分凝重。他点点头:“儿子定然保守秘密。”
晋王妃望着他:“即便你父亲问起,你也绝不能告诉。”
陆瞻怔住:“为何?”
晋王妃道:“因为你是皇孙。你生在皇家,就不能无条件信任任何人。”
陆瞻默语。最终他又点了点头。
……
延昭宫这一晚的灯熄得最晚,晋王妃近来的异常占据了陆瞻的脑海,“她和妙心有秘密”,这点疑云在他心中已越发浓重。
而翌日凌晨自然又是延昭宫的灯亮的最早,每年的六月宫中都会有场祭奠皇后的典礼。逢十年时曾举办过一场大祭,但因为皇帝尚安在,所以规格再大也有限。
今年是皇后故去的第十九年,按惯例,也只有京畿范围内的宗亲与礼部并鸿胪寺、光神寺等诸官到场,即便如此,远在各方的宗亲也仍早早地递了折子进宫。
陆瞻随同晋王与晋王妃等合府众人于卯时到达太庙,各衙礼官已经早于半个时辰准备好祭仪。
卯正皇帝到来,礼官先宣读了圣旨,而后便到了宣读祭文环节。
陆瞻今日端正一身礼服,繁复花样以及讲究的配饰衬得他面如冠玉目如流星,站在祭台上的他庄严稳重,与素日轻浮皇孙的模样判若两人。
由皇孙来撰写并且宣读给皇祖母的祭文又实为恩宠,下方不但宗亲们目露艳羡,就连台下礼官们也相互间无声地目光交流着。
但是被长公主目光一扫,众人又都眼观鼻鼻观心老实下来。
晋王始终垂首静立,一如以往任何时候的他。
晋王妃作为皇后的儿媳与晋王同立在人群前方,宫中妃嫔则由安淑妃带领分立两侧。
卯时末刻典礼完毕,按例皇帝会在乾清宫挑几个宗亲来召见,顺带给外地送了折子上京的这些宗亲给予赏赐。
陆瞻与萧臻山一道往乾清宫来,刚过宫门,便见着前方晋王妃停在那里与人说话,而对话的另一方居然是俞妃。
俩人看到他来,停止了话头,俞妃目光在陆瞻脸上停了下,然后和善地冲他点头:“世子的祭文作的极好,看来这些时候文采又大有长进了。”
第173章 该立储了
陆瞻称是,便与萧臻山他们继续前行。
晋王妃与俞妃道:“你注意身子,长公主在安淑妃处,我也去那边坐坐。”
陆瞻还没完全进门,听到这话他侧了侧首,微蹙眉进了殿。
乾清宫里除了几个宗亲之外还有礼部几个官员,君臣小聚的缘故,气氛不似平日严肃。
王池引着陆瞻与萧臻山在椅子上坐了,还没奉茶,这边礼部侍郎张如坤就说道:“再过三个月又是安章太子之祭了。东宫多年无主,朝中也该立个储君,为皇上分忧解劳了。”
先前正谈论着皇后生前仁德的众人立刻静默。陆瞻虽觉意外,但也不曾多么拘束。
以前提到这种事情,皇帝都是避而不谈,今日想必又是如此。
但他刚把扇子展开,龙椅上皇帝就说道:“朕在位三十余年,有赖皇天后土护祐,总算四海太平。立储之事,诸位不必着急,朕自有考量。”
“……”
这真是几十年来破天荒的一次回应,众人,包括先前提出奏请的张如坤都愣住了。
当然要数惊愕最甚,还是陆瞻,因为他知道前世往后走七年,皇帝都没有明确表示要立储的意思,甚至后期大伙都在猜想他是不是要立遗旨的方式来确定,这怎么……
太子薨于二十三年前,他少时便有不足之症,一到冬春便咳喘不止,但却因为他的温柔聪慧,又因为是帝后的第一个儿子,皇帝登基之后仍是坚定地立了他为太子。
十八岁大婚,完成整个大婚流程不成问题,但成亲五年没有留下子嗣,而在二十三岁那年春天,他终于病重薨逝。
“皇上,方才是说已经在考虑立储?”
座中有人把这话问出了声,不可思议四个字写在他脸上。
“是啊,”皇帝不但没怪罪他的无礼,反而依旧和颜悦色,“趁着朕还康健,培养储君也还有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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