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瞻被她这一说,又生出几分惭愧来。他又想到了前世被捆绑着不得不跟他一起生儿育女的宋湘。
但他还是觉得宁王妃因为这样赴死,有些轻率。人活着才有希望,像他,前世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当然他一个男人,或许也没法理解一个身处绝境的女人的心情。
“那这宁王妃出身如何?”莫非是因为不能经事,害怕才走上绝路?
宋湘望着他:“宁王妃是云南当地有名的才女。她是掰倒与皇帝夺嫡的楚王的大功臣、先帝时期大学士韦江的长孙女,我记得韦江死前韦家就迁回了原籍,但皇后还惦记着韦家这位小姐,后来就招了为自己的儿媳妇。”
“……”
“宁王妃死后,皇帝大约是念在韦江的功劳上,也曾对韦家有过关照,几次有意提拔韦家子弟,但韦家人丁不多,宁王妃的两个哥哥委婉表示暂且并不愿意回朝,后来就没什么声息了。”
这位怀胎自尽的宁王妃,其实,也就是刘氏口中说的那位福薄的王妃。
陆瞻真真没想到。
“那王府总还有别的人?”
“王府里别的人,有同谋嫌疑的几个基本上都死了。余者也不是能接触到王府核心的,便都被遣散了。据说当年由帝后亲自关注过建造过程的宁王府,如今早已经掩没在荒草之下。”
宋湘当时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心情也很难平静,即便这么多年过去,提起来依旧难掩唏嘘。
既然宁王犯的并不是滔天大罪,那他以那样的方式死在狱中,实在是不知该说是谁的责任了。
陆瞻听完默然地扶着杯子。
宁王是他的亲叔叔,从来因为鲜少听人提及,因此也只不过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如今听宋湘细细讲来,心下却也生出一番惋惜——
这样聪明又能干的人,谁会不向往?陆瞻纵然与他从未谋面,也不禁有些责怪他为何要在这般轻佻,好好的皇子不做,偏要去触犯王法。
又想到自己,从前也是这般恃宠而骄,当然他远比不上宁王胆大,敢去糟踏皇后的牡丹,但终究说明问题:站得越高,跌的也就越惨。
自己这辈子,站是要站得高的,但却不能步宁王的后尘了。
想到这儿,他还是忍不住道:“宁王当真是犯事被押?不是被陷害?”
第166章 他得罪你了?
宋湘持杯顿了半刻,说道:“我只知道,狱中的认罪书是他自己的亲笔迹。”
陆瞻点点头,没再问了。
他倒不是生出什么偏心,只是觉得如果他是宁王的话,他并不会这么做罢了。有父母宠爱,而且还娶妻生子了,封地还在西安府那种地方,没有理由去犯法。
伸手执壶的时候一看宋湘的茶又干了,他道:“我再让他们上壶茶。”
“不用了,”宋湘起身,“我该回去了。你记得要办的事情。”
陆瞻点头,也站起来:“那我送你吧。”
宋湘抬步:“不用。我雇车。”
陆瞻再度亦步亦趋跟上去:“那我帮你雇车。”
……
陆瞻看着宋湘上了车,消失在街头,才上马回府。
一路上脑子里装满了宁王的生平,他隐约觉得,宋湘口中的宁王与他竟有几分像,尤其是说到容貌,他长得像皇后这事除了去年宫宴,从前也依稀听人说过一两次,但晋王听到了都会喝斥说这话的人,说他们这么说是对皇后不敬,后来自然也没有人再说。
原来宁王也长得像皇后么?
这么说来,皇帝命他作祭文,兴许是就是因为他的容貌?
再想到马上就是皇后的祭日,要是皇后九泉之下知道了她最爱的儿子是这样的结局,又不知该有多痛心。
王府这边,王妃出府,陆瞻进宫,园子里众人仍旧自在。
除了抹牌,湖边还支起了几根钓竿。姐妹们抹了会儿牌,敏嘉嫌乏了,先撤去琉光院歇会儿。
敏慧补上来,好奇地道:“先前大姐说的那个还知道点心方子的人到底是谁?”
同桌的梁氏看起来也很好奇,她扭头看向了婆婆云侧妃。
云侧妃淡淡出了张牌:“不相干的事,问那么多做什么?”
敏慧“哦”了一声,不敢问了。梁氏也收回目光,认真出牌。
周侧妃因为发簪歪了,找了个院子理妆,使眼色把陆昀也唤了进来。
“你可知道你大姐先前提到的得了皇后点心方子的人是谁?”
“不知道啊,”陆昀道:“难不成侧妃知道?”
周侧妃唇角勾出冷笑:“八九不离十,是宁王那祸根。”
陆昀愣了,左右看看,压声道:“宁王叔得罪过你什么?你竟这样咒他!”
“他是没得罪我。但当年他在世那会儿,对王妃可是‘姐姐姐姐’叫得可亲热了!”
周侧妃眼中冒出力尖刻的利光。
陆昀讷然:“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宁王叔他对王妃……”
周侧妃敛了下色,睨他:“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知道后来那些年,在宫里见到王妃,他可比见到你父亲还亲切。”
陆昀又惊又愣,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咽了下唾液:“父亲知道吗?”
“知道又怎样?他们便是有私情,还敢做出那丑事等着你父亲去捉把柄不成?”
周侧妃满脸尖刻,抚着鬓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又有些失神:“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宁王如此,恐怕也不会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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