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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刃 第56节

    江离忍不住瞧了戚朝夕一眼,对方冲他安抚一笑,示意他先听下去。
    “戚朝夕,”果然,尹怀殊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已阴冷了下来,“这是你自己找死。”
    戚朝夕大笑起来,牵扯得锁骨伤口一阵阵抽痛:“尹护法,不谈为我请赏了吗?”
    “我会亲手把你的头砍下来,拿去请赏。”
    戚朝夕环顾一圈,愈发觉得不对劲:“迟迟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尹怀殊“呵”了一声,反而道:“不好奇为什么选这里做你们的坟墓吗?”
    众江湖人更加迷惑。
    “他选的地方?不是我们自己追来的吗?”
    “戚朝夕到底有没有和他串通,若不是,那怎么说是他选的?”
    有人耐不住了,大声发问:“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毒雾效用不佳,山地又开阔,不多时便散净了,你们吸入后虽瘫软无力,但一个时辰内便会自行恢复,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们能察觉,难道我会不知道?我会愚蠢到以为只用毒雾就能毫不费力地解决掉你们所有人?”
    “我是放你们走了,可前路有严瀚堂主带人阻拦,后方有我,你们除了上山等待恢复,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路上施展轻功会消耗你们恢复的力量,等你们到了山上,体力耗竭,自以为脱离险境,放松了警惕,不正是落入陷阱的大好时机吗?”
    众江湖人立刻戒备起来,四下搜寻,试图捕捉枯草地上、枫叶林中形似陷阱的痕迹。江离同样迅速环顾,却一无所获地收回目光,纳闷地与戚朝夕对视了一眼。
    尹怀殊所言虽有道理,可这偌大山林,他如何能料到戚朝夕和江离选择暂避的地点,并提前布下陷阱?
    “故弄玄虚!”孟思凡恨声冷哼,记着自己的瞎眼之仇,又一次抓过旁边人的弓箭,无需瞄准,运足了劲力,拉满射出,箭矢一闪,朝那模糊人影电也似的飞掠而去!
    沈知言一惊,阻拦不及,却见箭矢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道人影,人影翻飞,顺箭势飘落下坠,竟只是一件衣袍!
    众江湖人大惊。
    “怎么会?!”江兰泽用力眨了眨眼,“我刚才分明看到是个人站在那儿!”
    “小小伎俩,吸引你们的注意罢了。”
    尹怀殊的声音再度响起,愈发虚幻难辨,幽然回荡在这片火红枫林间,如同徘徊不散的鬼魅。
    众江湖人不由得慌了神,彻底失了方向,戚朝夕也敛去笑意,正要出言试探,只听尹怀殊又道:
    “我猜你们现在想问,为什么我要花费口舌给你们解释这些……”
    这时,忽而有人喃喃出声:“好香啊……”
    “这是什么味道?”
    “马上入冬了,山上还有花开吗?”
    伴随接连响起的话音,戚朝夕也嗅见了一缕暗香,沁人肺腑,他心中一凛,提声喝道:“他在扰乱心神,不要听他的声音!”
    然而晚了,众江湖人的神情痴然,双目失神,一个个的恍惚起来,先后陷入了浑噩,无法再去理解他的话语。
    尹怀殊仍在继续:“……时候到了,这才叫不费吹灰之力。”
    那暗香随之浓郁,令人昏沉欲醉,戚朝夕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忍着犹在作痛的伤,捏过了江离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凑近低语:“记得叫我的名字。”
    江离未及反应,只觉戚朝夕的眸中卷起了漩涡,仿佛摄人心魂,一切景物声响远去,萦绕在鼻端的香气骤然浓烈,简直要透入肌骨,再一眨眼,他陷入一片黑暗,周身一丝光亮也无。
    一股焦急慌乱无端升起,江离孤身处在这极致的黑暗里,伸出手去,竟碰到了一堵冰冷石墙。
    他心头一震,紧接着隐约听到了山谷中的厮杀声,而石室空阔,回荡着他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不要!”他扑上前,拼命地捶打石墙,“我不要躲在这里!”
    “娘——!放我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墙纹丝不动,而他用尽了力气,只换得双手破裂出血,连嗓音也嘶哑。
    他将头抵上石墙,脱力跪倒,只剩死寂的绝望。
    ……又仿佛遗忘了什么。
    江离缓缓抬头,入目只有无尽黑暗,可他像被蛊惑着,试探地开了口:“……戚朝夕?”
    这名字被石室幽幽撞回,心却突兀一跳,有什么游丝般地在脑海晃过,抓捞不住,异样感却渐渐清晰。
    江离扶着墙站起身,迷茫四望,提声道:“戚朝夕?”
    这次不是空荡,回答他的竟是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
    他猛地转过身,撞进了一片白光里,待双目适应,看清眼前画面后,不禁被骇得退了几步。
    只见山顶的重重殿阁前,般若教众黑压压地围站一片,神情各异,全都仰头凝视着前方。
    那里矗立着三道朱红拱门,最里层的拱门顶端钉着一个中年男人,铁钉穿透了他的琵琶骨,他全身骨头似乎都被折断了,手足绵软地垂着,数不清的乌鸦纷飞环绕在周围,啄食着男人被开肠破肚的胸腹,血块与碎肉掉落,黏腻猩红,而男人竟还活着,双目暴凸,断断续续地发出不似人的惨叫。
    江离强忍住胃里的翻腾,移开眼去,忽然注意到教众最前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垂下了头,胸膛剧烈起伏着,像在竭力克制干呕,他用力闭上了眼,神情恐惧痛苦。
    眉目之间,依稀能辨认出戚朝夕的影子。
    不待江离反应过来,男孩旁边的女人俯身将他紧紧抱住了,她用自己身躯挡住了前方的可怖景象,搂着男孩的头,替他捂住了耳朵。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不要怕,有娘在,谁也不敢罚你!”女人的侧脸秀丽,泪水无声滑落,“好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
    只是一晃,男孩身形拉长,成了跪坐着的青年,方才的女人靠在他怀中,伸手反复抚摸着他的面颊,鲜血不断从她含笑的唇角溢出,她盯着青年的眼神逐渐涣散,还固执地开口:“秋白,你看,我们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想想你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的一团,哭声也不响,后山的小狼崽子都比你结实,般若教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娘原以为你在这教中活不下来,才给你取名朝夕,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奢望太多。可没想到你长大了,长得这样高,又俊俏,又聪明……”
    “娘就不甘心让你被困在这魔窟了……”
    女人的声音渐渐弱了,手摔落下来,衣襟上血红一片。
    青年僵硬地跪坐在原处,仍旧抱着她,低着头,没有动作,也没有声息,似乎跟着一齐死去了。
    江离的心一下揪紧,大声喊道:“戚朝夕!”
    “……”青年动了动,缓慢转过头来,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茫然无措。
    尽管脑海一片浑噩,无法搞清眼前情况,但刹那间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江离朝戚朝夕大步跑去,扑上前,用尽全力地抱住了他。
    撞上温暖身躯的瞬间,仿佛有无形屏障破碎,混乱嘈杂的声音一股脑涌进了耳中,江离睁开眼,看到了火红的枫叶林。
    “这是……”江离逐渐清醒,才想起来这是何时何地。
    被他抱住的身躯在急促喘息,如同刚从梦魇中挣脱,戚朝夕抬起手,几乎恶狠狠地把他勒在怀中,下巴紧贴他的额角。
    “是媚术,”戚朝夕终于缓过来气,“能动摇心神,使人陷入幻觉,甚至可以扭曲记忆,方才我们中了招,被困在了属于各自最痛苦的记忆中。”
    “最痛苦……”江离微微一愣,没问下去,转而将掌心贴上他的脊背,轻轻拍了拍,算作一个小小的安慰。
    那触感像被只小狼崽轻轻舔了一下伤口,戚朝夕忍不住笑了,蹭了蹭江离的额发,彻底平复了过来,解释道:“幻觉之所以难以挣脱,是因为记忆中的场景太过逼真,所以我匆忙给你种下了暗示,将我们的幻觉连接在了一起,当两人的记忆都出现异样时,幻觉自然就被打破了。”
    “明白了。”江离转头看向周围,红叶枫林圈着的枯黄草地上,其他江湖人姿态各异,皆是痛苦万分,或倒在地上惨叫打滚,仿佛被火灼烧,或跌跪颤抖,求饶不止,或失声痛哭,肝肠寸断。
    人世间的悲辛痛苦,仿佛全被融聚一炉。
    尹怀殊的声音依旧回荡着,因为无人与他交谈,他在反复地念着一首诗: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分明是情深意重的诗句,可他腔调古怪,硬是念出了一股冷淡讽刺的意味。
    江离无暇多思,有些着急:“要怎么唤醒他们?”
    “外力无法强行破解媚术,只要打断尹怀殊,他们不久便能自行清醒。”
    “可我们连他在哪儿都不确定。”
    “不会太远,也不难对付。”确定了对方的招数,戚朝夕顿时有了把握,“施展媚术的方式很多,四目直视是最有效的,像我刚才对你做的那样,以声音施展则要求倾听者全神贯注,还需要时间潜移默化,这正是他一直和我们交谈的原因,而这种大范围的制造幻觉超出了尹怀殊的能力,他身旁一定有人协助,但般若教的主力不在,否则他们自己也会陷入媚术。”
    江离点了头:“那我们尽快。”
    戚朝夕道:“先找沈二公子,我的剑还在他手上。”
    说定便动,他们绕过满地挣扎哭泣的江湖人,在一树炽烈红枫下找到了一身青袍的沈知言。戚朝夕的佩剑掉落在他脚边,他闭目静立,手掌虚握,仿佛拿着什么珍贵东西,显然也陷入了幻觉中,可他的神色安宁,唇边竟还有一丝温柔笑意。
    江离诧异地看向戚朝夕:“他看到的记忆和别人不同?”
    戚朝夕若有所思,忽然偏了下头,道:“你仔细听。”
    为了避免再次中招,江离一直刻意忽略着林中声响,闻言他沉心静气,凝神倾听,居然听见了一线笛声,被掩盖在尹怀殊念诗的声音下,似有若无。
    “是协助尹怀殊施展媚术的人,终于露出马脚了。”戚朝夕笑了一声,捡起了剑,然后意味深长地瞧了沈知言一眼,“我们退开些,装作还没挣脱幻觉,先等等看。”
    江离似乎明白了什么,跟着倒退回了原地,望了含笑静立的沈知言一眼。
    他低头打量着手中圆滚滚的胖肚瓷瓶,里面蓝莹莹的液体微微荡漾,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要送给我吗?”
    正值黄昏,青山派敲起晚钟,一声声悠扬传来,夕阳的光透过窗落入,映得眼前人的面容暖融融的。
    青遥不免好笑起来:“浣衣洗血用的小玩意,又不贵重,至于这么高兴吗?”
    沈知言压紧瓶塞,握在掌心,道:“你不是研究了许久才制出这一瓶,怎么不贵重?”
    “不是研究,是在回想。”青遥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东西我从前一定常配,太熟悉了,而且总觉得如果不把血处理干净,是会要了命的。”
    “你能想起些东西了?”
    青遥苦思冥想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不行,什么也记不起来。”他看向沈知言,又笑道,“你这个样子,究竟是希望我想起来,还是希望我永远想不起来?”
    “我自然希望你早日记起往事,不再为此烦恼了。”沈知言立即解释,可顿了顿,他瞧着青遥的神色,又补充道,“但若是一直想不起来,也不要紧。”
    青遥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神渐而促狭。
    沈知言避开他的眼神,忙转了话题:“我看你闷得无聊,刚巧最近门派无事,过两日我陪你下山转转,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青遥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知言被问得不自在,只道:“这样不好吗?”
    “那说不准,得看是哪种好。”
    沈知言一时语塞,可青遥也不再开口,只盯着他,打定主意要等个回答,他心跳渐快,愈发不敢直视对方,良久,才低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青遥忍不住轻声笑了,想说些什么,搜肠刮肚,竟也难开口。
    两人相对,都不知该如何为继,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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