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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罐子受爱虐不虐(穿越)——小树撞鹿(39)

    过来,秦夫人带我们认识新朋友。
    沈宁不得不放下他的纠结,怔怔地跟着他上前。
    离得最近的几个位置上,有几个画家围在一起聊天,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直接坐在沙发扶手上,说说笑笑,毫不拘束的样子。等到秦夫人走近,他们才站起来。
    不用,大家不用客气。秦夫人招呼道:我就是带朋友来认识认识。
    这位是天海地产的谢总,还有他的朋友沈宁,他两位对油画都很有兴趣。
    几个人纷纷点头:谢总,沈先生好。
    谢寅站在与沈宁一只手掌距离的位置,神色格外温和,一点疏离高冷的态度都没有,彬彬有礼地道:
    几位老师好,我昨天在展馆看到许多老师的画,好多让我印象深刻。我年少时也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油画,只是家里原因,没能继续。我记得那个时候国内油画大师是以央美的齐康桥
    和郑飞老师,还有国美的杜泉老师为首,齐康桥老师的《白杨》,还有杜泉老师的《牧羊少女》都是传世之作,大家都想去这几个学校跟老师学习,现在还是么?
    谢寅说话很有技巧,他不是高高在上地说欣赏,好似这些画就是画出来让他品评一样。他表现得一脸怀旧又遗憾的模样,好像真的对油画很有好感,谁都不知道他其实当天去了展馆之后就和人找了个地方谈生意去了,估计那些在他口中深受感动的画都是最后抽时间瞧的。
    不过其他人可不知道,大家只看到了一位言谈高雅,举止谦恭的年轻人,对于这样一位既有格调,又能欣赏艺术,还有实力花大价钱购买他们画的人,他们自然来者不拒。
    讲了几句后,终于有人注意到沈宁,道:这位沈先生也喜欢油画么?
    沈宁不得不开口,他说道:
    嗯,喜欢,油画中包含的强烈情感冲击让我震动,我很喜欢被震撼的感觉。
    几个人笑道:原来是是喜欢感性主义的画,有特别欣赏的画家么?
    谢寅低头看着沈宁,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沈宁思索片刻,道:国外的我喜欢莫奈,梵高,雷诺阿,提香,米勒,这实在太多了。国内我很喜欢吴冠中老师,陈丹青老师......
    其中一人笑道:看出来你是很喜欢印象派了,那还喜不喜欢马奈,喜不喜欢塞尚?
    哦,还有伦勃朗啊?
    沈宁很久没有被人这么调笑油画方面的事了,他不由害羞了下,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也没有办法,这几位都是大师,很难不喜欢。
    理解理解,我们也喜欢。
    看来我辈还需要努力,才能让年轻人说起油画家就想到我们啊。
    沈宁脸上发红,略微僵硬地补充道:其实齐康桥老师的作品我也特别喜欢,他的作品以奔放浪漫为特色,那种情感一直是我追求的。还有罗青老师,他高超的素描水平以及对细节的控制力,在油画史上也是数一数二。
    一直跟沈宁说话的那人感叹道:
    看来你对油画很了解啊。
    沈宁这才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他下意识看了眼谢寅,看到他目光对着前方,和另外两人在聊天,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他这边。
    他一瞬间心情微妙,总觉得好像当面露出马脚。想了想又觉得算了,他露馅的地方那么多,不缺这一点。
    以他的角度,其实正好能看到对面和几个老朋友聊天的吴硕丰,这位宽厚温和的老者脸上满是笑容,神色很是愉悦,没有一丝阴霾。沈宁视线不自觉地追逐着那个身影,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绪勾着心脏,让他胸口钝痛。
    沈宁。
    沈宁
    沈宁猝然回神,呆呆地抬头:啊?
    谢寅低着头,面色平淡地看着他,道:过来,几位老师在赏析画了。
    啊,哦。
    这些画家们也分学院派和散人派,散人派的暂且不说,学院派的各位老师可是各自带了学生们的作品来。这几个学校最满意的学生基本都收为了他们的关门弟子,指不定将来的国内油画界就是他们挑大梁了,机会难得,当然要拿出来秀一秀。
    沈宁也好久没参与油画相关集体活动了,上去凑热闹,看这些各大学院教授心爱的弟子画技如何,是超现实主义还是抽象派。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几位老教授争执起来也跟小孩子一样,互不认同,最后放声高喊:
    老吴,你过来,来给我们评评理!
    哟。
    一个硬朗的男声从角落传出,围观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让国内目前第一阶梯的吴硕丰过来讲评。
    你们这几个老头子啊,一把年纪,还跟小孩似的......
    谁跟你一样啊,徒弟都带大了,也不收个小徒弟,这不都无聊。
    我老了老了......
    老人的身影从一米开外的地方经过,沈宁心脏剧烈跳动,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瞳孔传来仿佛被强光灼伤的痛感。
    来来来,让我看什么?
    你来看,这两幅画!哪幅画更好!
    吴硕丰沉吟片刻,开口道:
    这画技各有千秋,一副是形态更加细腻柔软,一副整体结构更流畅,完善度更高,这......
    别说这有的没的,你就说谁的更好吧,你要是评分,给谁第一给谁第二!
    说话的人显然跟他老叫道了,知道他习惯当和事佬的的本性,逼着他用老师的眼光去评判。这一个班级总要有个第一名的吧,否则年末颁奖的时候给谁啊。
    那还是......那还是左边这副吧。
    好,我赢了!
    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却举着手臂欢呼,一旁围观的人不由都笑起来。一人道:
    吴老,你就没带什么作品过来?
    我带倒是带了一副,不过不是我学生画的,是我一个学生偶尔看到,觉得跟我年轻时候的风格很像,带过来给我看的,只可惜,人家不肯卖。
    老家伙,我还不知道你么?遇着喜欢的,肯定临摹了吧?
    吴硕丰笑眯眯道:临摹是没临摹,不过我跟人家说想带去给国内的大画家瞧瞧,人家小姑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你真是......
    吴硕丰的一个学生带着一个画框过来,沈宁心口蓦地跳动了下,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中等大小的画框被男人细心地抬到桌面上,靠着墙挂着,几个就近围观的人在第一轮看完后退开几步,露出里头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画。
    《光》
    少女纤细的身影在近乎灼伤大地的强光之下,显得无比倔强无畏。这个作画的人虽然减弱了少女具体的面容五官描绘,但光线和头发色彩的明艳处理反而让人联想到她的青春活力。
    柔软纤细的脖颈在碎金色卷发之中若隐若现,少女的纤弱和干涸的大地,咆哮的怪兽形成巨大反差,强烈的冲击力不止让几位画家深受感动,同时也让他们开始重视这幅画。
    还真跟你年轻时候有点像,不过人家可比你年轻时候画得好多了,光线运用上面明显十分娴熟,这个明暗对比非常有特色啊,冷暖色反差强烈,很有技巧啊。
    这个厚涂法有点意思,不过细节上太过模糊。
    这就叫个人特色。
    得得得,还没出名就个人特色了?等他出名了,别说个人特色,命名一个画派都行。现在没出名,就得接受前辈的指导!
    你这老小子......
    两人又吵了起来。
    吴硕丰看着画,眼神柔和,呵呵笑道:我看到这个画的时候就想起来自己年轻那会,怎么画都画不出满意的光线。再后来,终于慢慢研究了出来,不过我那时候年纪大了,想法又变了,难以体现这么有强烈情感的风格。
    收的徒弟们一个比一个糙,都直接奔着抽象派野兽派去了,难以体会这种既细腻又强烈的情感。他感叹道:
    要是有个徒弟,能把我的这种风格延续下去就好了。
    他顿了顿,好似感慨又好似疑惑地说道:
    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感觉自己应该有这么一个徒弟啊。
    我怎么没有呢?
    人群里,沈宁睁大了眼睛,剧烈的轰鸣声炸得他整个大脑为之震裂,他的耳膜中有冷风呼啸,这声音盖过了身边所有噪音。身体仿佛坠落冰冷的雪原,然而自心脏深处涌出的委屈和思念又让他胸腔发出灼伤般的疼痛。
    眼前开始模糊,沈宁不知道是跟谁说话,短促地说了一句去下洗手间就快步小跑了出去。
    他一路跑到洗手间,关上门,捂着僵硬的胸口急促呼吸。
    不知道是身体的过呼吸还是来源情感的激烈颤动让他大脑缺氧,沈宁心跳加速,眼角不断溢出水滴,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像电影的老镜头,在眼前一帧帧展开。
    妈妈是国内最厉害的大师的徒弟,妈妈也是大画家哦~
    妈妈好厉害!
    妈妈要举办个人展了,宝贝宁宁替不替妈妈开心啊?
    画展过后,我们跟爸爸一起去旅游,去一个宁宁不会受到困扰的地方!
    ......
    干细胞移植已经成功,你们放心吧。
    太好了太好了,老公,我们宁宁没事了!
    ......
    已经过了两年了,过了复发高峰期,今后也请继续定期过来检查。
    ......
    沈先生,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父母在车祸中因抢救无效去世......
    这是宋澜小姐去世前最后一幅作品,饱含了她对未来生活......现在开始竞拍!
    宋澜小姐的遗作......
    宁宁啊,为了你今后的生活,如果你那里还有你母亲留下来的画作的话,都交给我吧,我们一定会把它卖出一个好价钱!
    ......
    ......
    滚,滚
    他恨画画,他一点都不喜欢画画。
    商人的商业帝国会在他们去世之后崩溃,而画家的遗作反而会在画家死亡后升值。那样恶心的事情将沈宁对油画的热爱无情摧毁,一度,他连画都不愿意看,画笔都锁进了抽屉。
    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和自己和解,告诉自己妈妈热爱的绘画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残酷无情的人。
    初来这里的时候,即使荒谬,他也尝试过联系原来的自己,原来的爸爸妈妈,都打不通的号码,由他人接起的号码都告诉他,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现实是现实,小说是小说。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个老人,为什么既给了他一模一样的人,又不给他完全一致的关系网,为什么要让吴硕丰存在,却抹消他的徒弟。
    为什么?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一瞬,也许很长。沈宁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气息渐渐平稳,沈宁以为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当他抬起头,才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满脸苍白,豆大的眼泪从无神的瞳孔落下,沿着脸颊无声向下,像极了电影里的画面。
    好脆弱,怎么会这么脆弱?
    他明明发誓过,不会再为了早已过去的悲伤哭泣。
    沈宁看着镜子里的人,深吸了口气,尝试着伸手去开水龙头,清水被泼到脸上。洗手间门忽然从外边被推开,沈宁慌乱地抽出两张纸巾,往脸上一擦,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身后。
    他一怔,动作不由缓下。
    谢寅的目光在沈宁还残留着泪痕,以及因为纸巾擦得太重皮肤洇出潮红的脸上扫过,向着他伸出手。沈宁还在怔忡之中,等到谢寅拿出他手上的东西,他下意识松开手,顺从地由着男人取下他手上湿漉漉的纸巾,另一只手从上衣口袋掏出手帕。
    不轻不重,如男人的神情般随意,又格外柔软地擦拭男生发红的脸颊。
    沈宁满脸茫然,呆怔地问:谢先生,你怎么来了?
    谢寅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为什么哭?
    我哭了么?
    他下意识反驳:没有哭,只是水。
    两颊发红的男生伸手茫然地摸脸,感觉到脸上未褪的湿意,强烈的情感冲击后他陷入了感知疲惫期,大脑运转缓慢,只能勉强维持基础生理活动,以至于他无法说谎,下意识将心底的想法说出了口:
    谢先生,我喜欢,喜欢......他蠕动着嘴唇,明明是自己说出的话,表情却一脸惊讶,仿佛不敢置信。
    谢寅静静地等待着他,见他真的说不出来了,才道:
    喜欢什么?嗯,喜欢画画?
    沈宁早已经忘了自己昨天睡着前迷迷糊糊说的话,现在一听到画画两个字,就露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稀里糊涂地点头:
    嗯,不喜欢。
    谢寅轻笑了一声。他收回手帕,曲起食指,用指骨轻柔地擦拭掉他眼角还未掉下的一滴水滴:
    昨天也是为了这个生气么?
    他轻柔地用手帕擦拭着手指,心平气和地像是在和一个孩子讲道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喜欢就去画,不会就去学,你学不会么?
    沈宁刚刚哭完,浑身懈怠,大脑放空,竟然真的被他带入到他所描述的画面里,像一个真的因为贫穷而无法学习绘画的沈宁一样,呆呆地说:
    学画画要好多钱呢。
    谢寅不由失笑,他带着些许老茧的指腹摩挲着男生柔软的嘴唇,强迫他抬起头,声音轻得像是一片洁白得羽毛落在荒芜一人的大地里:
    你欠我的还不够多么?
    沈宁柔软得唇瓣被他摩挲得透出嫣红,湿淋淋得像是被浇上了一层糖蜜,男生如水洗过的眼发着光,瞳仁澄澈而懵懂,难得得透出一些幼兽般的依赖,仿佛全身心地信赖着面前的男人。
    任何一个身心健全的男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然而谢寅就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用深邃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男孩。
    慢慢的,男生眼中的脆弱依赖变得模糊,呼吸也逐渐平稳。他脸上换上渐起的困惑和狐疑,像是搞不清楚面前的情况。
    谢寅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退后半步,语气带着戏谑:
    哭够了么?还要哭么?还是要出去了?
    沈宁最初的疲惫渐渐消失,理智重新回归,宕机的CPU的高速运转,想到自己竟然在谢寅面前哭成那样就眼前一黑,羞耻漫过伤心,让他大脑顿时一热。
    他咬牙切齿地道:
    当然要出去,躲在厕所里干什么,我三岁么?
    还有,如果谢先生要当好人的话就当到底,你这样真的很让人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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