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轮廓柔和,没有半分凶相,奄奄一息地被重重禁制和枷锁捆绑地严严实实,料想就算这魔头再凶悍,也逃不出悯苍的困笼!
“苏夜!”
石羽涅在涿光就同苏夜关系不错,一下子,再也没忍住,他不顾其他人的阻挠,冲到牢笼前,唤着他的名字。
苏夜就像是昏死过去一般,石羽涅唤了很多声,都没得到回应。
牢笼中的人,身上没有伤,却像是经历过什么巨大的折磨,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背脊紧紧贴在冰凉的石壁上,顺着看去,才发现他背后的石壁碎地四分五裂,地上布满了石渣碎屑,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场虐杀。
苏夜双手捧着一团碎琼,看不出那东西原本的模样,但莫约是玉。
石羽涅凑地很近,连声轻柔地唤着苏夜的名字。
周遭的人倒抽了口凉气,甚至能预想到石少主被魔头撕成碎片的模样。
陷在深层恐惧中的青年,并没有发疯给众人看,甚至没有感知到来了多少人,有多少双或怀惧意,或是憎恨,又或者是厌恶的目光看着他。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才缓缓颤动了羽睫,长睫掀开,抬起眸子的那一刻,一双泛着红光,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这么怔忡地望着石羽涅。
像是枯井深处燃烧殆尽的灰烟,被风掀开表层的覆盖,露出底下灼烧的炭焰。
红瞳!
那是入魔的征兆啊!
所有人往后退了一步,零星几个人站在原地,只有石羽涅往前走了几步。
他落在一盏长明灯下,暖黄的光照耀在石羽涅脸上。
有光,很亮,很耀眼。
苏夜像是想了很久,才终于认出眼前的人,他像个孩童般,愣愣地,很宝贝地捧着掌心的碎琼,凑到石羽涅面前。
干涸起皮的双唇开启,“能修复吗?”
石羽涅盯着苏夜的掌心看了一会儿,神色复杂。
苏夜的手掌磨破了皮,血水混着泥灰,染脏了几乎碎成粉末的玉玦,里面还夹杂着几段碎裂的冰绡。
那玉玦,石羽涅不熟悉,从前他帮苏夜包扎伤口的时候见过,苏夜一直挂在脖子上,佩戴在胸前,应当是很宝贝的东西。
站在人群中的钟毓秀却瞳孔骤缩,如死灰复燃,浑身颤了几下,险些昏倒。
——那是当年苏夜来到钟家的时候,手持的信物,是属于苏司情的玉玦。
而那碎地不成形的冰绡,正是白若一赠予苏夜的神器。
那不仅是师尊对徒弟的赠物,更是白若一与苏夜在不死城时,缔结良缘的契约,更何况,里面还有一枚能救命的神农丹!
或许,苏夜该庆幸,他只留下一枚神农丹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都交到白若一手上了,否则,他会疯!他只会更疯,疯到毁了这个世界,毁了一切给他和白若一陪葬。
“能复原吗?”苏夜双眼睁地很圆,眸中怀着希望。
石羽涅不想打击他,可也不能撒谎骗他,最后垂睫,狠心地摇头。
碎成那样怎么可能修得好?
苏夜怔忡片刻,像是弄不懂石羽涅摇头是什么意思,一双眼眸睁地更圆:“不是的,我记得开阳仙君在涿光是会炼器的,他能帮我的对不对?”
石羽涅抿唇,沉默。
将一堆碎琼小心翼翼地兜在怀里,苏夜腾出一只手,想靠地更近,想去摇晃石羽涅的肩膀,让他理理自己,想让他点头,让他开口说:“是的,开阳仙君可以修好,只要回了涿光一切都会好起来。”
“石少主小心!”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伴随着滋滋滚烫的声音,如同烙铁的蚕茧牢笼将苏夜伸出的指尖灼焦了一片,空气中散发着肉焦的气味,伴着阴暗潮湿的霉腐,引人反胃。
苏夜愣愣地瞧着自己燎焦的指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眨了眨眼睛,茫然抬头,正好看见石羽涅被那个大喊着小心的人,往后拉了一把。
不过一瞬,石羽涅消失在长明灯的照射下,没了光,他和身后幢幢煌煌的无数道身影叠在了一起。
苏夜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光后的黑暗,一双赤红的眸子从左往右挨个扫去。
有认识的人,有不认识的人。
他看见曾经在悯苍审判下,谩骂过他的人,正目露凶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也有与他无冤无仇的,疑惑或是好奇地打量他;也有胆小的,正怯生生地躲避着他的目光;更有听过他那些东拼西凑来的“事迹”的人,正满脸嫌恶地看着他。
真奇怪,他们的目光大多像是如丧考批般,好像凶手就是苏夜。
可偏偏,苏夜从未与他们结过仇。
直到目光落在角落里,垂敛眼眸,不愿看他的钟毓秀身上时,苏夜眼睛瞬间亮了,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啊!这里……这里有一具尸体!”
有人发现,牢笼外的悯苍弟子早已断气,死法同之前那个弟子一样,浑身扎满了岩石碎片,死状凄惨。
“苏夜,这个,还有刚刚那个弟子,是不是你所杀?”
雪朗向前走了一小步,落在长明灯下,圣洁的光打亮他的轮廓,洁白地像是一个神祇,可苏夜知道不是,甚至看见他还觉得有些恶心。
苏夜眸光有些湿润,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小兽般眨了眨眼睛,若不是那瞳孔赤红,充满了邪佞,昭示着主人的可怖,任谁都会觉得这不过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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