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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线莲与鱼

    他眼里很平静,但褚楚还是从他紧绷的下颌和微微皱起的眉看出他的情绪并不如刚才那样好。
    她心里突然舒坦起来,像膨胀的气球内部,空而满。
    褚楚坐起来一些,望着庾佑之道:“你之前说……你帮我爸爸还的债务,我已经跟你还清了,那我们,可以结束现在这样的关系了吗?”
    庾佑之盯着她看了一会,他发现褚楚说这话是认真的,甚至还有一丝快意。
    她是在报复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有损她的事情,除了在她还这么小的时候和她做爱。这是他即便沉沦,仍不时感到有罪的铁证,现在也成了审判他的屠刀。因为这份他的人格促使长留的罪恶感,只要她提出结束,他就只能答应,因为他的心已经变成一株脆弱的冰霜薄片雕成的铁线莲。
    宽恕我,我因你而有罪。
    庾佑之努力让自己坦然一点,但仍不可避免生出一些怒意,她是不是从来没感觉到他的心?他已经把她和自己青春伊始连接在一起,为什么她还是非要把两人的关系理解为金钱上的交易,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会所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小姐,甚至还要更可怜。至少小姐或多或少留有对金钱的追求,而他只想要她的爱情。
    冰霜薄片雕成的铁线莲的心,被火柴点燃的冷蓝黄色的火逐渐消融。
    现在,他在这一刹那矫情地想,它已经彻底变成一捧余烬,冬天的死亡的味道。
    庾佑之轻轻一哂:“你觉得你在我身边这一年半的时间,就值这么点钱?”
    褚楚没听明白,“嗯?”了一声,习惯性抬手要去拉他的袖子,却被庾佑之避开。
    女孩子的小动作落进眼里,让他心头的火更加旺盛。
    他的温和有选择性地展示在她面前,但这并不是他本来的性子。几年军伍生活下来,原本是要去读军校待再过几年转政,他更习惯这样的生活,就算因为家族原因回来读书接手公司,他性格里恣肆的部分也没有消失。
    庾佑之现在无比想开口直接问她为什么这样,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在失态的边缘,这句话说出来后自己的表情很可能会吓到她。
    他自小的教养让他在理智占据上风的场合,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他很想也不能,因为这已经成为印在他骨子里的行为守则。
    于是庾佑之深深吸了口气,退开站定:“遂你的愿,今天日子好,就今天吧。”
    男人扯了扯嘴角,垂眼掩去眼里情绪失控时的暴戾。他手上青筋凸显出来,但仍细致帮她把半敞的睡衣扣好纽扣防止小腹受凉,然后起身离开了卧室。
    外面窸窣声偶尔响动,褚楚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听到屋门扣住的声音,才慢慢坐直身体。她光着脚走到外面看了看,外头方才的混乱他居然也肯屈尊降贵地收拾干净,想来是在她洗澡的那会儿弄的。
    原本情浓时被庾佑之草草丢在沙发上的风衣外套已经不在,他离开得很快,褚楚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但他直到离开都没和她发火,连关门的声音都是轻缓的平和。
    褚楚有点迷茫地在沙发边角坐下,手端端正正搭在膝头。她感觉自己的落寞在某一瞬间像极了招妓之后的嫖客,生理的满足与心理的空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终于把想做的事情做了,可心里的难受反而更加强烈,像是一团棉花堵塞在窄窄的瓶口,而瓶内生长的绿芽想努力把它顶出来。
    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不对,或许至少该等一天,让这个节日完满地度过,而不是像现在,气得男人大半夜从公寓离开。
    这本来是他的房子,要走也是她走。
    褚楚抿唇翻出手机,锁屏前的界面还停留在庾佑之发的朋友圈,那上面的图片此时看更加刺眼。他不知怎么想的,还没有删掉,即便这已经从一种默认的现实变为了一个谎言。
    褚楚深深吸气冷静下来。
    弱者总会不自觉地去寻求一种自我的屈辱感,以此来获得心头的宽慰,她不再因为得不到庾佑之亲口承认二人关系而感到痛苦,只是由于她发现庾佑之心里也并不好受,他会生气,会丢掉原本的得体和冷静,这让她开始下意识地心疼这个男人。
    至此,主客关系颠倒,她成了那个仿佛犯了错的人。
    褚楚晃晃脑袋,她不能这样,庾佑之的不明说,让她必须得趁还有得选择的时候走,这既是试探,也是留给自己的退路。她太小了,没有什么办法与他抗衡。
    或许在庾佑之看来这就是背刺吧,但她真的不想再以这样的身份……呆在他身边了。
    单身狗的圣诞节过得宅而舒坦,周榆在闹铃声里熟稔地起身刷牙漱口,依照习惯做出身为社畜的每日第一件事——看工作群是否有新消息。结果被顶到最上面的消息名称不是工作群,而是两个字:“老板”。
    周榆心肺骤停,以为自己睡过了头,仔细一看,才发现消息是庾佑之凌晨四点发来的,只有一条:
    “昨天拿来的文件我已经签完,不用等了,早上到公司了直接过来拿。”
    到公司的时候时间还早,周榆到庾佑之办公室敲门,听到允许后推门进去。
    庾佑之在喝咖啡,电脑还开着,周榆注意到他穿着昨天开会时的那套衣服,并没有换,这并不符合庾佑之一贯的习惯。周榆不自觉又观察了一下,发现总裁看起来有点憔悴,甚至有点不正常。
    他看了眼庾佑之的脸色。
    按理说,老板昨天发的朋友圈,显然是在炫耀自己的女朋友,可又为什么在公司呆了半夜?
    庾佑之近段时间志得意满格外好说话,周榆便下意识大胆地问他:“庾总,圣诞节不陪女朋友,怎么来公司加班啊?”
    庾佑之一反常态,没笑,也没说话,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周榆脸上,冷冷看了他一眼。周榆顿时收住话头,露出办公的标准微笑,屏息凝神拿着文件离开办公室。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大事情。
    日子定好后,很快具体的通知就发了下来。日本的学校放春假,但只到一月份,因此还未到过年,褚楚就办好手续,在家所在的城市坐上了飞往日本的飞机。她在京都交换一个学年,主要学习重点是京大一个客座教授关于黑硅的一门课。
    她的运气总是刚刚一点好,到了关西国机,从大阪坐新干线到京都,在租好的公寓才住了不到一周,日本疫情就又出了点问题。国际航班受限,但学校还在勉强进行面授课程。
    教授在课上根据课题划分了小组,和褚楚在一起的有两个日本人,一个是女孩子,叫定久香野子,另一个是个男生,在褚楚开口前就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
    他叫冈本大川,褚楚在听清楚后整个人愣在原地,露出古怪神色,于是从此面上敬称冈本君,心里还是叫他大川。
    没过几天的周末,大川和香野子就约她去大阪新开不久的书店,说那里有很多二十世纪中国人写的书。她当时匆匆坐车离开,还没好好在周边看看,便欣然答应。
    出门的路上碰到一些放课的女孩子,应该是附属中学的学生,都戴着口罩,穿着到膝盖或是大腿中部的亮绀蓝色格子裙,搭配同色系的领结和毛衣。
    褚楚的目光随着她们的身影移动,香野子见她感兴趣,就在一旁开口:“这是高等部的女子校服,纱杏也很喜欢吗?”
    褚楚点点头,转回了视线:“很好看……我高中时候的校服是运动服,只有学校活动才会穿这样的裙子套装。”
    大川正在看手里的相机,闻言道:“我们学校有一部分学生,升学前就在刚才那些女孩子在的学校读书。”
    香野子立马点头,她道:“纱杏如果很喜欢的话,可以到一些专门的网站看看,有的女生会选择在毕业后卖掉校服,不过也有人会选择留下来当做纪念。”
    褚楚眼睛亮了亮,记下他们说的网站名字,打算回去查查看。
    大川说二十世纪中国人的书的时候,褚楚就猜到了个大概,等到书店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郁达夫和当时五四时期创造社其他作家的作品,再到当代王蒙的《活动变人形》,甚至还有余华的《活着》。
    她心道果然世界各地人民都要活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带着期待去找作家茅盾的名字。
    一圈圈看,终于在郁达夫书籍下一栏,看到了茅盾的作品,有《子夜》,《虹》和《蚀》叁部曲。褚楚看得更加仔细,在其中一层扒拉到一本他的小说集。拿出来翻开,里面赫然印有《创造》这一篇。
    “我的娴娴。”脑海里突然浮出这样一句话,低沉温和的嗓音复现在耳边,褚楚捏着书脊地手紧了紧,下意识把书页合紧。
    香野子就站在她旁边,见到她的反应,诧异地微微扬了扬眉:“纱杏,怎么了?”
    褚楚张了张口,道:“啊,没事,我的意思是……我想买这本书。”
    那一本茅盾小说集被她买下了,因为说不出道不明的原因。是平装本,说明在日本卖得不错,褚楚默默想。
    出了书店,褚楚到不远处的lawson便利店买水,待出门的时候却看到外面下雪了。推拉门上贴着减少塑料袋使用与快餐新品优惠的海报,她蹙了眉抬眼去看,只见对面房屋黑灰色的屋檐都布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大川也难得见大阪在冬天的尾巴下雪,显得很是高兴,刚好带了相机,见香野子今天穿的裙子和书店周围的街景色彩很协调,便说给她和褚楚拍几张照片。
    晚上,褚楚把那几张图片传到了fb和ins,还圈了两人。大川君和香野子都很满意,在她下头评论了好几条。
    到四月的时候,校方还是迫于疫情问题改成了网上授课,褚楚的压力不再有那么大,在六月下旬开始着手准备教授发布在网上的课业报告,终于在七月底完成了小学期目标。
    暑假在八月初来临,因为疫情的起起伏伏,以及回国复杂的隔离流程,褚楚思虑下还是放弃回去,每天窝在公寓玩日本的乙女游戏。
    家里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妈妈告诉她,经济上不用担心,只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褚楚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自信,便也慢慢放下心来。
    褚楚的二十岁生日在九月中旬到来。
    原本的二十岁,是被庾佑之认为可以做爱的日子。半年的时间,一些事情她已经有点模糊了,也许是因为刻意的遗忘。但放在床头的《创造》却常让她记起庾佑之那句“我的娴娴”,并因此觉察到微妙的思念的急迫与焦灼感。
    生日的这天晚上,褚楚在梦里再次回到了十九岁生日的夜晚。
    男人伏在她身后一次次贯穿狭窄敏感的穴,手揉捏着她的腰窝。女孩子的身下仿佛被碾开的石榴,露出惑人的殷红的果肉,层迭间淌出汁液和白色的水沫。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说话间气息就扫在敏感的耳廓:“十九岁的第一天,不和老子做爱,想干什么?”
    褚楚浑身一哆嗦,梦里似乎是哭着被他折过了身体,喷出的水打湿了臀瓣和后穴,以及男人的小腹与肉棒根部的毛发。她呻吟着醒过来,睁眼朦朦胧胧还以为是在蹊林湾,半晌才反映过来已经是在存有时差概念的异国了。
    但也只是一小时而已。
    内裤黏在腿心,显然已经湿透,褚楚把它勾下来扔到一边,夹着腿,翻身看了眼时间。
    晚上一点,也就是说国内现在刚过十二点。褚楚心里突然生出一点荒谬的念头,她眼神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颤着手把手机摆在了床头。
    庾佑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手机还安稳放在床边,只是突然震了一下。他擦着头发走近,目光在看到消息来人的时候凝住。备注是两个字:“小猫。”
    他在床边坐下,肌肉有些紧绷。
    褚楚出国后,原来的手机号不再用,微信也没有再登过。两人没有删对方,但也从未有过联系,这还是大半年来头一次。
    在她的生日这一天。
    庾佑之看得到发来的是一段视频,他的手顿了顿,没着急点开。他自然记得今天是这小没良心的生日,外头茶几上放着个与去年一模一样的蛋糕,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昨天下班回家的时候路过那家蛋糕门店,就进去定了一个,今天还毫无尊严可言地提着来了这个他半年再没敢踏进半步的公寓。
    屋子一直定期有人来收拾,十分干净,就像从前褚楚在的时候一样。
    庾佑之长长呼了口气,点开了对话框,半晌才点开了视频。
    他怔在原地,眼睛牢牢盯着画面里的人。是在暖色调布置的房间里,床上是粉色的床单和枕套,女孩子跪坐在上面,露出脖颈以下的部分,丰满浑圆的胸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纤细腰肢下是白嫩的臀,那充满肉感的腿间是粉白的肉穴,明显湿得不成样子了,时不时往下滴水。穴里夹着个东西,仔细看一会才发现,应该是一个鱼的形状的按摩棒,尖尖的鱼头露在外面。按摩棒持续顶弄着花心,一分多钟的视频,女孩子就已经受不了泄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抽噎着被按摩棒操到了高潮。
    庾佑之呼吸很沉,晦涩的目光游离在视频最后定格时,她抬手来拿手机露出的一小截尖窄的下巴,和一直塞在小逼里的“鱼”。
    是他的小猫。
    咬着鱼,声音黏黏糊糊,在二十岁的生日发情,跑来勾引他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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