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石上比斗尽乎一面倒,栖夜峰乃是剑修,陈淑沅的本命灵剑是难得开了灵识的宝物,宿蔼手里的剑却只是凡铁,本天壤之别没有可比性,但宿蔼经验丰富,并不与她硬碰硬,何况同门比斗点到为止,他只想出气,所以方设法逼退对方。
但陈淑沅显然没和他想到一起。
当着众同门面,她被素来瞧不上眼的外门弟子压着打,气得肺肝俱焚,尤其是当她为了躲避剑招,发髻上的珠钗被击落在地碎成两半,这简直是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毓秀的鹅蛋脸都气红了。
台下人的窃笑,更是令她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她攥紧灵剑,“宿蔼,这是你逼我的。”
单论比斗她承认不是宿蔼的对手,但她储物袋里灵宝众多,眼下她从中掏出一枚朱红玉盘,手里掐出法决。旁观弟子有的凝神皱眉,觉得这样的未免太不公平,更多的则是平静等待,比斗动用法宝不算犯规。
法宝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宿蔼却注意到林秋白的到来,台下那人孤身站在树下,身形单薄,唯独一双眼一如初见沉静似渊,当年他便是这样摸着他的头,轻声细语的给他讲解功法引他入门。
那些爬床绯闻,他压根一个字都不相信。
微微恍神时,他一剑刺入玉盘,却如同刺入泥沼,虽然他反应奇快迅速折身后退,但两人不过寸尺之距,盘里暗射出的镖擦过他的手臂,留下寸长的口子。
陈淑沅也被这一剑逼到台下。
她虽然输了比斗,嘴边却挽起一抹得意的笑。
“宿师兄真给咱外门弟子争气!”
在众人喝彩声中,宿蔼从台上一跃而下,他没有理会那些围上来的弟子,而是径直朝树下那抹身影走去,手心攥着汗,但他还没有走两步,便头晕目眩,吐出一口黑色蓦然往前栽倒下来。
道衍宗内外门弟子之间一向有些龃龉。
但修士以强者为尊,内门弟子天资聪颖,外门弟子资质参差不齐,直到宿蔼挺身而出,撑住了外门弟子的脸面,可以说是他们的灵魂人物。
这些人团团围上来搀扶宿蔼,有人对陈淑沅怒目而视,“你做了什么!”
陈淑沅和众姐妹远远抱臂站在一处,“我做什么了?”
“你什么都没做,宿师兄怎么会晕倒!”
陈淑沅闻言反问,“谁知道宿蔼自己有没有病?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话。”
那玉盘里的暗镖是他兄长花了二十年时间制作的,毒性奇强,却不留痕迹,就算他们现在请来医修,也于事无补。
想到此处,陈淑沅畅快笑了起来,望着悲痛欲绝的人群反倒愈发得意洋洋。
试炼台上有值岗的医女,拖着小药箱走过来查看情况,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轻轻摇头,意思是她也无能为力。
宿蔼的同窗提着一口气顿时泄了,掩面痛哭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靠近宿蔼。
周围有人认出那是林秋白,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他手速奇快地封住宿蔼周身大穴,又喂了个果子进去,一系列动作平稳有序,宿蔼中的毒极烈,不肖几息就面如金纸,七窍流血,周围人衣摆上都沾了不少黑血,他们脊背发凉指尖直抖,眼看着宿蔼好一个大活人,转眼就要不行了。
但林秋白的到来很快逆转颓势。
宿蔼虽然未醒,指尖却动了动,脸上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好转,急促崩溃的呼吸也变得绵长。
这简直是出乎意料!
陈淑沅笑意僵住。
方才宿蔼倒下时,旁观弟子并未有太大反应,现下却震惊非常,但一时又想到林秋白握有脂水,又以为自己看穿了真相。
唯有陈淑沅知道那毒脂水不能解,她惊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就见林秋白拾起宿蔼身边那柄卷了边的剑。
他仰起头,手指抚过铁锈密布的剑身,直起身体,转眸望来,“我也想和……陈师姐切磋一下。”
—
同一时间,鸿光殿。
道童将郁楚慈引入内殿。
跨过门槛,一道挺拔若竹的身影映入眼帘,鸿羽真人挽起宽袖,就着笔墨,在宣纸上涂涂抹抹勾勒出飞檐云梯亭台楼阁,郁楚慈瞳里掠过一丝星芒,他知道三十三天药祖的到来又让鸿羽真人回忆起在三十三天的过往。
宣纸上就是三十三天阆苑的描白。
搁下毛笔,鸿羽真人抬起头,眸中倒映出眼前兰芝玉树的小弟子,温和道,“楚慈,药祖已答应三月后为你医治,那时才气候适宜与恢复有利,你莫着急。”
郁楚慈轻轻摇头,为鸿羽真人添上一壶茶水,态度恭敬尊谦,“弟子不急,有劳师尊为弟子操劳。”
“没有你就没有此时的我,不要如我这般生份,”鸿羽真人心中熨帖,摸摸他的头。
郁楚慈躬身应诺,他垂下蝶翼翕动的眼帘,唇角却微微牵起,但这抹笑方绽开一半,却又见鸿羽真人从怀中掏出一块血玉,这块玉受他时时摩挲,光亮滚圆,郁楚慈对它太熟悉不过。
鸿羽真人就是因为这块血玉,认出他是三十三天陪伴他的孩子,这才将他领回青庭峰,但现下他拿出血玉要做什么……
“还有一件喜事,”鸿羽真人唇边也难得带了笑意,“听闻狐岐山陆府嫡系子女都会配有一块血玉,楚慈,你是陆府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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