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阵仗。
韩素娥神情不变,淡淡开口:“镇北军队往京中去了,国都都被迫南迁,你现在竟还有心思管我?”
这话并未让对方在意。他笑,颇有底气:“无须我担心,从汴京一路下来设了不少埋伏,谢景淞再厉害,也够他吃一壶了。”
倒是丝毫不惧被旁人听到。
他没看到她眼中的沉凉和讥讽,说完这些便不再废话,沉声指挥手下:“先将那两个侍女拿下。”
家丁得令后便向檀香二人围拢,越靠越近,见此,沉香忍无可忍冲了上去,赤手空拳地同最前面的人打了起来,顿时一院的混乱。
她虽会武功,但手无兵刃,且势单力薄,很快被制住,同檀香一起被扭着胳膊,动弹不得,只能挣扎。
院中形势一变,韩素娥看向裴栯知,喉中涌起一股腥甜。
“放了她们。”
对方没有动,定定地看着她,在等一个答案。
“放了她二人,我就跟你走。”
闻言,裴栯知终于示意手下放开两人,一双眼仍是分毫不错地盯着她。
韩素娥无视他的目光,对不远处的两人道:“你们走吧,师父回来后,替我谢谢她多年的照顾。”
闻言,沉香脸色苍白,急急唤了声“姑娘。”
“走吧。”素娥重复。
二人站着不动,似是不相信她为何会突然赶自己离开。
“姑娘为何要赶我们走。”檀香不解,满脸失望,难道姑娘去了裴府就不需要她二人了。
“我回裴府,你们对我没了用处,还留着干什么。”
韩素娥神色淡淡,再无半点儿情分。
见状,裴栯知便淡淡吩咐家丁将二人强行赶出去,然后向她伸出手,“素娥,过来。”
他站在原地不动。
韩素娥看着二人被护卫赶了出去,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眼前黑了一瞬。
她不动声色扶住门,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样。
“素娥,过来。”裴栯知再度出声,轻声唤道,语气坚持。
但韩素娥没动,站在原地,她缓缓抬眸。
“景阑在哪里?”
一听到这个名字,裴栯知神色微变。
他眸中闪过一丝恼怒,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沉声质问:“韩素娥,事到如今,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被质问的人尚未出声。
果然,果然。
景阑于她,便如此重要么。裴栯知怒极。
“他骗了你,你竟还念念不忘。”
“你可知他究竟是何人?”
韩素娥无动于衷,仿佛他的话不能在她心上投下半分涟漪。
等不到她的回应,裴栯知紧蹙的眉一松,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染了不甘:“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愤怒涌上他心头,冲毁理智,口中泄愤般吐露:“你知不知晓,他一开始就意图接近你,从汕水救你开始,就是他精心谋划的陷阱,你和他相识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无一不是他设计的。”
“你清誉被毁,是他设计。”
“韩府地窖莫名出现的兵械,是他设计。”
“你爹与夏人勾结的文书,还是他设计。”
“可笑你还将他当作好情郎!”
裴栯知近乎斥责地说完最后一句,只觉憋在胸中的一股郁气纾解出来,他去瞧韩素娥,料想她该露出悔恨的、恍然大悟的、或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通通没有。
她仍旧是那股冷清的神色,眸光半点儿未变,像一潭死水,波澜不起。
不该是这样。他愣住。哪里出了差错。
“他在哪儿?”
韩素娥看着他,表情平静。
见她这样,裴栯知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疯了,你难道还想着同他在一起吗?”
他想到什么,抬步走近,怜悯又愚弄地打量着她,痛心疾首:“你知道他究竟是谁吗?”
仿佛抵触他的靠近,韩素娥趔趄着退后两步。
这举动无疑激怒了对方,裴栯知迈步上前,狠狠扼住她腕,将她困在两臂间。
“实在是可笑,”他居高临下俯视她,“你心心念念的景郎,压根就不是什么景家公子,他其实——”
话未说完,见面前的人突然呕出血来。
一口接一口。
血不停地顺着她的唇角向外涌,滴落在洁白的雪上,绽成刺眼的血梅。
那对眼眸渐渐失去光亮。
裴栯知满面惊愕,倏地瞪大双眼。
“素娥!”
怎么会如此!?
他后悔万分,扶住她瘦削的肩膀,不停呼唤对方。
惊慌失措间,自然便忽视了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
弓弦与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铁锈混合着凛冽的雪,一触即发。
天旋地转中,韩素娥仰面倒下,视线所及,只剩淡灰无边际的天幕,还有迎面而来的落雪,那雪自空中而来,像缓慢坠落的利箭,冰封了她的四肢。
脑中嗡嗡,似乱虫飞鸣,又似振耳雷击。
心毫无章法地冲击着胸腔,宛如倒塌的楼宇,总归是要轰然一声,才肯归于沉寂。
“拿下他!”
“有刺客!”
“公子小心!”
雪仍旧悠悠地落,院中却混乱一片,离弦箭矢划过耳边,发出破空之音,刀剑相撞,擦出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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