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岚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血液逆流,心底泛上来的,却只有苦涩的情绪。
他竟然连信任他人的能力都已经快要消失了。
危岚闭了闭眼,拽回自己逐渐滑向深渊的脑回路,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而是逼迫自己思考起要如何回答雪霁的问题。
是的。迟疑了一下,最终危岚还是没做任何隐瞒。
既然雪霁有了变化,那他也不能一味的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雪霁漂亮的紫色眸子黯淡了一下,突然小跑了两步来到危岚身边,拽住了他的袖角,窥探着危岚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那,哥哥是喜欢他么?如果他找过来,哥哥会跟他走么?
喜欢?危岚下意识嗤笑了一声,眼底闪过厌弃,不喜欢了,那桩婚事只不过是一场意外造成的错误罢了,既然是错误,就应当被纠正。
他微微垂下眼睫,神情冷冷清清的,我决不会与他回去的,阿雪也不用担心,只要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这次,危岚没有用平时那种安慰小孩儿般的温柔态度与他讲话,看起来冷冰冰的,可不知怎的,雪霁听了,却觉得这次的承诺比以往的分量更重。
危岚是在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雪霁,做出这样的承诺。
哥哥难道没有注意到那些异常么?如果注意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
雪霁紫色的眸子深处情绪激荡,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最终定格在一种纯然的喜悦上,一双幽紫色的眸子明亮得宛若最纯净的水晶。
刚刚那句问话,是雪霁故意说出来的,而危岚用自己的态度给出了他的答案。
雪霁眉眼弯弯,没再像以往那样时时拽着危岚的袖子,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而是顺着心底的情绪驱使,几步跃过了危岚身边,雀跃地走在了前面。
哥哥,快一点!我们赶紧到下一个城镇去,我想和哥哥一起尝遍城里的美食!
危岚被他的情绪感染,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他纵容着雪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不得不说,雪霁的存在给他的逃亡之路添上了一抹鲜活的色彩,让他多了一些需要操心的麻烦,相应的,也让他没那么容易沉浸在过去的那些负面情绪里。
他想,无论雪霁的身世存在着什么样的秘密,只要他不背叛自己,那他永远愿意当那个会疼爱他的哥哥。
*
危岚本意是一路尽量避开城镇,走最短的路途返回南疆,可他惦念着雪霁可怜,若是连凡间的繁华都没见识到一下,就又随他深入了物资匮乏的南疆,那也有些太惨了。
于是,在快要离开中域,深入南疆十万大山之前,他带着雪霁在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放肆地玩了三天。
他带雪霁吃遍了当地的美食,带着他去听凡间最流行的戏曲,找了门路去参加修士举办的拍卖会,夜晚不睡觉专门去参加了当地的夜市,若不是还对之前险些误入的青楼的情景心有余悸,危岚就差带着雪霁去当地的青楼体会一下什么叫风土人情了。
这事不着急雪霁他还是个孩子,哪懂得青楼是做什么事的?也没有、没有那种需求。
在雪霁再一次对金凤楼表示好奇的时候,危岚红着脸把他拽走了,不给他刨根问底的机会。
危岚忙着慌乱,也就没注意到雪霁说想要进去瞧瞧时,眼底闪过的笑意。
他看起来不像是对青楼感兴趣,而是对红着脸的危岚极有兴味。
可当危岚纠结了半天,打算去探究雪霁到底对青楼的什么感兴趣时,雪霁又收敛好了一切情绪,对之前路过的金凤楼闭口不提,好像之前那个想要进去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危岚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雪霁表现得太过正常,他也就歇了刨根问底的心。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危岚带着雪霁玩够了打算离开时,却意外碰上了护卫商队离开南疆的巫族的小族长巫礼。
危岚和巫礼在同一间客栈偶遇的时候,都是楞了一下,继而危岚眼底浮上了纯然的喜色,一直有点担忧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一直在担心,陆鸣巳会因为自己逃婚的事迁怒于巫族,虽然他在外界的声名一向不错,可陆鸣巳在危岚心底的信誉度却是几近于零,他一直都在害怕,陆鸣巳会为了逼他回去,拿巫族要挟他。
万幸,明辉仙君还没有那么下作。
既然巫礼会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巫族和外界的联系还是正常进行的,原本陆鸣巳帮忙打开的贸易线路,也没有就此断掉。
危岚唇角扬起了细微的弧度,正要和巫礼打招呼,就见巫礼突然将一众族人甩下,怒气冲冲地走上楼梯,拽住他就要往更私密一些的房间里走。
你跟我过来。
雪霁见巫礼凶巴巴的,下意识就往前站了一下,想要拦住他,却被危岚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他声音轻柔却不容置喙地命令道: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没事的,巫礼不会伤害我。
巫礼这时好像才注意到这个亦步亦趋跟着危岚的漂亮少年,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雪霁几遍,突然浑身一颤,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瞪向危岚。
危岚:
你脑补了些什么?
他和巫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一惊一乍的性子,对自己却绝对是没恶意的,于是不顾后者控诉质问的眼神,率先一步进了房间里,转身瞥了他一眼,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巫礼一步一步蹭进了房间里,等到危岚反手带好了门,他压抑在喉咙里的话语立刻迫不及待的喷涌而出。
整个修真界都在说你逃婚了,我还以为是你和明辉仙君闹了什么矛盾,原来是,原来竟然是你有了新的相好,跟人私奔了!
他一脸痛心疾首,颤抖着指着危岚,岚岚,我知道你向往更好的人,不愿把自己拘在南疆,可你也不能,也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吧?这才多久,你就抛弃了明辉仙君,另找了一个?
危岚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当即气红了脸:你瞎说什么呢!那孩子是我从坏人手里救下来的,我只把他当弟弟看,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变成
就变成他的姘头了!
那个词语危岚说不出口,他气得磨了磨牙,唾弃了巫礼一声:龌龊!
龌龊的巫礼:
他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既然这样,那你好端端的,和明辉仙君闹得什么别扭?还弄到天下人皆知
想到这段时间往返中域自己听到的消息,巫礼忍不住有点担忧,苦口婆心的劝道:岚岚,修真界不是我们南疆,可以由着你乱来,你知道明辉仙君在外面有多少敌人么?你就这么耍脾气的跑出来,搞得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明辉仙君非常在乎你,说不得就有什么人动了歪心思,想要拿你对付他呢!你还一点护卫都不带,若是真有谁对你出手了可怎么办?
危岚在巫礼面前就没有那么端得住了,他微微鼓了下脸颊,不太开心:我又不怕那些人!
巫礼继续苦口婆心,不是你怕不怕,而是明辉仙君的敌人都是修士还不是以前去南疆小打小闹的修士,你又远离了建木,真出点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何必为了闹脾气搞成现在这样?明辉仙君为了你,连脸都不要了,你还在生什么气?
危岚心底一阵烦闷,抿着唇,压抑着怒气:我没有在闹脾气,我只是不想同他好了,但他不允。
他有些焦躁,因为重生的那些事情不能和巫礼讲,巫礼又是见过他曾经对陆鸣巳有多么喜欢的,再加上一旦他和陆鸣巳真的闹掰了,巫族可能又一次要龟缩回南疆,让巫礼之前付出的心血全部白费,这些合在一起,让危岚有些难以启齿,不知要如何跟他解释。
毕竟,对他来说是百年之前的事,对巫礼来说,却不过是一月之前的事。
无法解释原因,又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会显得他是个非常任性乱来的人,可他明明不是,明明做错事的那个人是陆鸣巳。
危岚越想越委屈,唇角弯出不悦的弧度,眼尾也悻悻地垂了下去,悄悄别开了视线。
巫礼观察着他的表情,脸上表情一变再变,片刻后,他语气沉了下去,带着点怒意:岚岚,陆鸣巳是不是欺负你了?还是他对你不好?
危岚没想到巫礼会这么说,眼睛微微瞪大,怔怔地看向巫礼,他眼尾还残存着因委屈而微微发红的痕迹,巫礼一看,当即坐实了猜测,心底怒火更甚,关心和担忧也紧跟着浮上心头。
危岚被他隐含心疼的目光看得心底发酸,咬了咬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巫礼心里一沉,怒火险些直接喷发而出,只可惜应该承担这份怒火的人却不在眼前,他只能又压着自己把那种怒意吞了回去。
他虽然不明白陆鸣巳对危岚这样容忍的样子,怎么会对危岚不好,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危岚。
他们的神子不会说谎,既然他说了陆鸣巳对他不好,那就定然是陆鸣巳欺负他了。
巫礼有点恼火,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就是因为他没看准人,才主动促成了这场婚事,害得在族里备受宠爱的危岚居然受了委屈。
一起长大的二十年间,他何曾见过他红了眼眶的样子?
巫礼越想越气,心里纵使有着对之前付出的心血的不忍,还是咬了咬牙,断然道:这个混蛋!既然你不想嫁了,那就不嫁了,大不了我们巫族缩回南疆继续做我们的土皇帝!我这就下去跟他们说,这趟商贸不走了,我们护送你回南疆,绝对不让那家伙得手!
说着,他脸色十分难看,但却动作十分轻柔地拉住了危岚的手,拽着他就往门口走:我们回家。
危岚怔怔地看着巫礼,看他因为付出的心血突然泡汤而难掩暴躁的神色,也看他力道轻柔拽着自己的手
危岚的视线突然就模糊了。
就是这种感觉这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回去的那个家。
就是因为是这样的家,所以哪怕陆鸣巳那样冷待于他,他也依然是记着他的恩情的。
陆鸣巳不值得,但是巫族的族人值得。
危岚眼里氤氲着水雾,心里酸酸软软的,语调也软了下来,变得有些像是撒娇,可脚却死死地扎根在原地,让巫礼没拽动,不得不停了下来。
阿礼,不用了商队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继续往中域走吧,不需顾虑我的存在。危岚任由那人拽着自己,略略低着头,声音温润却又坚决。
他不希望,巫礼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一炬
他体会过那样的痛苦,才更不想让爱他的人,也体会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危岚:QAQ
巫礼:陆狗欺负我南疆没人?!
第40章
巫礼眉梢一扬,满脸不高兴:岚岚,我是那种为了自己,就把你往火坑里推的人么?既然他都对你不好了,还忍什么啊?我才不要你为了这种事情牺牲自己!
他到现在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当初之所以选择把危岚交给陆鸣巳,就是因为陆鸣巳看着危岚的眼睛里有光,那种感情是不作伪的,作为一生对伴侣忠贞的巫族人,巫礼就自然地以为陆鸣巳会好好的对待危岚。
可出了南疆,他才清楚未必如此。
其他修士对巫族这些不能修行的人暗中的歧视,因为仙尊夫人娘家的身份而别有用心靠过来的人短短时间,巫礼就见识了不少凡间人类复杂的心思,正是因此,他才体会出几分危岚身份的尴尬所在。
除了脸以外,危岚和陆鸣巳是称不上门当户对的。
而这样的不匹配,注定会让危岚承担很多的压力和伤害,这甚至不是陆鸣巳能够彻底压下去的。
既然危岚不喜欢,那就索性放弃吧
尽管心底仍有对大千世界的渴望,巫礼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岚岚,我们一起回家吧。做出那个决定的瞬间,巫礼心中反倒一松,他认真地看向危岚。
危岚摇了摇头,眼眶还残留着一圈浅浅的红,感动的情绪却已经渐渐过去,他又一次找回了平时的冷静:你先别着急,并不是我和陆鸣巳的关系结束了,巫族就要重新缩回南疆的。
他顿了一下,重新捋了一遍记忆里对陆鸣巳的了解,然后带着几分笃定道:既然他没拿我逃跑这件事做文章,那接下来,他大概率也不会针对巫族动什么手脚。明辉仙君治下的修真界,除了容不下过于穷凶极恶之人,其他的人无论什么出身,只要愿意遵守他定下的规则,都会被接纳的。
之前巫族困囿于十万大山之中,是因为我们自己决定避世,如今既已从族中走出来了,还因为我的缘故危岚苦笑了一声,脸上有几分无奈,让全天下都知道了巫族的存在,已经不存在避世的可能了,就更没必要重新缩回南疆了。
而陆鸣巳的态度摆在那里,想讨好他的修士,也不至于刻意为难你们。
危岚慢条斯理地分析着,说得巫礼原本躁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去,不免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他看着危岚,有些感慨,有些陌生。
孩子这是长大了啊也不知道在外面的这一个月是吃了多少的苦。
危岚被他老父亲般的目光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之前酝酿出的那点感动,彻底烟消云消了。
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总之,现在是最适合巫族走出南疆的时机,你们还要继续,把这趟商贸走完,让巫族能尽快融入到整个修真界,至于陆鸣巳的问题
其实危岚心里也犯愁,但这种情绪就不必让巫礼知道了。
他温温柔柔地浅笑,在巫礼肩上轻轻拍了拍,我会解决的,阿礼。你的职责是带着这些族人,适应修真界的生活,让我们能更好的融入修真界,而我的职责,就是摆平明辉仙君的怒火还有守护巫族。
巫礼心里微微一动,没说话,无声地与他对视,危岚也不闪不避,平静地看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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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的替身跑路了(重生 修真)——鱼思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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