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七十多回,那就是两三天便要吃一次毒药,待到毒发,再吞下不知效果如何的解药,等待毒解或是再来一次,随时都可能因为解药效果不好或炼制不及时而失去生命。沐夕沄不寒而栗。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只知道他在做了五年药人之后,终于熬出了头,成为了师傅的第一个弟子。
也许是因为童年太悲惨,大师兄一直都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他对什么都不在乎。师傅交给我们的除妖任务,他总是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每次战斗到全身浴血也毫不在乎。师弟们总是说大师兄好,身先士卒为大家拼命,但我却总觉得,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如今回想起来我才体会到,也许死亡对他而言,反而比活着更加安逸吧。那个时候的大师兄,给人的感觉,总少了一分作为人的热气。直到某一次
某一次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两人扭头一看,秦乐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小胖子已经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中发现沐夕沄不在,立刻清醒了过来。鉴于之前两次事件发生都是在他呼呼大睡之时,秦乐立刻起身找了出来。
沐夕沄向他招招手,两人一同在天井的台阶上坐了,继续听老人讲述往事。
那年师兄十五岁,随师傅出了一趟门,好像是去了东边的什么地方,回来以后,他虽然行为做事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我却觉得,他变了。别的师兄弟好像都没察觉,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只有十一二岁,对大师兄依赖得紧,总是有事没事就黏在他身边吧。
在那个十二岁少年的眼里,从东边回来的大师兄,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温柔,在自己做错了事情被师傅责罚时,会来陪着受罚;也在自己生病难受时,会过来照料。而见得最多的,是大师兄独自坐在屋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夕阳,看着月亮。温柔的目光像是能穿透万水千山,落在某个吸引着他,让他总是嘴角含笑的地方。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师傅又一次打算去东方,那段时间,师兄的眼中仿佛有火焰燃着。我从没见过他那么期盼一件事。我记得有一天,他开心地对我说,待他随师傅去中原后回来,要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那后来呢?秦乐听得兴起,见老人停顿了一下,赶紧催促着。
唉!老人长叹一声,就在出发的前几天,师傅的一个仇人突然寻上门来。师傅的儿子当时才八岁,被那仇家掳去,隔天被放回来时身上被种了七八种蛊虫,已奄奄一息。
蛊虫?秦乐吃惊地叫了起来,感觉鸡皮疙瘩起满了全身。沐夕沄却猛然想起了红叶城的林学武。
是啊,我师傅不擅蛊毒,只好连夜将小师弟送到一位师叔那里。他与大师兄一同将人送去,却自己一人回来。
沐夕沄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试探着问道:您的大师兄呢?
大师兄,被留在了师叔家,试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我大概是师父充话费送的。
第52章 蛊人
又试毒?你师兄不是已经不做药人了么?沐夕沄腾地站了起来,秦乐微微吃惊地拉了拉他,沐夕沄自知失态,尴尬地咳了两声,又坐了下来。
老村长看了他一眼,说道:也难怪你生气,我们几个师兄弟也很为大师兄抱不平。但师傅却觉得,大师兄能做五年药人而不死,实在是天赋异禀,留下他试毒胜算更大。
那你师兄能答应?秦乐问道。
不知道师傅承诺了他什么,师兄最后还是应了。唉!说什么师徒之谊,怎么比得过父子亲情。
那后来,您大师兄怎么样了?秦乐问道。
我那时很舍不得大师兄,常去打探消息,听说解蛊很不顺利,那七八种蛊毒混杂在一起,压制了这个便激起了那个,十分棘手。后来,师叔孤注一掷,用药物将小师弟暂时控制,打算炼制蛊王。你们知道怎么炼制蛊王吗?
没见过,但在小话本上看过,秦乐迟疑着答道:把蛊虫都放在一个罐子里,让他们自相残杀
老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战栗,点头道:没错,不过那次师叔要炼的,是蛊人。
什么是蛊人?沐夕沄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就是将人与蛊虫一起关在山中自相残杀,到了最后能活着出来的人,便是蛊人。
人与蛊虫关在一处,蛊虫相斗,人也被蛊虫噬咬发狂,进而自相残杀。到了最后,余下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与蛊王融为一体而不死,便成为了蛊人。蛊人如同百蛊之王,从此任何毒药蛊虫都耐他不何,他的血也可以用来入药,能解百蛊百毒。
如此恐怖的做法,沐夕沄与秦乐都不寒而栗。
您的大师兄不知道是谁提出了问题,声音颤抖得快要听不出来。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经历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大师兄最终走出了蛊王洞。我记得那天我们师兄弟正好去探望小师弟,师叔的弟子来报,蛊王洞开门了。我们好奇,便去看了一眼。
老人闭了闭眼睛,仿佛当年的一幕仍让他不忍卒睹。我看见大师兄从山洞中出来,全身□□,伤痕累累。背上和胸前的两道血痕深可见骨,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但更可怕的是,他满眼通红,神智也不清楚。当时他蹒跚而出,嘴里还发出嗬嗬的声音,状若野兽师叔用他的血制成解药,救了小师弟。大师兄在床上躺了一年,又用了两年才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听说大师兄还是一样待在师门,师傅感念他救了师弟,承诺再也不会让他试药试毒,甚至打算将门派留给他继承。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家里因为东迁把我带走,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不过听说,我那大师兄最后卷入了很糟糕的事情,结局不大好。
老人摇摇头,看了眼月亮。哎呀,不早了,让你们年轻人不睡觉听我这老东西讲古,真是罪过。快去歇息吧。老村长抬眼看了看天井,疑惑道:欸,我这是出来干什么来的?又原地转了一圈,这才拍手道:对了对了,来拿东西的。
说完他走到一根柱子旁,伸手想要将上面挂着的一个竹篮取下。
竹篮挂得有点高,老人踮起脚伸直了双臂才堪堪碰到篮子底,外袍从他的肩头滑落。
沐夕沄站起身,想要帮老人把篮子取下来。明亮的月光下,老人的右上臂上显露出一个刺青。那是一只硕大的蜘蛛,外侧还盘绕着一条首尾相连的蛇。
这是?!沐夕沄上前两步,又仔细看了看,的确是这个图案没错!
老人闻言奇怪地转过身来,右臂上的月光被柱子挡住,那刺青竟一下子消逝无踪。
那是巫医谷的刺青!
六十年前,巫医谷,十五岁的大师兄!
他说的是古青桥!
古青桥此刻的状态并不好。
虽有谭深的灵阵在身,但仍止不住灵力丝丝缕缕地逸散,于此同时,体力也在不断流失,古青桥躺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却睡不着。
哎,奸商,虽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但也不至于自大到认为自己应该永寿无疆。来,趁现在没别的什么事,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让我重生?
张金金背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打算不问我了呢。在伏魔镇的时候,你刚醒来,估计跟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本来也是打算到了南平,拿到了需要的东西再告诉你。
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威胁?古青桥笑道。
哎,你怎么这么想?张金金失笑。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去救那个魔种孩子?
古青桥看了张金金一眼,我以为你明白。作为一个魔种,在这世上生存有多困难。那孩子没做错什么,不该被当作血祭的对象。
在山海城时,阿九一直派人关注着你们。那晚你们去救人,阿九得到消息晚了,只来得及紧急和我联系。待他去到海滩,秦乐已带着孩子回了村子附近。秦乐离开以后,金金阁的人接走了枫儿母子俩。我紧急赶到山海城时见了他们一面。那孩子坏就坏在一头红发,眸子一圈的颜色也是红的,实在太显眼了。这种与众不同让村民格外惧怕他。你可知,如何通过这些特征辨别魔种的血统?
古青桥摇摇头。魔族血统并未给混血孩子们带来什么优势,但外形的特异却让他们极易辨认。他们并不像人族猜测的那样,能够从血统中获得什么天生的能力,最多也就是身体比一般的孩子更强壮,更少生病。而这一特点,更是带给他们更加悲惨的生活。一个吃苦劳的奴隶一定会得到更多的苦活和折磨。
古青桥第一次被人称为魔种,是他六岁时。
父亲是什么样子,他早已毫无记忆。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他就与母亲在大漠生活。黄沙漫漫,小小的绿洲中人人度日艰难。母亲却从不让小青桥多出门,只告诉他,外面有坏人,要乖乖待在家里。
母亲每日很早就出门,天黑才会回来,带回来一点点食物和清水。小青桥乖乖地待在家里。他最欢喜的,便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刻,听见门前响起母亲轻轻的脚步声。此时打开门,扑进母亲温暖的怀中,就能看见母亲美丽的容颜,得到一个温柔的吻。
然而有一天,母亲却再没回来。五岁多的小青桥在门前等了三天,依然没等来母亲的身影。那苦命的女人是走了还是去世了,浑浑噩噩的他并没有弄清楚。只知道几天后,他被赶出了租住的小屋,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流浪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他在街上游荡,捡别人不要的食物,与野狗和其他的流浪儿抢食。
那一天,他已有两天没有进食。小青桥坐在墙角,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奄奄一息。一个好心的少女路过,见他可怜,便从自己的食物中掰下半张烤馕,递到了他的手中。
小青桥开心极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了。那半张烤馕,就像是世界上最可口的食物。可那少女刚离开,一群街上的混混少年便围了上来。
小青桥拼命护着手中的烤馕,却敌不过少年们的拳脚。他被两个少年扭着手,烤馕则被带头的少年抢走。他气急了,全身的血液直冲上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大力,他挣脱了少年的束缚,一个箭步冲到带头的流浪儿眼前,将他推到在地,挥拳便揍。
那少年本欲还手,却在看清他的样子后惊恐地大叫,很快就落荒而逃。
小青桥抢回了烤馕,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墙角。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那流浪儿竟带着几个成年人赶来。
就是他!那少年指着小青桥喊道:他刚才打我时,眼睛里出现了一圈金色,他是魔种!
小青桥慌了。什么金色?什么魔种?他在说什么?双手被胡商反绞到背后,他拼命地挣扎,却仍无济于事。
小青桥被带回了胡商的帐篷,和两外几个小孩关在一起。在那里,他才知道,眼眸会变色的人被叫做魔种,是人类与魔族的混血孩子。
魔族?是父亲还是母亲?连父母都不太记得的小青桥,根本无法理解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要成为奴隶,为什么和其他的魔种孩子一起被关在笼子里,被路人唾骂,被商人像牲口一样挑来拣去
而上辈子他见到的所有魔种,都是在大漠商人的铁笼中。那些孩子,或发色有异,或是和他一样,眸子有一圈色彩,红色、绿色、紫色都有。
人族对魔族的恐惧,让他们在对待混血魔种时既害怕又厌恶。带着这样的轻蔑与敌视,没有人会去帮他们追根溯源,了解他们的血统如何。古青桥与其他人一样,对此一无所知。
的确,若是纯魔体,大都身材高大,发色、眼眸也是纯色,不过区别于中原人的黑发黑眼,魔族有着更多的色彩。混血魔种有时会直接继承来自魔一方的发色和眼眸,而更多的,是在眸子外圈显现色彩。像枫儿那种一圈红色,就说明他来自魔域南方;而像我们这样的金色,只有魔域北方的皇族,才可能拥有!
你说什么?皇族?古青桥一脸的难以置信,我虽然身体虚弱了不少,但脑子还在,想要安慰我,你还是找点别的来说吧。
事实如此,我骗你作甚!张金金瞪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那玉牌玉质温润雕工精细,刻的是一棵枝叶繁盛的大树,看起来价值不菲。
不过在古青桥眼中,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这是你金金阁的信物?他故意问道。
玉牌拿在张金金手中,微微发出青色的光,光线变幻,一个小光点自树根而上,大树上的一片叶子亮了起来,玉牌背面泛起一行小字。
这是我皇家的族谱灵器,这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代表着皇族的一个人。凡皇家子孙握住这玉牌时,便会显示他在家族中的辈分排序。我便是第十代的八皇子加赫如。
古青桥懒洋洋地看着那棵树,你家的人可真多。
张金金将玉牌放在小几上,推到古青桥面前。玉牌离开了他的手,立刻黯淡下来。你试试?
古青桥有些犹豫。长久以来,经历了无数苦难,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第二个身份,还能被归入某个所谓的家族。儿时的他,也曾衷心地希望,这世界上还能找到什么亲人,但这些来得太晚了。在他被流浪儿欺负的时候,在他被关在铁笼中被转卖被赠送的时候,在他辗转在无数个奴隶主手中,受尽侮辱折磨的时候,这些人在哪里?
古青桥这两世,没有这些所谓的家人。现在的他,心里没有他们的位置。
含着讽刺的笑,古青桥伸手拿起玉牌。
一片树叶亮起。
第九代六皇子阿顾罗。
第53章 南平
古青桥沉默地看着玉牌,眼底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晌,他把玉牌放回小几,推向张金金。
张金金收回玉牌,放入怀中,一言不发地看了古青桥一会儿,闭眼再不说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到达了南平镇,停在一所大宅之前。
宅子里走出一位老仆,青衣白须,个子颇高,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殷勤说道:少爷终于回来了,这次出去半年了,也太幸苦,是要回来好好歇歇了。见到张金金从马车里出来,立刻伸手要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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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是我白月光(重生)——菁芸(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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