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子弹的弹头,很可能作为遗物,被收敛于家属处,也就很可能在刘姐手里。这种脆弱的联系是目前方仲辞想到的唯一可能,只能一试。
因为禁毒支队还有定期任务,众人将刘姐送回来之后,陆续离开了刘姐家里。
当方仲辞两人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刘姐和另外一个警察。
隔着门,叶栖有些迟疑的辨认:是吕……志谭大哥吗?
吕志谭先是皱眉,然后瞬间想起他们曾经在市局后院的长椅上有过一面之缘,而那时,叶栖还曾为他的儿子解答过作业题。
吕志谭将门打开,才发现了站在叶栖身后的方仲辞:“方……副,你们怎么来了?”
方仲辞往里瞟了一眼:“你怎么在这?”
吕志谭顿了一下:“冯饶光是我无血缘的把兄弟,今天去了的,是我妻妹的孩子。我被借调到肃城月余,接到消息后,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
多年前,吕志谭和冯饶光从同一个镇子上出来,本就关系匪浅。后来又考到了同一个警官学院,更是形影不离。吕志谭找到了老婆后,还将老婆的妹妹介绍给了冯饶光。这本来是一桩美谈,可冯饶光偏偏做了缉毒警。
而后,冯饶光意外在卧底任务中牺牲。而冯饶光的故去,让吕志谭一度觉得愧对自己的妻妹,他曾几次三番暗地里调查究竟是谁杀了冯饶光,但是都无疾而终。
方仲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了句无用的节哀。
两人被吕志谭引到客厅里,坐在了刘姐面前。
短短两天,眼前的女人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眼睛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尽是红肿病态。
“您还好吗?”第一个开口的仍是叶栖。
她只是抬了抬眼皮,但没作答。
“记得我同您讲过的话吗?”
妇人仍不做声,但迟钝的点了点头。
“如果有个机会,能查出这其中的原委,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您愿意试试吗?”
妇人骤然抬眼,双手搭在叶栖的手背上,眼里有异样的光。
叶栖将其中一只手抽出反覆在刘姐手上:“我们需要您的配合,将冯大哥那枚弹头,借予我们。”
叶栖说起话时,有种柔软的亲和力,像是能为人抚平创伤:“我向您保证,会给小亮一个交代。”
妇人将桌上的杯子拿起,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她的指尖微微颤动,却骤然起身。
看着妻妹摇晃的起身,吕志谭想要起身搀扶。可她却摆摆手,拒绝了。
刘姐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停在了房屋最边上的一个角落里。翻了良久,她找到一个满是灰尘的深棕色盒子。她抬手擦掉那些灰尘,沿着脖子边缘拉起挂在脖子上的挂坠,那挂坠竟是一把钥匙。
钥匙投入锁眼之中,发出不太清脆的响声。
金属壳弹头的余辉仍在,她想伸手拿起,却在未触碰到弹头冰冷的光辉前,陡然将手缩了回去。
丈夫就那样不明不白的牺牲,除了这枚弹头,什么都没能留下。她将那枚唯一的遗物紧紧锁起来,放在沉积灰尘的角落,却将开锁的钥匙日夜的挂在胸口。
她不敢触碰,于是干脆把盒子整个转过去,对着两人:“这就是那枚弹壳。”
叶栖连盒子一起接过,看着子弹上膛线留下的痕迹,叶栖的心底像是被针碾过一般。
妇人将脸偏到旁边:“你们用完,我还能拿回来吗?”
叶栖点点头:“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会亲自将弹头送还。”
说完,他从兜里拿出几颗糖放在刘姐手心:“冯大哥的隐姓埋名,都是为了保全你们,请一定一定要坚持下去。”
刘姐的手紧紧收拢,将糖纸捏的吱咯作响。
两人从刘姐家里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可留在人心中的风雪,又什么时候能停呢?
·
两人迅速回了局里,叶栖随着方仲辞一路赶到了法医室。
方仲辞将枪往桌子上一放,江恪扫了一眼,蹙然皱眉:“你这哪淘来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给我做个弹道测试。”
江恪推了一下眼镜:“我是法医。”
方仲辞面色沉重:“十几年前缺人手的时候,你什么没做过?弹道测试不难为你。这很重要,而且,我需要暂时保密。”
江恪点点头:“好,等消息吧。”
·
次日,方仲辞刚下楼,就看见推着自行车出来的叶栖。
两人一对视,方仲辞就接到了来自叶栖阳光和煦的笑容。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这个笑,带着这笑的美人就推着自行车要离开。
“小美……”方仲辞差点将脑子里浮出的词汇脱口而出,嘴向后一咧,迅速改了口,“叶栖,这么巧,不然我送你吧。”
叶栖似乎怔了一下:“可晚上……”
方仲辞想都没想:“送你回来。”
眼前的小美人迟缓的眨了眨眼,将自行车推了回去,不太好意思的坐上了车。
二十分钟前。
叶栖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想要导出方仲辞家智能管家云存储的监控视频备份,直接导致方仲辞洗漱播放的音乐又卡顿了半秒。
叶栖的手指悬空在回车键上,迟疑不决。一直等到手开始抖,他才下定决心的闭眼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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