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飞卿沉吟片刻,道:听说天机寺的平安符很难求。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忍不住插话道:君后说得极对,这平安符需得在佛前虔诚祈求三个时辰才能得到,太后今日天不亮就来了......
太后看她一眼,大宫女才闭了嘴,不敢多话。
明飞卿觉得这平安符眼熟,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忽然想起来,当日成婚不久,淮瑾也送过他一个同样的平安符。
太后要抱着阿渊回寿康宫吃好吃的,明飞卿没跟他们一道回去。
他独自一人,进了天机寺。
老住持胡子花白,见到明飞卿来,微微躬身:参见君后。
明飞卿免了他的礼,瞻仰着慈眉善目的佛像,虔诚地拜了拜,继而问主持:当日淮瑾还是太子时,可曾来过这里?
老方丈说:自淑皇贵妃离世后,陛下不曾再信过神佛,几乎没来过寺里...他似乎想起什么,说:不过前年,陛下曾夜扣寺门,说他做了个生死之梦。
明飞卿:生死之梦?具体是什么?
老方丈:还请君后恕老朽不敬之罪。
明飞卿:无妨,大师直说就是。
老方丈这才道:陛下当日说,他梦到君后坠下高楼,死于血泊之中,此梦令他心慌难安,百般无解之下,他竟在深夜到访天机寺,重新信了一回神佛,他虔诚地从凌晨跪到天亮,求得了一道平安符。
明飞卿:......
那道平安符当日一早就送到了他手里。
他只当太子殿下以权势施压随手得了一张平安符,没想到竟然真是虔诚跪求来的。
明飞卿回到新梧宫,从书桌角落里找出这枚平安符。
此前他没把这道符放进眼里过,甚至因为是淮子玉送的,一度想扔了。
因为没怎么在意,后来丢到哪个角落里都忘了,如今再找出来,明飞卿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道平安符。
这时细春领着一群小宫女捧着衣服进来。
陛下出征时要带的衣物,一年四季都备好了,君后要不要亲自过目呢?
这些琐事明飞卿早就不管了,他自己是一点都不想再像前世那样事无巨细地操心淮瑾穿什么吃什么用什么。
因此次毕竟是出征,细春想着君后不会如此心硬,便大着胆子把衣服拿来给明飞卿看。
明飞卿手里摩擦着平安符,看到衣服里有几件厚实的里衣。
他假意咳了两声,道:把衣服放下,你们退出去吧。
细春面上一喜,忙让人照做。
待屋里的人都散去,明飞卿从冬衣里挑了一件领子带狐狸毛的里衣,他找了把剪刀,把毛领剪了个裂口,而后故意叫来细春。
这衣服怎么裂了个口子?
细春一惊,忙要指责织造局的人,也急着要补。
明飞卿把衣服攥在自己手里,道:罢了,不必责怪他人,你拿些针线来,我来缝。
细春:???
明飞卿的针线活,啊不,那就不是针线活,那叫拿针乱缝。
等他缝好了,才把细春叫进来。
细春拿到衣服一看,那衣领上的针脚,简直是一团乱麻,像是缝了个铁丝球上去,这铁丝球倒是把裂口给遮住了,不过看起来似乎更丑了。
细春委婉地道:要不,奴婢找绣工再锦上添花一下?
明飞卿颇为自信:我缝得很好,不需要再添什么。你就这样拿给淮瑾,若他敢嫌丑,你就把这衣服扔了吧。
细春只好应下。
这件里衣就被单独送到了淮瑾面前。
淮瑾一看到那团乱麻,颇为嫌弃,可细春一说那是君后亲自绣的线团,淮子玉立刻换了一副欣赏的嘴脸,真情实感地夸道:这绣工真是脱俗。
细春:...........
他期望冬日快点到来,他好把这件里衣贴身穿着。
大军出征前,照例有祈福的典礼。
不过有了先皇的教训,宫里不敢再设过高的高台,祈福典礼也不再追求过于繁杂的仪式,只讲究诚心。
大军开拔前一日,明飞卿去了一趟军营,他为即将奔赴边境的十万将士祈福。
底下的士兵整装待发,枪刃朝上,寒光肃杀,他们是西溱最坚实的一道护盾。
明飞卿无法预知这场战役的祸福胜败,他虽然看淡了兴衰生死,但面对底下这群生机勃勃的年轻生命,重生以来第一次,他希望自己的紫微命格能起到那般玄乎其玄的作用。
他诚心地为所有保家卫国的勇士祈福,期望他们百战百胜,凯旋而归。
众将士仰望着玉台上的明飞卿,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男后。
关于他的诸多揣测与猜忌,在目睹他虔诚祈福的这一刻尽数消解。
正如宋将军所说,明皇后是皇室里少见的有血有肉有慈悲心肠之人,他不是遥不可及的神明,但他同神明一样,懂得怜悯世人。
在祈福完成的那一刻,日光照进军营,眷顾每一个士兵。
明飞卿的周身都被阳光镀上一层金,恍如神袛降世。
西溱士气大振。
祈福结束后,淮子玉把明飞卿拦在了主帅营帐,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你刚刚祈福时,有顾到我吗?我也是要上战场的。
明飞卿见他衣领处露出一圈狐狸毛领。
淮瑾循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抬头说:你亲手给我缝的衣服,我日日都会贴身穿着。
明飞卿:随你,你就是想焊在自己身上,我都没意见。
淮瑾笑起来,他固执地问:你今日祈福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算上我?
没有。明飞卿道,我怕算上你,老天会迁怒其他无辜将士。
淮瑾并不生气:卿卿愿意单独给我一句祝语吗?
明飞卿:不能。
淮瑾:哪怕只是一句平安归来?
明飞卿:我只希望你有去无回。
淮瑾苦笑一下,已经分不清,明飞卿这是气话还是真心话了,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这句...近乎诅咒的祝福。
这半年来,明飞卿对他一直是这副态度,看着亲软,却总能扎得他心疼。
大军出征之日,朝廷百官和皇城里的百姓都出来相送。
离开溱宫时,淮瑾不断地回头,期望看到明飞卿的身影,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骑着战马出了皇城,一再回头,往城楼上看去,依然不见明飞卿。
淮瑾想起前世他出征,明飞卿就是被软禁也要逃出东宫大门,忍着腿上的痛跳起来,努力向他招手,隔空喊:阿瑾,我等你回来!
前世西征险象环生,淮子玉数次咬着牙死里逃生,都是为了明飞卿这句我等你回来。
而如今他说的是,希望你有去无回。
前世的明飞卿很少许愿,所以他并不知道,上天很愿意偏爱紫微星,他许的愿大多能实现。
正文 今日杀你之人
淮瑾出征前,安排好了他不在皇城时的一切事宜。
由于先帝的儿子要么死要么在边境回不来,淮渊这个唯一的皇子又是个咿呀学语的婴儿,所以监国的权力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明飞卿手上。
古来皇后干政,通常需要依傍幼子或幼帝,以此垂帘听政。
明飞卿因是男子,在这件事上少了些阻力。
人都知道趋利避害,从前日子过得安稳,闲得敢在背后编排明飞卿的是非,如今强国压境,国破家亡的疑云笼在所有人的头顶,西溱上下终于回过神来,想着要信一信紫微星,期望他能在战乱时期庇护自己。
得益于紫微星的命格,明飞卿以皇后之位直接监国干政,西溱上下也没人敢过多置喙。
只是那日皇帝出征,皇后连出宫相送都不愿意,多少让群臣百姓都有些犯嘀咕。
猜测是帝后不合,但皇帝偏袒新梧宫偏袒到近乎过度的地步,外人实在也猜不透,皇后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连这点体面都不给皇帝留。
一个月后,边境传来捷报。
淮子玉带兵突袭南国江琼关,剿灭敌军五万人,而西溱伤亡却极少,仅为二百人。
仅论伤亡数,两百在五万面前,近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一战可算赢得十分漂亮!
西溱上下大呼君上威武,整座皇城都在为这场胜仗欢呼!
只有国师知道,一场战要能漂亮地打赢,需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与人和二样,由帝王人力可控,而天时,可遇不可求。
近半年来,紫微星一直在南国夜空闪烁,这颗星宿数百年来可从没有如此眷顾过西溱。
明飞卿,就是西溱的可遇不可求。
自他监国以来,西溱境内少有内患,边境粮草供应不曾短缺,冬日常见的天灾一次没有发生过,边境虽战火滔天,但在战火以外的西溱内围,百姓的生活富足安稳,战争的影响被降到最低。
在这一片向好的局势中,国师却算出了一个不太吉利的卦象。
他拿着卦象进了合阳殿,明飞卿正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国事,见他来,眼也不抬地问:何事?
张岐将卦象摆在奏折之上:按卦象所言,此次战役到了后期会多现险阻。
明飞卿看了一眼卦象,道:你当日同我说,只要我诚心为出征将士们祈福,这次战役就能有惊无险。
张岐:确是如此,但不知为何又有了变数,恕微臣多嘴...君后当日祈福时,可有将陛下算在里头?
明飞卿顿住笔势:.........
他不太会说谎。
张岐一脸大事不妙:君后是忘了?
祈福前,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明飞卿多少可怜可怜淮瑾,这毕竟是去上战场,生死面前,什么深怨大仇都该暂时搁在一边啊!
明飞卿放下笔,摩擦着手边的玺印:我不是忘了,我是刻意不提他。
张岐:!!!
他如果知道明飞卿不仅不给淮瑾祈福,还祝他有去无回,只怕要当场吐血三升!
见张岐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明飞卿不解:如果我的一句话就能定谁的生死祸福,那西溱早就统一溱地,何至于被南国打压多年呢?
听天命之前还需先尽人事,国师别把我捧得太高了。
张岐:君后,生死祸福自然不能全压在您一人身上,但...您若能怜悯陛下一二,哪怕只是在心里多盼着他好,对陛下都是有时运助益的,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您这一丝牵念能救陛下的命啊!
明飞卿想起前世的祈福大典,嗤笑一声:战打赢了,我这点牵念微不足道,战打输了,我这点牵念就成了不祥。
他拿起玺印在奏折上敲下:捧我的是你们,稍有不顺,踩我的也是你们这群人,我可真是吃罪不起。
一席话砸得张岐哑口无言,良久才反驳道:...不会的,至少陛下不会这样想。
明飞卿已经不想听他狡辩了:国师,你的话太多了,退下吧。
张岐固执地道:那陛下这卦象......
明飞卿:他的祸福生死,与我何干。
南边边境。
风沙四起。
两军对峙于岚城之外。
南国惨败一回,连丢三座城池,士气低迷。
大约是怕西溱趁胜追击直捣黄龙,耶律南炙这个不会打战的皇帝,也被逼到了阵前。
他骑在战马上,身穿漆黑铠甲,右手握着一把箭驽,被大将护持在军队中间。
南国最骁勇的大将并不是皇室中人,而是楚氏一族,尤以楚澜为主心骨。
南国境内盛传一句歌谣:楚氏为傲骨,南国不折腰。
立在溱军领头的淮子玉鄙夷地扫了一眼被保护的耶律南炙。
耶律南炙天生瞎了一只眼,于骑射之术上毫无精进,手握箭驽不过是装腔作势。
淮子玉唯一忌惮的,是楚澜这个棘手的大将。
从淮瑾有记忆起,听得最多的战报就是南国楚氏杀了他的皇叔,擒了西溱的大将,攻占了几十座城池。
西溱的版图比南国小一圈,那一圈,都是楚氏给南国打出的江山。
往前五年,溱军内部是闻楚色变。
淮瑾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险胜过几回,心中也藏着几分不可告人的敬畏。
风雪渐重。
淮子玉对楚澜喊道:楚元帅,瞧瞧你身后的瞎眼皇帝,他连走到阵前都不敢,这样的君王,也值得你效忠?
楚澜手握银枪,目露凶光:溱君,五万将士的血债,今日请你以血偿!
两军沉重的号角同时吹响,杀气裹挟着寒风,刀刃割破血肉,鲜血四溅。
淮瑾与楚澜正面对上,楚澜正值壮年,臂力惊人,枪法更是招招凶狠,淮瑾惊险躲过一枪,脸上却被划了一道血口,他掉转战马,往后方退去。
楚澜趁胜而追,直追了二十米才意识到不对。
淮瑾以自己做阵眼,引楚澜进阵,待南军中计后,溱军飞速组成鹤翼阵。
此阵大将位于阵眼,左右分列重兵,如张开的鹤翼,两翼张合自如,可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冲击敌军主将,攻击势头猛烈,一旦对方入阵,重则全军覆没,重则折损一半精锐*。
楚澜本不至于中计,奈何边境的寒风似乎在跟南国对着干,他的视线被风沙所阻,耳边也全是风的呼啸声,五感中缺失两感,导致判断失误,误入这种棘手的阵法。
他一时被困住了。
而淮瑾这个阵眼已经由宋百顶上,他在定下此战大胜的基调后,成功脱身。
淮子玉本可以功成身退,却在看见耶律南炙落荒而逃的身影时,策马要杀过去。
他身边的副将闻安及时劝说:陛下,此战必胜,穷寇莫追!
耶律南炙似乎察觉到身后的杀气,他抬手,手心里掉出一枚和血腥战场格格不入的琉璃玉。
那玉佩哪怕在晦暗的风雪中都能熠熠生辉。
淮子玉瞳孔剧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
他曾将琉璃玉送给明飞卿,暗示自己的心意。
前世他整理明飞卿的遗物时,曾看到这枚玉佩被妥善地安置在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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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等着朕废后/新婚第一夜就想丧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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