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惟青手劲把控得很好,箬竹能感受到的一丝微疼很快就散在他指尖,她想继续往前走,池惟青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箜篌舞很好看,但朕不喜欢。”池惟青身影被月光拉长,笼罩着她的影子,“所有会让你遇险,会让你受伤的东西,就算再美,朕都不喜欢。”
箬竹低敛的眼睑颤了颤。
他话语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却无端就让人听出了几分怜惜之感。
在冰面没有突然坍塌之前,他都是喜欢的,所以眼底会有那样惊喜的光。可偏偏事故陡生,后来发生的事让他不喜欢了,所以他是在迁怒。
迁怒箜篌舞。
“没有危险,也不会受伤的。”箬竹试图解释,“陛下应当知道,我水性好。刚才虽然不小心掉下去,但不还是好好游上岸了嘛。”
池惟青盯着她,暗叹了口气:“幸亏你水性好。”
“阿竹,许多事就像打叶子牌一样,难免有赢,也会有输。但朕不喜欢输,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不打牌。”
“今日幸亏你水性好,否则朕输掉的,就是活生生的你。明日,倘若朕再为了喜好去做存在变数的事,没有了幸亏,输掉的会不会是整座江山,谁也不敢保证。防患于未然,从来不在亡羊之后,而是从一开始,就掐灭所有的可能性。”
箬竹鲜少听池惟青一口气同她说这么多话,好在她脑子转得快,立马就明白了言下之意。
池惟青是整个大梁朝的皇帝,他其实不是不喜欢输,而是没法输。太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旦败了,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箬竹不再追问箜篌舞如何。
再开口,说的是:“陛下先去沐浴更衣,那个欲让陛下输掉的人,还等着陛下处置呢。”
半个时辰后,箬竹和池惟青重新回到水榭。
因为千秋宴中途出了这样大的变故,歌舞尽数暂停,原本欢喜气氛变得低沉无比,谁也不敢提前离席。
箬竹从水底拖上来的人此时正跪在榭中,浑身湿透,宫装紧贴在她皮肤,勾勒出能称得上袅娜的身段。
“思雨,你为何要害我?”箬竹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人是一个多月前,由芸香引荐来她宫中伺候的,而事情的起因便是今日千秋宴。
芸香当时替她出主意,叫箬竹可以跳一曲别有风情的舞,当做礼物赠予池惟青。
明眼人以为送的是舞蹈,其实不然,真正曼妙的,是跳舞之人。寓意双关,就看对方怎么诠释了。
但箬竹并不会跳舞,便让芸香从尚宫局寻了个精通此道的舞姬教她速成,来人正是这位思雨姑娘。
她早在思雨初来琴语宫教她舞蹈时,就觉得这女子有些不对劲。
跳舞的身段是极好的,应是个练家子无疑。可此人,却有意无意爱拿她与陆晗霜作比较,甚至言辞中含了些贬低,似是在怂恿她耍手段除去陆晗霜。
箬竹虽说瞧不起陆晗霜曾对她的陷害,但那些令她厌恶至极的阴谋事,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去触碰的。因此每回都用打马虎眼的方式,敷衍过去思雨的话。
“方才准备湖面冰块的人是你,湖水下拖拽我险些不得自救的人也是你。”箬竹睨着她,“证据确凿,我再问你一遍。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无冤无仇么?”思雨忽而冷笑了声,“我家主子不喜你,我便随之憎恨你。这样,就有冤也有仇了。”
“你家主子是谁?”箬竹寒声问。
思雨撇开头,不回答,像是要护主。
箬竹看得无奈,索性替她说了:“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是陆婕妤吧。”
思雨眸中闪过一抹秘密被识破的震惊。
箬竹洞悉着她的神情,摇了摇头:“你很聪明,可惜你的谎话,太低劣了。”
天族有秘术,可查探有过触碰之人的内心,得见她是否撒谎。箬竹方才在水下,用五指抓住这女子的脖颈,就算是触碰过了。所以这晌思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经由她秘术的判断。
是真,亦或是假。
而从她问话开始,此人满口谎话。箬竹再结合先前思雨对陆晗霜的贬低,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被人收买的宫娥想要诬陷人,从来都会先假装支支吾吾,被不断施压后,才吐露说出是谁指使她做坏事。就像上次翠玉豆糕事件中,茉心的反应。
可这个思雨却奇怪的很,直接就说她在为她家主子办事,似是迫不及待想要把背后之人招供出来。
后来她虽冷然不说,但这种事其实很容易得知。只需查一查此人进宫前后,和哪些人有过亲近交集,或是受过何人钱财恩惠,立马清晰明了。
到时候,矛头指到陆晗霜身上,这似乎和她诽谤陆晗霜的行为就对应上了。
可偏偏箬竹身怀天族秘术,她听得出知道思雨在说谎。将话反过来听,这个叫思雨的女人,同她本身就有冤有仇,和背后的主子无关。
她真正要加害的人,是她司贵妃。
所以冰块会突然塌陷,趁她溺水欲拉拽箬竹窒息而死,才是思雨真正的目的。
至于箬竹水性极好,甚至能在水下反将一军,是思雨没有预料到的。导致计谋暴露被捕,不得已使出后招,暗戳戳指控陆晗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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