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星阁平时无人看守,池惟青伸手推开阁楼木门,正要伸手去点墙壁上油灯。箬竹声音在门边响起:“陛下怎么来了这里?”
池惟青道:“醒酒。”
“那臣妾帮陛下驱驱酒意。”箬竹说着拿过他手中火折子,搁到旁边桌上,继而抬手抵在他额穴,徐徐揉动。
阁楼中未燃烛火,漆黑一片。视线受阻碍,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感。
池惟青感受到按揉在他太阳穴的皮肤细腻,力道适中。嗅见身后少女身上脂粉馥郁,发丝飘香。
还有……佳人在帮他解酒按摩的过程中,不断往他胸膛靠近。
池惟青醉于酒意的迷离神思陡转清明,骤然握住她手腕,制止了少女的动作。
“陛下怎么了?”箬竹温柔询问。
闻声,池惟青掌心越发用力,惹得箬竹忍不住倒吸凉气,抬起雾蒙蒙的眸子仰头瞧他,咬着下唇娇嗔:“陛下,你弄疼我了。”
“是吗?”池惟青冷声反问。
他声音寒如冰棱,漆黑如墨的眼瞳在瞬间深不见底,俯视着少女梳妆整齐的头顶发丝。
可箬竹显然没发觉他突然的变化,娇滴滴道:“嗯,臣妾可疼了。”
说着,又伸出另一只没被钳制的手,欲悄悄环过帝王腰身,作势要搂抱住他。
就在手指与龙袍仅剩半厘之距时,池惟青不给她接触到自己的丁点机会,嗓音低郁沉沉:“可朕不想弄疼你,只想……弄死你。”
箬竹愣怔。
刹那间,池惟青蓦地翻转手腕。“咔嚓”细响刺耳是少女手骨被他绞断骨折的声音。
“说,谁派你来的?想从朕身上得到什么?”
被陆晗霜派来假冒箬竹的司钰柔疼得脸色发白,额上冷汗直冒,手臂无力垂挂在身侧。
过度疼痛让她话都说不出。
但司钰柔想不通,明明自己这张脸已经打扮的像极了司箬竹,怎么还是一眼就被识破。
可这会儿她的处境被动,没时间想太多。司钰柔利用没受伤的手在黑暗中悄悄掏出瓶香粉,散漫半空。趁池惟青抬袖做挡之际,逃跑消失在黑暗中。
池惟青手背青筋暴出,在皮肤表面凸起。
他自记事以来,所遇刺杀者不断,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下毒和色`诱是其中最平常的两种。池惟青警觉性极高,从来没中招过。因为他清楚,一旦松懈就是满盘皆输的后果。
普通市井商人输了,还有白手再起家机会的。但他乃帝王,若输,丢的就是性命、名声,乃至整个大梁王朝。
所以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碾碎可疑的种子,才最安全。
可刚刚,他分明在女子出声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没有立马掐住她喉咙。而是放任那张脸的主人将手搭在他额穴,甚至升起丝丝幻想,那如果真的是箬竹该有多好。
池惟青心里烦躁,他今天险些就输了。对着梦寐以求的容貌,二十年来第一次,没能狠心做到一击致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情字果真害人,但他好像已经沉沦了。
冷静待了半晌,这回是真的箬竹小声嘀咕的声音传来。
“这地方黑漆嘛唔的,小皇帝该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因为卖个猎物,就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我吧。”
池惟青回过头,借着星光月华看见小径上箬竹正双手环胸搓着上臂,四处张望。他眉眼间烦闷神色倏尔散了个干净,心想,这才是他喜欢的姑娘。
不会擦浓郁到刺鼻的香粉,也不会故作娇柔投怀送抱,更不会放低姿态自称臣妾,甚至分明年龄比他小却无礼地喊他小皇帝,还把他的手臂当成睡觉枕头用来擦涎水。
是世间最别致的独一无二。
池惟青点燃凤星阁中烛火,再转身箬竹已经走到他身前,还是那个敷衍至极的行礼。
“陛下现在可以把金子给我了?”箬竹眨眨眼睛,开门见山就问他要钱。
池惟青笑她掉钱眼里了,轻“哼”一声,旋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先跟朕上楼。”
凤星阁楼梯呈弯曲盘旋状,宽度正好能容下两人同行。
箬竹被他拉着并肩往楼上走,侧头去看池惟青脸庞。上半张脸藏在回旋楼梯落下的阴影中,遮住幽黑深邃的眼眸,而下半张脸被烛火照亮,勾勒出嘴角弧度丝丝柔和,生得是能让日月山川都黯然失色的好皮囊。
但她总觉得小皇帝今晚有些奇怪,无端莫名,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奇怪在哪里。
直到走至阁楼最顶层,清风迎面吹来秋夜凉爽,箬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陛下从哪染来的这股子脂粉味儿,难闻死了。”她食指揉了揉鼻子,语气不掩嫌弃。
池惟青微怔,反应过来刚才那个人在逃跑前洒了他满身香粉。当即抽解腰封脱下龙袍,甩去角落。
箬竹在他动作间猛地转身背对着他。
孤男寡女深夜独处,突然一方开始宽衣解带,这不合适!
池惟青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摇头:“朕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像市井流氓?”
箬竹回身见他单纯只是褪去外袍,白色中衣襟领交叠平齐,便知自己误解多心了,理亏低头:“没,没有。”
“既然没有,司婕妤是不是该向朕解释解释今日下午在猎场之事?”池惟青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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