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被他们打死，也要忍耐着他们那低到可怕的输出，只能靠磨，简直就像是一场钝刀子凌迟，有不少队伍见到他们就想打GG直接退出，省得浪费时间。
    《四海》这游戏算不上当下最火的，但庙小妖风大，许多二、三流的职业战队都特别奇葩。
    江明辰回过神来再看直播间的时候，刷屏弹幕大多还在骂赵辽。
    【我去，就这么退了？人家副本都进了！】
    【辽神就是你辽神。】
    【赵辽就是不要脸赵辽就是不要脸赵辽就是不要脸。】
    【沧水月明林下：^^】
    【沧水月明林下：^^没关系，今天就当练输出了。】
    【我开始同情boss。】
    【boss预定的针灸疗程即将开始。】
    江明辰观摩了一小会儿《四海》奇景，退出来到别的直播间看了会儿，了无趣味，关了手机，躺回去继续发呆，直到手机在黑夜里面响起来。
    他接起来，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喂？
    是江明辰吗？声音很好听，略微有点儿沉，却又不粗，只是听着耳朵痒。
    江明辰反问：你是？
    我是郑玄，沧水战队的，白天见过。
    电话里的声音和白天当面说话时听起来不太一样。
    江明辰一怔：郑前辈？什么事？
    郑玄停顿了几秒钟才说：我在中央大道这边的警局，赵辽跟人打架被抓了。
    第4章
    郑玄其实是犹豫要不要打这个电话的，毕竟他原本是打算装作不知道江明辰和赵辽关系的。
    但既然遇上了，好歹也是同胞一场。就赵辽那醉醺醺的样子，郑玄担心不找人照看着又会出事，毕竟国外的治安真不比国内好，尤其是夜里。
    为此，郑玄辗转地联系了其他职业选手，问了几个人才问到江明辰的号码。他们还都很奇怪郑玄问江明辰的号码做什么，郑玄只好随口瞎编个理由对付。
    郑玄再一想，等会儿见到江明辰之后就装傻好了，就说白天见到了他，晚上见到了赵辽，以为他们金石战队全队都来旅游了，所以就直接找了江明辰江明辰毕竟是金石战队的副队长。
    对，江明辰居然是金石战队的副队长。
    不少人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都是吃惊的。
    郑玄如今想想，发现江明辰和赵辽的关系原来早有铺垫。
    无论如何，郑玄把借口备好就放心了，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房间里面的赵辽。
    其实说大事也不是，喝醉了闹事的多了去，赵辽也是运气好，对方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所以没私底下解决，拉拉扯扯被扔来了警局。
    如果是要私下里解决的那种，郑玄都不叫江明辰来了，江明辰来了也是送人头。现在还好，就是需要交个保释金，赔人网咖里被砸坏的东西和被打伤的人。
    赵辽倒是有钱，还很有钱，黑卡一掏，当场就问去哪刷，被郑玄糊弄着坐回去了。
    郑玄想等江明辰过来管着，不然赵辽这样子谁知道出了这个警局又得去哪个警局。
    如今赵辽正斜靠在休息室长椅上，整个人都没劲儿似的，能坐好几个人的长椅被他斜着霸占了一大半，一米八六身高的大长腿随意地支棱在地上。他吊儿郎当地嚼着口香糖玩手机，手腕上面的红绳晃来晃去。偶尔被灯光晃过脑袋，碎钻耳钉折射出一些光，却也比不上他那一脑袋挑染了发尾的小辫儿耀眼。
    说实话，赵辽的颜，郑队长是真心服气。
    大概是他见识少，但他真是在二十二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现实里有扎着小辫儿、发尾漂染了说不清什么颜色的颜色、还不像十年前的非主流或者街头小混混的人。
    非但如此，甚至还挺加分的，搭上那传说还不止中俄两国混血的脸，气质独成一家，倒像二次元偶像。
    当然，即算如此也不是他就能随口说别人是丑逼的理由。郑玄默默地想。
    郑玄收回打量赵辽的目光，走到警局外头，靠在门口吹着清爽的夜风，低头刷了会儿手游，就听见有人叫他：郑前辈？
    他按灭手机屏幕，抬眼看过去，笑了笑，温和地说：不用叫得这么正式，叫郑玄或者郑队，或者郑哥、玄哥都行。
    江明辰腼腆地笑了笑，说：郑队。
    郑玄侧身帮他推开旁边的警局门，边说：也没大事，手续都办好了，我刚是吓唬你们赵队的，怕他醉了我管不住，让他待里面等你过来。
    江明辰有那么一丝不自在，被郑玄敏锐地看在眼里，于是他又不紧不慢地问：不是全队一起来旅游的吗？怎么赵队落了单？
    江明辰以为他真是这么认为的，心里一松，低声含糊地说：我也不知道。
    不早了。郑玄打了个呵欠，我不管你们的事了，得回酒店休息。
    江明辰急忙说：好！
    这如释重负的感觉太明显，郑玄忍不住笑了笑，问：不要帮忙送回去？
    江明辰摇了摇头：没事的。
    郑玄也不多事，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进去了，自己就离开了。
    深夜里不容易打到车，郑玄本想慢悠悠地晃一路去附近的商业区碰运气，不料晃完半个多小时发现回到了原点。
    自己在游戏里认路时挺正常啊，说不上路痴吧。
    郑玄拿着手机查地图，边研究边纳闷。
    好容易让他研究出个门道，正要换个方向出发，又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秒钟，默默地、自觉地藏到路边的树干后面。
    马路对面的路灯下，不羁的赵辽正把江明辰摁在商店橱窗上亲吻。
    年轻人哎。
    二十二岁的苍老的郑队长默默地感慨着青春。
    郑玄拉着满行李箱的伴手礼回国，归队后给每人发了一份，这才回自己的座位上开机登录游戏。等待网游客户端下载更新的时间里，郑玄顺手打开了微博，见到有关注人发来的私信。
    郑玄沧水V：在吗？
    江明辰金石V：抱歉，刚看到。
    江明辰金石V：今晚的事谢谢郑队了。
    是金石战队的那个队长赵辽在国外醉酒闹事那晚的消息。
    那时郑玄没有江明辰的联系方式，又不想把事情闹大给别人知道，就先试探着上微博私信，结果没人回复，他这才辗转去找别人问江明辰的手机号码。
    后来，郑玄忙着认真旅游，也没登录微博。
    这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郑玄还是回了个表情。
    郑玄沧水V：不客气^^
    江明辰凑巧也在刷微博，收到郑玄的私信之后，瞬间想起来那天在直播间见到的沧水战队副队长向楠也爱发这个表情符号。
    他犹豫一下，回了一个表情回去。
    江明辰V：^_^
    然后，就冷场了。
    江明辰等了几分钟，见没消息过来，就把手机搁下，进了《四海》网游。
    按理说，职业选手很少来网游上面混时间，即算来也不会开比赛的大号来，否则很容易被围观，但一则江明辰没名气，二则，现在是休息期，对训练抓得没那么严格，至于第三，就是江明辰喜欢网游。
    《四海》这个网游做得很全面，除了江湖人士打打杀杀竞技之外，还有丰富的生活系统，玩家完全可以选择走生活流。
    江明辰就是百万生活流玩家中的一员。
    江明辰进去游戏之后，先奔赴自己新买在城郊瀑布旁边的家园，把鸡鸭鹅鱼给喂了，把家具给倒腾了一下位置，又在院子里面哼哧哼哧开了一块新地，撒了一堆蔬菜种子。
    种子刚撒完，江明辰的脑袋就被拍了一下。他回头看见赵辽的嘲讽脸：我去，你又开始了，搞不懂你。
    江明辰没说话。
    快点弄完，跟我打副本。赵辽见他兴趣缺缺的样子，补了一句，抓狗那个副本，给你抓。
    赵辽一向觉得《四海》的生活系统开发部有毛病，居然还有专门的生活副本，新开的抓狗副本简直不知道有什么存在意义，抓条狗回家园看门？神经病啊！
    热衷于在游戏里过人生的江明辰在他眼里也不太正常，尤其是他曾经全程目睹江明辰和几个玩家在花海里面摆桌子装模作样地开了一个半小时赏花宴之后，差点没打电话找心理医生。
    江明辰说：那副本难度不大，我可以自己打。
    赵辽也只是路过手贱非得打他头一下，顺口说句话而已，真让他去抓狗，赵辽还怕被人笑话，就顺坡下驴，说：哦，那你下午两点绝对要跟我们去竞技场打团队赛。
    江明辰看了看时间：好。
    与此同时，郑玄也在抓狗副本外面。
    他没急着进去，正在粗略地研读攻略，并且得出结论：表侄女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贫苦书生号，基本上是不可能抓到狗的。
    郑玄也不知道表侄女是怎么玩的，听说是随缘，打死不砸钱，也不让他帮忙砸钱，说要靠实力演绎一个贫苦书生的崛起人生。
    但是郑玄觉得，不砸钱也有不砸钱的玩法儿，一般人都很难玩成这么惨。
    目前这可怜的小书生仍然挣扎在贫寒的生死线上，省吃俭用租了个小破屋子，为了攒够进京赶考的路费而天天跑书局帮人抄书。
    严格说起来，游戏里面是没有进京赶考路费这个设定的，这是表侄女的自我设定。
    表侄女完全可以一键直接去京城，再不济也就是从地图上走十几分钟就到了，更迂回一点的方法是先去抓马，然后骑马去。
    但她都说不。
    那样没有仪式感，不尊重游戏，不尊重这个贫苦书生的设定，属于OOC，会遭受到她所在公会成员的集体鄙视。
    所以她要租马。
    这个游戏也没有租马的系统，是这群神奇的生活玩家自行开辟的新行业。
    有些生活玩家会养马，然后短暂交易给其他玩家，其他玩家付款使用完之后再还回来（侄女租房子也类似这个流程）。
    租马虽然不贵，但进京之后，这小书生还要在京城里借住其他玩家的房子（客栈），这笔费用比较大。
    而在科考期间，生活玩家们会遵循现实中的规律大幅度提高租房价格。
    郑玄：
    郑玄第一次听到表侄女介绍这些玩法的时候，有两个想法。
    第一，这仿佛不是他玩的那个《四海》。
    第二，小学生们还是作业太少了。
    第5章
    到现在，郑玄已经习惯了。
    之所以他得帮表侄女在上游戏，是因为她明年小升初，电脑被家长没收了，每个月只准玩两个小时。
    表侄女用上了一生一次的郑重请求，请求唯一会答应她的郑玄帮忙。
    郑玄觉得这样也没有意思了，不如等她自己来玩。
    表侄女却严肃地说这不行，这样下去，书生的婚事就要吹了，订婚对象的大伯妈嫌贫爱富，早就想利用书生的对象去攀附高枝，如果书生长时间消失在游戏里面不上线，对象的大伯妈肯定强行给书生被失踪，然后逼着对象取消婚事。
    就算可以用闭门温习的剧情线来解释，但盘缠想必准备不足，那今年就无法进京赶考，大伯妈肯定会棒打鸳鸯。
    郑玄：
    他感觉自己有点颤抖，问：这大伯妈和对象，也是玩家扮演的吧？
    表侄女说：是啊。
    郑玄问：这剧情线是谁编的你能告诉我吗？
    表侄女说：我们一起编的。
    郑玄问：你们作业是不是很少？
    表侄女很不高兴地说：我们公会里面有很多高中生大学生还有上班的社会人士！
    郑玄问：你们不累吗？
    表侄女说：你不懂。
    郑玄承认，自己确实很不懂。
    表侄女说：我们还不知道你们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呢。
    郑玄承认，人和人的看法确实不同，得互相尊重。
    但他还是秉承着身为长辈该尽的责任感，问：这对象是什么人？网恋？
    对方也是个小学生倒还好说了，刚才听侄女那么一说，万一是个社会人士，这似乎都踩伦理道德高压线了吧？
    哪怕这只是一群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玩家在玩过家家，但怕就怕有居心不良的人潜伏在其中。
    表侄女说：哎呀，不是网恋，就是演戏。人家演个正在适婚年龄的杀手而已。
    郑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询问为什么小书生要和一个杀手结婚，而杀手的大伯妈还想用杀手去攀附高枝话说回来了，什么高枝会要一个杀手？！
    突然他就对剧情有了那么一丢丢一丢丢又一丢丢的稍纵即逝的好奇。
    此时此刻，郑玄站在副本门口，看着眼前兴奋的生活玩家们在讨论组队去抓狗，不由得捏了捏鼻梁。
    队友去领了外卖，帮忙送到郑玄桌上，不经意瞥到屏幕，愣了一下：郑队你这是干什么呢？
    郑玄回答他：帮我表侄女抓狗。
    队友顿时笑喷了：按你身价，这狗就贵了，十万起步，哈哈哈哈哈。
    郑玄回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论怎么着吧，答应了的事还是得做到，他就想蹭个队伍，速战速决，还看能否顺手多抓几条狗，一条给侄女那并没有东西给玩家偷的屋子看门，其他的卖出去，争取早点凑足进京赶考的路费，这段时间他就可以不必时常上线来挖野菜抄书卖钱了。
    郑玄正挑选着队友，忽然一怔，调整了一下视角，看着不远处正调息打坐的一位略微眼熟的杀手朋友。
    那位杀手朋友似乎也看见他了，忽然起身朝他走过来，并发出近聊。
    【穷冬烈风：高兄，好久不见。】
    【高山仰止：】
    【穷冬烈风：？】
    郑玄开了语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缓缓道：江弟，我是郑兄。
    江明辰一怔，刹那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耳朵里似的，有点儿痒，忍不住将耳机摘了一下，又觉得莫名，便戴了回去。
    郑玄那带着点无奈笑意的声音又说：我帮我表侄女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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