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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出家门后,我又被娶了回去——裳小柠(43)

    声音冷冷的,话却好暖。
    祁知年不由地往祁淮那边靠了靠,过了会儿,再靠一靠。
    祁淮看他,问:冷不冷。
    嗯,有点。
    其实不冷,但是为了解释这莫名其妙的行为,祁知年只能这么应。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么想要贴着祁淮。
    祁淮看到他被匕首划破的衣服,又是一阵好气。
    他今日刚从外回来,人还没上山,就被守在那里的人带来这里,看到祁知年趴在地上哭得一张小脸全是眼泪的模样,他恨不得把那一屋子的人都给折磨死。
    凭什么就他的小家伙在那里哭。
    好不容易抑制住体内的戾气,此时他却更为烦躁。
    原本出去一趟,与人比了几场武,心已渐渐平静。
    见了祁知年一面,他又再度变得失控。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祁知年也偷偷地越靠越近。
    后来就连祁淮自己也忘了,不由得伸出手臂紧紧揽住祁知年,祁知年整个身体都埋在祁淮的臂弯里,他紧闭双眼,这是这么多天来,他心中最为安宁的时候。
    什么也不想去想,也确实什么也不用想。
    他只想窝在祁淮的臂弯里,听那车轱辘一圈一圈转动的声音,那样悠远,惟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路却是终有尽头时。
    时隔近五个月,祁知年再次站在英国公府熟悉的石板路上。
    马车直接驶进卸了门槛的大门,驶到正厅处停下,祁淮先下车,转身要抱祁知年下来,祁知年略微退缩,祁淮已经抱着他下来,随后没有再强行抱他,而是带着他直接往深处走。
    走到一小半,祁知年便认出,这是去清音居的路。
    他的脚步不免踟蹰,祁淮在前却是脚步未停,祁知年当然能感受到祁淮的心情非常差,他到底还是跟上祁淮的步伐。
    路上不免遇到熟悉下人,可以这么说,整个英国公府的人,没见过祁淮的人能数出一大堆,但不认识祁知年的,一个人也没有。
    发现祁知年竟然又回来了,大家都震惊极了。
    许多下人愣在那里,连礼都忘了行,好在祁淮此时一点心情也没有,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祁知年在府中人缘是极好的,大家不知不觉地就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往清音居走。
    还没到清音居门口,身后就已缀上了一长串的人,脚步声实在太多太凌乱,祁淮回头看了眼。
    众人慌张想跑,已是来不及。
    祁知年担心祁淮要责罚他们,立即道:他,他们不是故意的
    祁淮看到祁知年面上的胆怯,心中叹气,知道自己是吓到他了。
    他朝那些人挥挥手,他们赶紧跑了。
    祁淮解释一般地对祁知年道:稍后,你娘亲他们都先到你这处,你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都好好休息,旁的都别管。
    太子会怪罪你吗
    声音中满是对他的担忧,祁淮笑了笑,抬手就要揉祁知年的脑袋,伸到一半才发觉不对,手尴尬地在手中顿了顿。
    祁知年倒是没有祁淮那么多的担忧,他知道祁淮是想要揉他的脑袋。
    他也没有想太多,自己把脑袋凑到祁淮的掌心。
    祁知年的心软,头发更软,掌心碰触到他头发的瞬间,祁淮只觉心被抚慰得服服帖帖,心情瞬时就变好许多。
    他轻轻地揉了揉,松开手:走吧。
    他大步上前,祁知年偷偷用手摸了摸被祁淮揉过的那块头发,莫名地就欢喜起来。
    清音居还是那个清音居,此时正是牡丹、芍药盛放时,就连祁淮瞧见清音居的景色,也不禁在心中赞了声。
    祁知年的眼神更是在花朵上流连忘返。
    他在清音居住了十六年,十六年中由他亲手添置的花木数不胜数,牡丹亦是,例如亭边这一丛白雪塔,春光里,开得簇簇如白雪,便是他亲手所植。
    祁知年离开后,这里没有任何更改,到了屋内,更是完全一模一样。
    清音居内的下人见到祁知年,更是又惊又喜。
    祁淮不欲久待,否则撞上姜七娘一行,多少尴尬,他交代几句,便从另一条路先离开。
    祁知年送他到门口,恋恋地看着他的背影。
    尽管他知道祁淮非常厉害,他还是担心祁淮会与皇帝、太子起冲突。
    祁淮回到前院,赵铠他们也全都到了。
    赵芜已经昏迷,黄连给看了看,除了外伤,没有太大的事,赵芜向来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康健得很,她应当是活活被气昏过去的。祁淮叫人把赵芜抬下去抹药,已经给打了,总得做些事堵太子他们的嘴,也好往下谈条件。
    赵铠,他则是留在身边,其他人纷纷退下,厅中也就他们俩。
    赵铠站着直发抖。
    祁淮镇定地喝着茶,等太子过来。
    程渠进宫时,太子正在皇帝那里,听说此事,两人都很震惊。
    皇帝不满瞪向太子,太子脖子发凉,怒道:这个静平!我都已把她送到庙里去,她还不老实!小五也是,尽带着妹妹胡闹!话虽如此,到底是他自己的儿女,他总不能帮着外人把他们往地里踩,他又道,只是,这事儿倒也奇怪,他们俩怎会去年哥儿那处?几个孩子往日里也没有什么恩怨啊父皇,年哥儿这身份到底
    这就是存心给祁淮上眼药了。
    还是那句话,他再想着要讨好祁淮,儿子都直接被祁淮扇了耳光,这有哪个人能忍?
    这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睛里啊!
    皇帝当然知道太子的意思,他恨不得太子跟祁淮关系越差越好。
    他严肃道:你表弟从来知礼,他既然教训小五,自有他的道理!倒是你自己,儿子、女儿,一个个地,全都教不好!前脚被人家告上衙门,后脚竟去打年哥儿!你自己说,这才几天?!
    程渠还在一边站着呢。
    太子脸臊得发烫,却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称是,心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你这就去你表弟家中一趟!还有年哥儿,那是你表弟的家事,不论他是个什么身份,你表弟若是认他,那他就是你的侄儿!三丫头那个脾气,也该改改了!送到庙里,竟然还不安生!
    这最后一句,皇帝是说得万分真心实意。
    毕竟赵芜害得他差点损了自己的形象。
    太子不敢再反驳,行过礼,便与程渠一道出宫。
    太子对祁淮的情感非常复杂,小时候常在一处玩,曾经真心实意地把这个漂亮又聪明的表弟当作亲弟弟一样看待。
    可伴随着长大,越来越多的人将数不尽的赞美用在祁淮身上,就连父皇眼中也只有这个外甥时,他心中不得不吃味起来。
    尤其,这些赞美没有半点夸张,祁淮的才能与天赋甚至比人们所能想到的还要优越。
    他这个太子,却因为底下出生的越来越多的优秀弟弟,而变得彻底泯然众人。
    可以说,他拥有的所有,只不过一个嫡出的太子身份而已。
    祁淮却拥有那么多,还能潇洒地行走天下,又叫人如何不恨。
    当然,彻底叫太子的心态渐渐扭曲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
    太子已到国公府,按理来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无论到哪里,无人不敢不恭敬,到了英国公府,祁淮却连亲自过来迎一迎都做不到。
    他不仅做不到,太子到正厅后,祁淮面朝门坐在首座,瞧见他来了,也不过说了句表哥来了,说完,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太子还不得不上前,按住他:淮弟千万别多礼!哥哥这回是赔罪来的!
    祁淮果然坐下,没有再动。
    偏他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满脸冰霜的模样,便是太子心中也觉得怵。
    这才是太子最气的。
    凭什么祁淮就是这么有底气,凭什么祁淮会是这个样子!
    而他这个太子却过得窝窝囊囊,反过来倒要向这个弟弟赔礼道歉!!
    太子是三十多岁的太子,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太子,才能如何不说,忍功那是一等一的。
    他已经迅速挂上笑容,对祁淮说了几句好话,随后便转身看向蔫蔫坐着的赵铠,叱道:小畜生!还不快滚过来给你表叔赔罪!
    赵铠没精打采地起身,走到近前,可怜道:表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往后再不敢了!
    到底是自家儿子,脸上还全是巴掌印,太子心一软,对祁淮道:淮弟,你看,这打也打了,我回去就给这小子关上几个月的禁闭,再叫他给年哥儿好好赔礼,你看成不成?
    祁淮拿起茶盏喝了口,眉头微皱,并不说话。
    太子心里冒火,他这个来做客的太子没茶喝,你倒是喝得香!!
    祁淮清了清嗓子:赔礼道歉的事,不急。
    太子差点没噎住,也只能问,淮弟你说。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我家孩子一向老实乖巧,待在家里从不出门的,我怎么也想不透,好端端地怎么惹到两位侄儿?方才表哥你来前,我也问了,我家孩子反正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如今,就想知道个原因。
    太子立即看向赵铠,赵铠垂头。
    太子踢他一脚:老老实实地招!你到底跟年哥儿起什么冲突了!可是年哥儿私底下跟你说了什么?!
    他怎么也要给祁知年泼点脏水。
    赵铠却什么也不敢说,他被祁淮给打怕了。
    厅中一阵静谧,祁淮再道:另一个奇怪的地方便是,三丫头,他跟我家年哥儿还是正经表兄妹,同一个外祖父,这又是什么仇怨,她都被贬为庶人关到护国寺里去了,还要偷跑出来,硬要拽上小五来寻我家年哥儿的麻烦?
    祁淮悠悠叹了口气:表哥啊,不是我说,三丫头这确实太能闹腾,你说小五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何时干过这样出格的事?
    赵铠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好在祁淮表叔还记得替他说话!
    他偷瞄太子,见太子神色一冷,心中想到,反正赵芜这回是彻底没戏了,方才祁淮还特别提到赵芜与祁知年是同一个外祖父的表兄妹,祁淮这回没准能连清宁侯府一起端了!
    这正是表忠心的时候啊!
    赵铠立马跪下,抱住太子的腿就哭:父亲,事到如今,我也不敢不说了表叔猜得不错,是三妹妹同我说,她讨厌年表弟,想要报复他,想把这次跟人打架的事都栽到表弟身上,她,她还说
    她还说什么!!
    三妹妹说侧妃娘娘也讨厌年表弟的娘亲所以她一定要弄死年表弟与他娘
    放肆!!小畜生你胡说八道什么!
    太子抬脚还要踹他。
    祁淮起身,制止他:表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让小五说就是!孩子好不容易说句真话,你还不让?哪有这样的道理!说罢,鼓励看向赵铠,你说,表叔给你做主。
    这是最好的能够把赵芜母女踩下去的机会啊!
    侧妃母女本来就不给他们好脸色,把他们当狗。
    赵铠便开始说赵芜母女是如何要挟他们母子的,又是要他们办什么事,甚至东宫里曾经有个小产死去的良娣,竟也是姜侧妃害的。
    赵铠说得七分真三分假,说得声泪俱下,太子听得目瞪口呆。
    姜三娘虽早已失宠,但在他印象中,那是个格外温婉美好的女子,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
    赵铠又说出几个证据与证人来,太子已是气得手脚都在抖。
    这下不用祁淮主动开口,太子都想立刻彻查此事。
    祁淮看了眼涕泪横流的赵铠,倒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点用处。
    他又叹了口气:表哥,实在是没想到牵扯出这么段往事来,好在这儿也就咱们自家人,三丫头在屋后休息,你要带走,还是先留着,都随你,你先去办好自家的事,我不留你。这到底是大事,孩子的事,等你办完,我们再说。
    太子万万没想到,这事儿搞到最后,还搞到自己头上!
    当年那难产而死,母子双亡的良娣,是他封为太子那天怀的身孕,一向被他视为是福星,就待良娣生下孩子为她请封侧妃,谁料一大一小就那么死了。
    他一直认为,就是因为那件事,这些年他才一直都不顺。
    现如今,这件事是温柔善良的姜三娘干的?
    这可是谋害皇嗣的大罪!
    还断了他的福路!
    太子再也留不住,他站起身,深吸口气,对祁淮保证道:淮弟,明儿一早,我便给你结果!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你放心!
    说完,他转身就走,赵铠怯怯地看了眼祁淮,祁淮没管他,他立马跟着太子跑了。
    倒是赵芜,竟是无人提起。
    祁淮讽刺地笑了笑,这就是皇室的亲情。
    方才说事情时,厅中唯有他们几人在,如今太子他们都走了,唯留祁淮一人。
    祁淮往椅中靠去,手肘撑在桌面,手指揉着额头,只觉头疼。
    当然,头疼不是为如何帮祁知年出气,这种事再简单不过。
    他头疼的是该如何处理与祁知年的关系。
    越揉,头却是越疼,脑中始终下不定主意。
    耳边却渐渐听到脚步声,脚步声非常、非常轻,听那呼吸便知是谁。
    祁知年可能以为他睡着了,走得轻而慢,一步步地往他挪来,祁淮也莫名其妙地停下手,果真装起睡来。
    祁知年慢慢挪到他面前,似乎在看他。
    便是祁淮都不由有些紧张,心中又为自己的这份紧张而笑。
    他正要睁眼,不想再做如此作态。
    额头却是一暖,祁知年软软的指腹贴了过来,还有祁知年的低声自语:是这里疼么
    祁知年用指腹画着圈圈帮他揉,确实很轻,若是一般人,真睡着了,也绝不会被他的动作弄醒,祁知年却又疑惑:会不会重了点?
    唔他的手慢慢停下来。
    祁淮适时地皱眉。
    啊祁知年似乎有点吓到,往后退一步,观察一会儿,见祁淮没有醒,又凑上去,没醒啊
    唔,要不再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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