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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末世]——六梨(52)

    你最好的朋友:娄越
    *
    走出病房后,娄越让向安详通知督察队的通讯室,让队员去查询离主城最近的邮局站点是否还有幸存者,并询问能否提供车辆接应。
    紧接着,他联系到了艾伯特和老魏,约他们在哨卡旁的军区会议室见面,询问他们对目前大规模梦游人群的看法。
    艾伯特隐忍着怒气表示,他和魏局长派去维|稳增援的人手被冯统帅拦下了。军管部是主城的中心部门,职权高于城防军和警卫局,冯部长的称谓是统帅,高于艾伯特这个军长。
    老冯这人天天只对城主献殷勤,从来不主动揽事儿,看来这是城主的意思。魏局长也被现在的情形气着了,连体面的官腔都忘记打,说话越来越实诚,我现在真是摸不准,城主到底是想保卫主城,还是想毁了这里。
    艾伯特可没有老魏这么含蓄,他本就是一直生活在军中,靠军功说话,最近接连的祸事把他表面上好不容易糊上的一层官气外壳全都磨掉了。近几个月的无数不满和缺觉的暴躁叠加在一起,他怒从心头起,不管不顾地发起火来:从暴|动到海鬼出现,再到二三环沦陷,城主一直不声不响没有表示,不动用军管部的人给我们支援,也不出面鼓舞士气,现在还让老冯干涉治安管理。他是想破罐子破摔,大家全都一起死吗?
    娄越将他们的神态语言看在眼里,心知他俩不是城主的拥泵者,便将最近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艾伯特和老魏听完,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操他大爷的,还真是想让我们一起死。艾伯特小声咒骂了一句。
    老魏颤巍巍地说:娄队长,这可不兴开玩笑的啊。
    娄越:魏局长觉得我喜欢拿全城人的命来开玩笑?
    老魏:这外忧内患的,我们这不是全完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娄队长,您跟我们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不算有主意,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娄越说,我一个人完不成,需要你们帮我,站在我这边。我们需要除掉一切危害主城安全的人或怪物。
    小小的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另外两位久居官场的人当然听得出来,这并不是简单的信息分享,娄队长在邀请他们一起谋反,甚至可能去杀掉城主。
    艾伯特:都这时候了,性命攸关的事儿,娄队长尽管吩咐,我肯定照做。
    老魏也连连点头。
    好,那我们合作愉快。娄越说,首先,我需要借你们的人手去替换掉有问题的洒水车,做好消毒。其次,派没有被成功控制的人暗中观察,对已被感染控制的军警人员做好登记。今晚是城主的第一次大型试验,他还不具备控制所有人的能力。目前他和黎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在做什么,敌在暗我在明,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不可以打草惊蛇。另外,言艾那边还有一些要做的准备工作和需要证实的猜想。
    明白。
    艾伯特和老魏继续商量排查和防卫的细节问题,娄越则收到了队员的消息,说是城外有一家邮局站点有回应了。
    回应的那家邮局站点离主城三百公里左右,站长自称老王,说冉喻曾在那里工作过,他知道冉喻的地址,这几天出去探查的人也表示看到过冉喻家的烟囱冒烟,里面应该是有人在居住。王站长表示,密道出口在主城附近,而冉喻家在邮局和主城的中间,先去密道出口再折返会多跑几百公里,很危险,不值当。
    城外的通讯时好时坏,通讯室的同事和老王交流了几个来回,终于搞清了对方的诉求。
    王站长表示,这个邮局站点自海鬼潮爆发以来成了小集散地,吸纳了不少周围散户。那里原本有上百人,但随着物资短缺,出去求助和觅食的人很多有去无回,现在只剩下十二个人。那时的他们没有或者不敢意识到,城里人自顾不暇,哪会想起来救他们。
    目前他们一点食物和水都没了,再呆下去也是死,于是他们决定搏一搏,表示愿意去冉喻家把人救出来送进城,条件是让幸存的十二人一起进城。娄越同意了。
    你们只有十几个人,能行吗?娄越问。
    不行也得行,能不能活就这一哆嗦了,老王爽朗地表示,别看我们人少,这可都是能在城外活这么久的精锐,又能打运气又好。这种任务我们以前也出过,顺路一趟完事是最安全的,最怕那种开车来回接了援兵又折返的,容易暴露行踪。
    好。
    娄越决定办完手头上的其他紧急事项后,去紫藤路上的那栋商业楼接应。他知道老王所说的确实是目前最恰当的选择,但无法自己出城去救人,总让他觉得不安。路上有太多未知和危险,每一个闪失都可能带来最坏的结果。
    一环里梦游的人群像是无法适应自己庞大的身躯的怪物,扭动着由无数个体组成的肢体,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地撞击拍打着阻碍他们前行的东西。人群逐渐汇集在紫藤路中段附近,外围被老冯派人拉了警戒线,不许别人进去管,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四四方方的警戒线内,挤在一起的人群就像一头困兽,在角斗场上肆意冲撞。
    一栋木制小阁楼被首先撞毁,木板砖块砸了一地。人群像是刚学会使用自己双手的孩子,他们拿起木板和砖,继续拍打其他建筑和店铺。没多久,不太坚固的小店铺就成了一片废墟。
    此时娄越刚来到紫藤路上的那栋商业楼,这栋楼在警戒线外,但距离人群不远。他隔着栅栏铁门默默看着无望的混乱的人群,想起关于垒荼系统的层层叠加的谎言,想起人类起初对海鬼出现的轻慢和如今灭顶的恐惧,想起不可知的未来,想起自己公文包里的那把折叠斧头。
    等了不知道多久,夜空里的银河早已清晰可见。栅栏门外突然一阵喧闹,人群冲破了警戒线,不知是收到了什么指令,激流一样往前冲去。
    就是在这个时候,娄越身后通往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很有精气神的老头,他嘟囔着:原来这就是城里的楼房啊,可真大哎,你就是那个队长吧?你说话算数的吧?我们可不走了啊。
    娄越点头:是的,请放心,已经给你们申请安置资格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老头身后看,看到冉喻时,一颗心这才陡然放回了肚子里。
    冉喻也在安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一伙人没有十几个,加上冉喻一共只剩下八个了。他们身上都多少带点伤,面色疲惫沉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
    娄越说:地下二层往左拐有一间超市和一间澡堂,我跟店长说好了,你们可以去先挑点东西吃,洗个澡休息一会儿,等外头人散了再去安置地。
    这伙人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跟在身后的向安详带着他们去地下二层,冉喻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娄越笑了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颊。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休息,或者因为他光顾着看冉喻,手里的手帕不小心掉了也没发现。
    冉喻走近几步,把地上的月白色手帕捡起来,递给娄越:你手帕掉了。
    谢谢。娄越接过手帕,突然僵住了。
    手帕拐角用银线绣了个小小的喻字,这是冉喻当年随信寄过来的那一块。
    冉喻似乎也知道了娄越知道了什么,一时之间也僵住了。
    两人对视,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说。
    最终还是娄越先开口问: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冉喻回忆了一会儿,说:很早,刚开始的时候。
    难怪。娄越说。
    嗯。
    你怎么之前不问我?
    感觉你不想被认出来,所以没问。
    娄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知道二环那天晚上停电,我看到你在书桌上留下的烛泪时,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吗?
    冉喻摇头。
    娄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一句诗,不知道你有没有在通识课教材上学过。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令人牙碜的笑容和奇怪的话让冉喻的警惕值飙升,他微微后仰,硬梆梆地说:我没有文化。听不懂。
    娄越:意思是说,你很想我。
    冉喻扭头就走。
    娄越笑着拉住他的手腕,张开双臂,把他埋进自己怀里。
    我是说,我很想你。
    过了好一会儿,冉喻垂下的双手慢慢抬起来,回抱住对方的背。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微风:我也是。
    星空下,人潮中,废墟旁,他们紧紧地、紧紧地相拥。
    作者有话要说: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陈叔达《自君之出矣》
    还有三章左右正文可完结,接下来大概没有刀了QAQ
    第73章
    早在老王一伙人进入城外的秘密通道时,等候在入口的向安详就给他们做过了灵符试剂的检测。超市店主已经在店里支了两张桌子,招呼老王一伙人去吃火锅。
    最近局势乱,许多商铺关停,街上很少有饭店开门,这间超市也不对外营业了。这间店位置好,仓储足,店主攀了点关系,把自己更改为军警部门供货商,避免货砸手里。自从二环沦陷以来人人自危,店主老郭六十多岁,老伴前几年去世,上个月他的两个当城防军人的儿子都在抗击海鬼时牺牲了,只剩他一人守着这间店。附近的失独老人不止他一个,他有心找人排解孤苦,但惨事谁都有,别人听得多了就不想理他了。
    近来他总是整理仓库进出货,寂寞得很。眼下来了一群性情豪爽的城外人,还有督察队的副队长跟在后头结账,他心里头高兴,直接就把超市开成了深夜火锅店。
    老王一伙人从险境中逃生,精神还高昂着,拉着店主和向安详一起吃火锅喝酒。酒只有一瓶,是店主翻箱倒柜才找到的稀罕货。老王多要了几个小杯子,每个杯子匀一点酒,一瓶酒就见了底。老王将多出的那几杯酒举起来,洒在了地上。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店主从这氛围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跟着低头默哀。火锅里的辣汤嘟噜噜烧开了,坐在桌上的几个人才端起酒杯,气氛活络地庆祝新生活。店主说,都是在末世里苟活的小人物,恐怕新生活也不会好过。
    老王说:既然能多活几天,那这几天就开心点。城里起码比城外好吧,城外到处都见不到人。这里起码人都住在一起,多安全。
    店主撇撇嘴:人多的地方才不安全嘞!哎对了,给我讲讲你们在城外的生活吧,你们见过海鬼吗?
    老王一口闷掉一小杯酒:何止见过,我们就是一路杀过来的。
    店主来了兴致,刚要继续听这段传奇经历,然而向安详突然凑过来,说是城防军那边要订一批食品和生活用品。店主只好招呼了小店员留下看店,说了声抱歉,带着人理货送货去了。
    向安详坐回桌前,适时接过话茬,问:您们这一路上不容易吧,城外怪物这么多,冉喻应该也被看得很紧。听说你们以前是冉喻的同事?
    一个喝上头的大哥一拍大腿:那可不!咱这趟真是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冉喻以前在邮局的时候跟我们搭过几次班,人家能进城确实是有道理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厉害到吓人,必须得服。我们之前有人出去找食物时看见过冉喻家烟囱冒烟,知道里头有人,但院子门口围了一圈变异猛兽,就没敢过去看,谁能想到今晚还能出趟救援任务,救的还是他。
    这位大哥又夹了几筷子菜,补充道:对了兄弟,你跟那个娄队长是冉喻在城里的领导吗?你们这指令下得也太奇怪了,带走哥哥不带弟弟,还说人家弟弟是海鬼,我看人家不挺可爱一小孩吗?
    向安详心头一跳:你们正面碰上那个弟弟了?怎么逃出来的?
    对啊,我们解决完院子外围那一圈变异怪物,冉喻和他弟弟都出来看情况。我跟冉喻说城里有人派我们接他,不知道咋回事,远处又迅速奔来了一波怪物,雀鱼也扎堆攻击我们。本来我们都打算任务失败先撤退的,谁知那个弟弟突然就蹲下来抱着头喊痛,变异猛兽也停下攻击。我们都愣了,冉喻就冲出院子,让我们快走。
    我们一路过来,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品种的变异怪物,还有天上乌泱泱的雀鱼、地上乌泱泱的海鬼追着我们跑,太他娘的壮观了。真就是九死一生。那人说着,长叹了一声。
    老王:叹啥气,咱现在不也进城了?
    众人说是啊,是啊他们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后头的话都随着酒咽进了肚子里。
    向安详借口去上卫生间,将得到的情报汇报给了娄队长。
    娄越接到消息时,刚与冉喻一起到达一环医院。结束通话后,他扭头看副驾驶座上的冉喻:所以他现在真的不会再偷听了?
    冉喻点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控制力在减弱,我可以在不想被烦的时候把他赶走,但偶尔也会失效。难道是你刚才说的什么磁场在变化吗?
    跟那个应该没关系,可能是你变厉害了。
    我本来就很厉害。冉喻说。
    你说得对。娄越笑了笑,把车停进地库。
    他们下车,并排走进医院大楼的电梯里,一时无话。
    这个夜晚发生了太多事情。施荨去世,集体梦游,冉喻回城活着的人时刻经历着剧变,而他们无法为任何一个悲痛或震惊的时刻停下脚步,他们必须向前走。
    言艾和医生通知了单群的亲人,并着手操办后事。这是言艾第二次经历施荨的死亡,每一次她都没有资格在死亡确认书上签字。这一次更令她绝望的是,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单群的父母。言艾知道单群和施荨早已在人格上有很大程度的融合,但她无法确定牺牲自己的决定到底能否算是单群的意愿。
    尽管按照施荨的品行,她不会道德绑架别人去一起牺牲,或未经别人允许损害他人,但言艾仍然在某个点上感到过不去。
    娄越和冉喻赶到后,告别了单群的遗体,便被医生请去了言艾挂职的办公室里等候。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娄越就接到了魏局长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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