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身而站,仍然不死心:仆再下楼看看,兴许公子都没离开。
溥渊稍有疲倦,背后的衣衫已微微湿透。
他的克制力一向很好,这次也没有出差错,能给的感情和温柔只增不减。这是他最后一次忍耐得还算不错,至少他不愿对小鲛严声斥责,也不愿轰赶他。
溥渊望着窗外盛开的杏花出神。
无妨,走了就好。
离开宗苑之后小鲛走了很远的路,他呆呆看着周围陌生的地方,抿紧的唇缓缓瘪起,气倒是消得快,可心口依然发涨,委屈浇得他嗓子眼还是酸涩的。
他问车夫这里是哪里,车夫道:再往北就到苏安城。
小鲛没听过这个地方,可他嗅到了空气中随风散来海水潮湿咸腥的气息。
鲛望着风中所带味道的方向,大致寻到源头。
伯伯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车夫迟疑,小鲛如往时那样拿去两包银钱塞入怀里,又带走几个用防水纸袋子包好的枣糕。
他从车上跃下:鲛走了他慢吞吞地转身离开,走着几步,回头见车夫还在,就又补了一句,你回去告诉阿渊,他要是嫌小鲛烦,那小鲛最近不会过去烦他的。
鲛虽然小性子多,可从来不会发超过三天的脾气,就算对着宗长发脾气,私下里总会悄悄地偷看对方。
他的气来得快去得更快,阿渊对他那么好,鲛理所应当的认为阿渊只是需要生气几天,倘若几天气还没消,那他再等等,下次回去阿渊就不会不让他回去了。
鲛沿着苏安城的方向找到海岸,他叼着衣物潜进水里,一直游到远远的海域中心,浮在蓝色的海水上翻身。
就这样躺了不知道多久,鲛随着水流去了其他地界。
最后日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周身的海水被晒得烫身,鲛心不在焉的在隐秘处上岸,用银钱在驿站买了匹快马,眼前的景色从盎然绿意愈发破败萧瑟,直到漫天的飞沙映入眼帘,他不知走了多久,走到荒芜绵亘的戈壁滩。
戈壁滩上的风沙很大,吹得小鲛睁不开眼睛。他迷了路,浑身干黏得难受,最后不得不召来一场雨。
小鲛差不多走出戈壁滩时,总算遇到一处简陋的落脚点。
那茅草摊铺的铺主看见雨下走来个湿淋淋的少年,吓一跳。
公子,你从何处来?下雨了也不知先找地方躲雨。
鲛慢慢嗯一声,摇摇晃晃地找了个凳子坐下。
有有枣糕吗。
铺主道:枣糕?这倒没有,不过肉包子还热着,你要尝尝不?
小鲛又嗯一声,兴许在戈壁滩走了太长时间,兜里那几个枣糕都吃光了,他平复下来的难过和委屈又涌上心头。
店家见蓝衣少年似乎非常难过,给他送上肉包子和清水后,道:若公子迷了路,从俺这小摊子沿前面那道路一直走,等看到岔口上有个圆形石柱,接着向右边那条道走就行。那是一条商道,路面会有车轱辘的痕迹,兴许公子还能遇到商队,若有些银钱,给他们一些都会好心的稍上你离开。
店家转身忙去了,没听到人回话。等他转身,发现那肉包子只少了一个,水已经喝完了,桌上整整齐齐放了个碎银还有一颗异常漂亮的珠子。
小鲛踩着泥泞的路一直走到店家说的石柱岔口,他看着左边满是车轱辘的道,继续前行。
已经停了片刻钟的雨忽然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天上并无雨云,小鲛忽然站定。
前方有人高声呵斥。
让让,都让让
马蹄踏过湿润泥渍,雨越下越大。
一列气势威严的骑着黑马的人越来越近,小鲛被迫给他们让道,扶着石柱,经过的车队最前方的旗帜飘有一朵金色花纹。
马背上的护卫观望雨下孤零零站在路边的蓝衣少年,明明他神色恹恹,可愣是没有人觉得他看起来狼狈。
护卫驶过,接着出现一辆四匹马并行的马车,鎏金制成的链锁着双金铃,雨声里传来悦耳清脆的铃声,小鲛望着眼前的车舆,风揭开一小角车帘。
鲛舔了舔唇,三两步跟上去。
马车忽然停下。
一只手随意掀开舆前帷裳,车内懒懒依坐的人满身妖红,唯独有双眼泛着诡异的深蓝,极深。
小鲛与他对视,没有人出声,因为他们在此刻读懂了彼此。
领头的守卫转回来,看看路边满衣泥渍的蓝衣少年,再望向车舆内的人,恭谨道:医仙可有吩咐。
那位红衣医仙隐隐笑了笑,黑沉的天幕边际炸开一道刺眼的雷火。
千年才见到这样的一个小东西。
第68章
延绵不绝的雨从屋檐下串成了线, 在广阔的黄色沙漠中送来一场清凉的水汽。
灰白狼毛铺置成的毯子厚实保暖,沙漠区昼夜冷热波动的幅度十分明显。
这座沙漠中的城堡堪比王城,高楼耸/立, 宫殿内升起火炉,檀香沉木就像不要钱那般当成熏香加入炉中燃放, 炉火隐隐交错,宫墙内的金碧辉煌与远处风沙的萧瑟苍茫形成巨大的对比。
自两条鲛人停留此地,雨水便没有停过。小鲛趴在观雨楼上赏雨,他的身后有婢女专程送上琼浆玉酒, 珍馐佳肴。
鲛吃了几颗就没有再吃, 观雨观得乏闷,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和守在一侧的婢女们说道:我下去啦。
偌大的宫殿除了门外把守的奴才, 里头空无一人。
奴才接到小鲛询问的目光, 垂眸道:医仙还在替老夫人看病。
鲛点了点头,捂着嘴巴进去了。
他暂时回不去宗苑,便被那只鲛捡到身边跟着。
鲛是比他还要大的妖怪, 妖气比他更重, 对方似乎并没有遮掩的意思,明明浑身妖气, 却是备受尊崇的医仙。
实在另鲛匪夷所思
他们做妖怪的, 还能当神仙么?
小鲛倚在柔软的卧榻昏昏欲睡,馥郁浓厚的香使得他揉了揉鼻子, 朦胧之间望见散漫款款步入的妖红身影。
姬红息淡淡垂眸,上挑的柳叶一般眉梢左眉尾勾有一枚细小的红色鳞片状的胭妆, 精致艳丽, 却丝毫未显半分柔弱之气。
姬红息挑起面前这只比自己小上千岁的鲛人的下巴, 小鲛与他面容有四五分相似,不过两鲛气质大不相同。
虽然都极具蛊惑人心的面貌,可姬红息妖气肆意,小兰皎却内敛纯洁,笑起来既勾人又含羞。他的指腹贴在小鲛嘴角抹了抹,浓重的药草味让眼皮耷拉的小鲛瞬间清醒。
你回来了啊。小鲛眼前一闪,红色身影翩然落在另一处华贵的卧榻中。
姬红息散漫轻佻地对他勾眼微笑,小鲛将目光移开,又慢吞吞地转回。
小鲛道:我在画卷里见过你。
姬红息挑音哦了声,手勾起玉杯中的酒,喝酒的姿势都与常人不一样,举手投足间十分让人浮想联翩。
姬红息叹道:别看这仙云堡的总据点盘踞在沙漠中,能造出这样的城堡,其中费尽的人力和财力能掏空一个王国。
我带你这小东西来仙云堡享受,怎地你还天天摆张苦脸。
小鲛抿唇,心说他不是苦脸。他试着尝试了一口琉璃台上的酒,摇摇头:我还是喜欢喝果酿。
姬红息淡笑:小穷酸。
鲛:
小鲛望着他: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么,又道,我隐约知道世上有你的存在,所以这些年一直出来找你。
鲛本以为对方不知道,不想这只比他大的鲛人露出并不在意的神态。
姬红息笑意吟吟:知道啊。
小鲛懵了。
那、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呀。
姬红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戏弄的口吻:为何要寻你。
鲛不明白,他从出生后只有两件事情随着他出现就固定在脑海里。
第一个是他的名字,与生俱来的。第二个则是他要找到同类,骨子里传承下来的基因。
他好不容易找到和自己一样的鲛类,对方却反过来问他,这打破了小鲛固有的,血液里带来的认知。
小鲛感到几分无措:你他的声音低下去,为什么不找我啊。
姬红息不以为意,撇开玉杯:我们的寿命漫长,总有遇到的时候。
鲛抿紧唇不出声,姬红息看着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的鲛,心道有趣,故意问:小东西寻了本仙多久呢。
小鲛本来都暂时不想和眼前与他想象中天差地别的鲛说话,可对方问起,又下意识的顺着话回答。
他认真数数,不太确定地开口:有九十一
鲛记不太清楚:可能有十几年吧。
姬红息嗤地一笑:区区弹指一瞬,还将你委屈上了。
鲛闭起嘴巴。
姬红息看着这只小鲛人,循循善诱道:鲛时岁漫长,你不在外头看看人间,一心寻我,不是蠢笨是什么?这人间还是挺好玩的,若闲无趣,就睡个几百年,睡足了醒来人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要学会寻欢作乐。
鲛不出声,姬红息懒洋洋的,不再逗他。
宫殿内建有温汤池,空间可容纳数十人。在沙漠里打造此等温汤池世人想都不敢想,偏偏这沙漠城堡中还真有世人不敢想的东西。
姬红息并非第一次来,前几年也受委托到此给仙云堡的老夫人看病,当时仅仅随意提起一嘴想泡温汤,去年便在他住过的这座宫殿建成。
一道红光闪过,小鲛腰身传来腻滑的触感。他被迅速拉入温暖的汤池里,雾气袅袅,清白的汤泉中慵懒卷着一条通体艳丽糜红的鲛尾。
姬红息用尾尖轻佻地蹭着鲛的脸颊,笑道:给我看看你这小东西的模样。
鲛内敛地避开姬红息的尾尖,昳丽银蓝的小鲛盘在汤池另外一侧,两只鲛人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对视,原本还在调笑的姬红息收了声,安静感受着彼此相隔千年聚在一起的时刻。
这是鲛人刻在骨子里的悸动,世人传承尚且抱团生活,何况仅有的两只鲛呢。
姬红息平时风流随意惯了,此刻难得认真。
他道:小东西以后跟在我身边吧。
小鲛望着姬红息,神色挣扎。
姬红息挑眉:怎么?
小鲛道:我要回去的
姬红息:回哪,你有喜欢的人?
小鲛缓慢认真点头。
可是他在生我的气,因为鲛贪玩总要出门,好像把阿渊惹生气哩
小鲛自言自语:不过没关系,鲛不会生气,等阿渊气一消,就不会不让鲛回去了。
姬红息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看来还真是个小蠢蛋。
鲛疑惑,同时为自己解释:我不笨的。
只是学东西学得慢。
艳丽糜红的鲛尾比小鲛的更长,红色鲛尾往小鲛面上泼去些许水。
姬红息用你真天真的目光望着他:蠢蛋,别为人类动感情,他不要你你就去寻比他更好的,你这小东西漂亮又害羞,随便勾勾手指哪个王公贵族帝王将相不会听从差遣,人们都爱权势和美人。
小鲛扭过脸:阿渊不一样。
姬红息嗤笑:说你蠢笨还是轻的,你与他认识多久了,可知他们与我们的寿命差距有多大,过个几十年他们年老色衰,而你数千年面容不改,他们拿什么陪你?
姬红息冷声,说给小鲛,似乎也在说给自己:人与鲛殊途不同归,早点绝了这种念头吧,否则害人害己。
小鲛想出声否认,姬红息却懒得与他再说半个字。两鲛化回人形,鲛仍盘膝坐在软塌中思索姬红息所言,有陌生的脚步声踏入,进来两名俊挺明朗的男子。
他怔怔抬头望着进来的两人,那名男子一个屈膝半蹲在姬红息面前,姬红息从红色衣摆中岔出的修长腿脚慵懒随意搭在那男子腿上,任由对方握着按捏。
而姬红息另外一只手没有闲着,享受另外一名男子鞠杯喂酒,细长手指不老实地掀开喂酒男子的衣襟,指腹贴入把/玩般逗/弄。
小鲛看呆了,姬红息旖笑:小呆货,学我好好享受吧。
鲛搞不来这般,他红着脸疾步跑出宫殿,在门侧朱红的柱子后瞥见一抹背影。
一身华贵黑裘浓眉俊朗的男人,生着异邦人族浅碧色的深邃眼睛。
小鲛停下,那男人身量出众,看见他,微微点头。
鲛本来转身想走,对方忽然问:红息又找人进去伺候?
小鲛面色泛红,支支吾吾的。
是、是吧
别问鲛,鲛不知道。
异邦男人不语,看着他,简声道:多谢。
小鲛回到一座小偏殿,烦闷地转圈圈走。
沙漠中的雨阴绵不停,曲黎地界内也陆续下了几天的雨,刘松子半夜端着刚熬好的药进门。
宗长,该喝药了。
靠在灯下看书的宗长青丝垂背,他沉默翻阅书卷,将药喝完后见仆还未退下。
自那日送别小鲛,宗长卧病床榻数十日,大祭司在院里留了一个半月。他们看着成日鲜少言语的宗长无可奈何,不想连续下雨之后,近些时日竟稍渐转好。
刘松子道:您的发要不要再抹些药膏。
溥渊:无妨,留着吧。
那时候担心小鲛看到,也忧惧自己和鲛越来越明显的变化,而今他留着发边那缕微白的青丝,随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谢谢大家。
第69章
几场雨浇灌过后的院子处处滋生生着绿意清新的草植, 孟临之对窗欣赏了片刻宁静盎然,才施施然拿起医诊小包去往宗长休憩的屋院。
仆正将宗长洗漱用过的水端出去处理,见到大祭司来了, 点头招呼,忍不住喜悦地说道:大祭司, 今日宗长气色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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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鲛妻——无边客(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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