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兴言怔了一眸,视线有些犹豫的滑过达哈和木雅:“下官不确定,应该……不知晓?”
叶白汀:“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比如是否每一次你与鲁明都在单独空间商谈,有没有在外面言及过此事?”
达哈也眯了眼:“对,你再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别无故冤枉了好人。”
只不过他这个提醒,相对叶白汀而言,更像是威胁了。
但钟兴言身在大昭官场,向来识时务,懂取舍,不然也混不到礼部侍郎这个位置,反正指挥使在这里,他才不怕被威胁,真的认真回想了,想着想着,突然眼神一震。
“下官不太确定,但确有一次,下官和鲁明在外面提及换酒……”
钟兴言看了眼苏家人:“鲁明曾向下官建议,使团不是要办酒宴,用苏记酒坊的酒么,不如就混一瓶假酒进来,说是苏家假酒为害,让其失去使团信任,订单再也签不成,甚至留下隐患,下官再帮忙解决……有那么两次提起此计,是在外面,其中有一次,就在这个院子。”
“当时四周安静,下官下意识觉得环境安全,在月亮门后和鲁明谈及此事,之后分开,但我晚走一步,听到了些月亮门后有动静,走过去又没看到人,只看到一个喝了一半的小酒壶,像是谁落在那里的,被路过的猫儿扒拉了一下,方才发出声响。锦衣卫现在这么问,下官倒觉得有些违和,可能是当时被看到了。”
叶白汀转向达哈:“达首领就不准备解释下?”
达哈眼白一翻:“这种模棱两可,没有证悟,口说无凭的话,我怎么解释?没准是钟大人为了免罪,信口开河,也没准是别人来过,未必就是我使团的人。”
他眼神阴阴,朝厅堂一扫:“许就是苏家人?毕竟这一家三口,这么大本事呢。”
木雅亦不卑不亢出列,朝仇疑青拱手:“我瓦剌使团虽为外客,客随主便,却也不想无故蒙冤,还请指挥使裁决公正,以事实证据说话。”
仇疑青面色一成不变:“你接着问。”
叶白汀看向苏家三人:“他们准备用木精嫁祸,你们可知晓?”
苏家三人左右互相看看,齐齐摇头:“不知道。”
叶白汀便又转回来,看向达哈和木雅:“所以你们两位呢?”
达哈木雅都愣住了,你盯着我们问了这半天,只问他们一句,他们说不知道你就信了?
“我们也不知道!”达哈怒了。
叶白汀眼梢微抬:“未见得吧,这可是你使团的院子,不知道,怎么让人把东西带进来了?这门房检验,可都是你自己的人手。”
不等达哈狡辩,申姜已经上了证据——
“据查,你的门房当日并没有搜检鲁明,前一个门房正要搜检,被突然叫走,后一个以为搜过了,直接放行——此乃当事人和目击者口供,达首领对此如何解释?谁下命令,才能调动你的人,是你本人,还是副首领木雅?”
达哈冷嗤一声:“我还以为你们会拿出什么铁证呢,就这么点东西,能说明得了什么?没准是下面人偷懒呢,与我有什么关系?”
木雅也面色肃正:“还请这位百户慎言,杀人嫌疑,我使团断不敢背。”
申姜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三位别着急啊,这才哪到哪,现在就急了,稍后再拿出别的证据,你们怎么解释?”
达哈阴了眼:“你少在这吓唬人,鲁明是你大昭人,此前我们认都不认识,哪来的杀机!”
“是么?”叶白汀看着他,好似非常感兴趣,“达首领不认识鲁明,与他不熟?”
达哈理直气壮:“这是你们大昭自己派过来,专门负责接待使团的人,也能冤枉到我头上?”
叶白汀:“行,那我来问你,你和鲁明不认识,不熟,既然知道他有所图谋,带了东西来,还默许此事,是怎么想的?看着他毒死谁,还是利用这个行为,让他毒死谁?”
达哈根本不上当:“我警告你小心说话!我们并不知道鲁明带进来的是毒物!”
叶白汀:“所以你是承认,默许他带东西进来了,对么?”
达哈:……
他眼底转了转:“总归……算是我们的疏忽。”
叶白汀就笑了:“人们只会对熟悉的,知道使用方法的东西有掌控感,可以‘默许’,或‘不经意’,对于全然不知道的东西,无论好坏,有毒没毒,第一反应提防,警惕,你与鲁明不熟,不知他带的东西是毒物,就敢默许?”
达哈:……
好像有点解释不清,他被套进去了?
叶白汀又道:“达首领可不是无能之辈,你布置看守的院子,平日别人进的来?钟兴言和鲁明因有招待任务,进来了,心急之下,不挑地方,在你这里说了小话,达首领说不知道,与你无关,行,同你没关系,就是同你手下的人有关系了,我们现在就可以抓你使团所有人调查,到时候,达首领可别叫屈。”
“我便是知道又如何?”
达哈不可能允许锦衣卫调查所有使团的人,迅速做出取舍,这个点圆不过去,说了也没什么:“你们大昭人自己心野,想干坏事,算计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想看个热闹罢了!那日鲁明身死,让他沾毒的的最后一杯酒,可是苏屠给他倒的!”
叶白汀眯了眼梢:“鲁明喝的最后一杯是毒酒,你怎么知道?”
“呵,”达哈冷笑一声,“当日在竹枝楼,你不是试探过毕正合了?他不是就这么说的?我都还记着,你却忘了,啧,你们锦衣卫的仵作不行啊,忘性也太大了点。”
叶白汀喝了口茶:“哦,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你是真忘了么!
达哈气冲冲的指向苏屠:“你难道不应该好好问问他!”
叶白汀还真问了,看向苏屠:“你女儿被人觊觎这件事,你可知晓?”
沉默片刻,苏屠点了头:“知道。”
苏酒酒眸底惊讶,看向苏屠:“爹……”
苏屠摸了下她的头:“闺女别怕。”
叶白汀:“这些人都是谁,你可有采取了什么措施?”
“钟兴言,毕正合,鲁明……”苏屠一个个点过这几个名字,眉目中隐有戾气,“敢起歪心思的人,全都被我们揍了一顿!”
叶白汀看向杜康:“你呢?”
杜康表情一如既往沉静,只嘴唇抿的更紧了些:“偶尔师父忙不过来,我便去揍。”
叶白汀:“所以你们打这几个人,都不只一次?”
杜康:“是。”
整间大厅,只有苏酒酒对此事十分惊讶,看看站在左边的爹,再看看站在右边的师弟,半晌说不出话。
苏屠轻轻揉了下女儿的头,动作看起来很生硬,似乎不怎么熟练,大手在半截就收了力道,好似担心会弄乱女儿的头女,最后只放在她发间,轻轻拍了拍:“没事,不关你的事。”
“我闺女生的好看,是老天爷的赏赐,是你娘的本事,是爹爹的福气,不是你的错,别人起了坏心思,是他们不对,不应该。爹爹还硬朗,你师弟也勉强能用,这些你不需要知道,不必害怕惊扰,难过内疚,你只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很好。”
杜康看着苏酒酒的头发,似乎也很想像师傅那样揉一揉,最终却什么都没做,只闷闷跟了一声:“……嗯。”
第218章 最动人的少年眼眸
初夏阳光越过窗槅,灿烂的铺了一地,像细碎的金子,闪耀着无限光芒,想要赠与人间一世华彩。
苏酒酒柳眉微蹙,看看亲爹,再看看师弟,眸底有些不赞同:“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苏屠会酿酒,会耍枪,会使刀,沙场磨炼过的性子,几乎让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儿皱眉,他挠了挠后脑勺,低声道:“那什么,闺女,囡囡,指挥使上座问案呢,咱们别耍小脾气,要是不高兴,回家再骂你师弟,好不好?”
杜康:……
又要顶锅了。
不过多年下来,他对此早无抗拒,且甘之如饴,眸底微缓,埋着别人不懂的温柔:“嗯,师姐回家再骂我,我给师姐做两道好菜,泡壶好茶,师姐舒服了,骂我多久都行。”
苏酒酒露出了一个‘男人为什么总是无理取闹’的疑惑表情,最终并没有纠结,安静站在原处,没再说话。
叶白汀看向苏屠:“据我所知,你家有很多媒人上门,为苏酒酒说亲,最后却都没成,为何?”
苏屠叹了口气:“我家家事,不想对外多言,但毕正合已死,他之前那些话,你们也听到了,可能有误解,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家不穷,我也从没想过要卖女儿。”
“我脾气不行,容易急躁,囡囡娘去的早,我带囡囡也带的随意,她性子不似别的小姑娘,小小便懂了事,我只这一点骨血,余生所盼,不过她开心顺遂。她性子冷清,不喜欢跟别小姑娘玩,不想学绣花,不想下厨,都没关系,衣服能买,菜我也会做两道,她喜欢酒,我也不顾行里规矩,倾囊相授,她想学什么我都教,日后她嫁人,我也没别的念想,只希望男方真心喜欢她,真心待她好。我想看到我的囡囡夫妻和乐,儿孙满堂,纵享天伦,但那些媒人说的人家不行,只是见我闺女生的好看,贪她的颜色,或只看上了她这手酿酒本事,想谋方子,吃绝户,我怎么可能答应?”
“再说我闺女也不喜欢他们,一眼都没多瞧。”
“起初我好言好语的劝,别人不听,还以为我在谦虚拿乔,说的更勤快,我只能凶一点,脾气上来,动手也不是没有,到后来干脆别人一提这话茬就拿刀,别人误会就误会,我没什么好怕的。 ”
苏屠说着说着,不知怎的,眼眶有点红,郑重看着苏酒酒:“闺女,你要看上谁了,真心喜欢,我敲锣打鼓给你准备嫁妆,欢欢喜喜把你送上花轿,你要是谁都看不上,不想嫁人,爹也能养你一辈子,爹死了,还有你师弟,断不会叫你无依无靠,独木难撑,你好好的,啊。”
杜康眸色黑沉,郑重极了:“我会养师姐一辈子。”
叶白汀想了想,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鲁明说什么合作酒单事宜,其实是在为谋你女儿打基础?”
“是。”苏屠脸色微沉,“假酒这种东西,别人敢沾,是因为他们本来心就是黑的,且权大势大,不怕麻烦,我们普通人不敢,会死。人生于天地,养于天地,得有良心,就算对方没有想欺负我女儿,这事我也断不会答应。”
“但你和你徒弟都打了鲁明,不单单是为了这个吧?”叶白汀看着苏屠的眼睛,“ 鲁明找你,除却假酒,你女儿的事,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杜康看了看师父,没说话。
苏屠视线微转,最后落在了座上仇疑青身上,顿了顿,也没有说话。
不配合……
叶白汀并没有步步紧逼,而是转向钟兴言:“钟大人可知自己被监视了?”
钟兴言不妨话头又冲着自己来了:“啊?”
叶白汀:“你被杜康揍了一顿不是?是什么时候的事?”
钟兴言瞪了杜康一眼:“毕正合死前一晚。”
叶白汀就给他分析:“你看,你和鲁明密谋,要带假酒进使团酒宴,栽赃别人,人使团首领达哈早就知道了,你丢了面子,被杜康套麻袋揍了一顿,又被使团副首领木雅瞧见了……钟大人在使团这里,好像一点秘密都没有啊。”
钟兴言:……
叶白汀又言:“那你现在来猜猜看,你的师爷鲁明背叛你,与毕正合有勾结的事,使团知不知道?”
钟兴言面色有点难看,枉他自认聪明,不想在别人面前早就被看透了,是个人都查过他,都知道他的事,就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钟大人不必难过,”叶白汀善意提醒,“你之前查过鲁明和毕正合的关系,他们交往自来隐秘,你能察觉已很难得,但你后来不了了之,是因为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你喜欢赚钱,对账目非常敏感,总感觉数量少了,对不上,但怎么都找不到缘由,是也不是?”
钟兴言的确被这个问题困扰多是:“确是如此……”
叶白汀颌首:“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锦衣卫业已查到,你的钱就是被鲁明给转走了,绕了数道弯,到了毕正合那里,可这毕正合呢,也没有留下这笔钱,一丁点都没花在自己身上,转去了它处——这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
钟兴言皱了眉,他们背后,还有别人?
“但你所谓的小秘密,‘猎艳计划’,包括那个挂着金锁的小匣子,毕正合都知道,别人也知道,你不想知道你的钱最后去哪里了么?”叶白汀谆谆诱导,语重心长,“你且好好想一想,鲁明和毕正合的来往,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尤其和瓦剌使团相关之时,有没有什么特殊表现?”
达哈又不干了:“你少在这血口喷人!锦衣卫问话都不需要证据的么,随便就能诱导!”
叶白汀横了眉眼:“达首领杀人了?”
达哈:“都说了没有!”
“既然没杀过人,何必这般着急?身正不怕影子斜,等这一时半刻,碍不了什么事。”
“你——”
“叩——”的一声,仇疑青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
诏狱第一仵作 第3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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