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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236节

    申姜:……
    叶白汀太知道那狗男人脾性,不管这封信是不是希望,既看到了,就不会放着不管,他去不去,聊不聊,仇疑青都会跟进,故意拿这件事过来,只是那狗男人钓他的手段。
    他还没消气呢,才不要理他!
    他要的并不是这种小心翼翼的道歉和哄人花活,气的也不是这个,狗男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申姜滚出小院,看到指挥使,怂怂的摊了手,没用,不行。
    指挥使面沉如水,好像……只有苦肉计了。
    要受个伤么?伤哪里比较好?重了,小仵作可能会更生气,轻了,小仵作会不会嫌他矫情?
    第174章 我情钟一人
    叶白汀开始翻找大量的书籍资料,毒植,毒虫,市面上江湖上甚至传说里的东西,多偏僻都行,不是中土的也可以,只要和‘睡眠状态’扯得上关系的信息,他都不会放过。
    和大夫们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诏狱有石蜜,石蜜曾在医术一途研究很久,认识了不少民间异士,现在人是出不去,但是信嘛……他可以介绍给叶白汀,同这些大夫来往交流,北镇抚司也有老大夫,医术还不错,就是脾气有点臭,好在叶白汀人乖嘴甜,遇到不懂的问题去问,总能得到答案。
    东厂西厂的公公们干别的可能不行,嗅觉这这一个灵敏,知道少爷四处找大夫问医,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给他拉了好些线,方便他施为。
    事关仇疑青身体,叶白汀当然不可能见个人就细说病情,他有心眼着呢,借‘交流技术’之名,旁敲侧击的得到了很多自己想要的信息,别人还完全不会察觉。
    仵作这一行,想要精益求精,必然要懂很多医学知识,他和大夫们拉近距离,互通有无,并没有什么不对,大家还纷纷冲他伸大拇指,钻研心思执着至此,怎会不成为这一行的魁首?
    他也根本不用问仇疑青病情细节,因为都知道。
    以前没注意,只觉得这狗男人眼底总是隐隐有青黑,对外貌观感很有影响,此刻仔细回想,那些注意不到的细节纷纷浮出水面,他的饮食习惯,他的精神面貌,他的工作状态,他的情绪变化曲线,白天什么样子,晚上什么样子……
    叶白汀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根据当时状态往回推测,根本不需要向仇疑青确认。
    虽然案子过去了,少爷仍然很忙,非常忙。
    申姜现在不仅为见不着少爷面的指挥使着急,还为废寝忘食的少爷着急,这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还不让指挥使照顾,真闹出什么病来可如何是好!就这点肉,也是指挥使各种不着痕迹,辛辛苦苦才喂上去的!
    申百户背负着指挥使的希望,自觉任务深重,在暖阁门口握拳深呼吸,努力调整了表情,才伸手敲门——
    “进来。”
    叶白汀仍在整理细读大夫们的信件,头都没抬。
    申姜用了口气,声如洪钟:“少爷不好了,指挥使受伤了!”
    “受伤了?”叶白汀腾地站了起来,看到申姜的脸,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眼梢微微眯起,“哪伤了?”
    申姜吞了口口水:“手,手伤着了!”
    叶白汀:“别着急,说清楚了,手哪里,手臂还是手指,手腕还是关节?”
    “手指!”
    “那是指腹还是指背,皮肉还是骨节?”
    “……虎口?就大拇指附近,根部……”
    “虎口啊,刀伤剑伤,还是撕裂伤?长几分深几寸?”
    “不,不知道……就我刚刚那个位置,怎么受伤的,没看清楚,”申姜感觉稍稍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用手比划着,语气急促而焦虑,“看着好像不重,但流了好多血!口子有这么长,都快到手掌心了,有这么深,都要见骨了!”
    叶白汀直接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大夫,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申姜愣住:“啊?”
    叶白汀冷笑完,坐了回去,重新扎在那一堆信件里,不咸不淡道:“若实在闲的慌,申百户可以去外面巡个街,抓几个小贼。”
    申姜:……
    可是指挥使受伤了啊?那么大一个口子,多可怜!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出去抓小贼!原来这段感情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少爷郎心似铁,狠心至此!
    申姜灰溜溜的走了,又感觉不太对,这个战术有问题,伤的太轻,别人怎么心疼?他要是手上蹭破块油皮,回家去媳妇只会骂他不会照顾自己,要是重伤躺下了,那可了不得了,媳妇会偷偷哭的!
    遂隔了一天,申百户又来了。
    这回气势更足,直接推门而入:“少也不好了,指挥使又伤了,这回非常重!”
    叶白汀视线从窗外转回,撩起眼皮:“哦?这回又是哪里?”
    “前胸!左边!”申姜面色严肃,煞有其事,还冲自己心脏的位置比划了比划,“就这!在校场和锦衣卫们操练时发生意外,不小心撞到了长矛上,伤口特别深,血流了一地!”
    叶白汀:“创口长几分,深几寸,边缘是否平整?”
    申姜长了个心眼,猛的摇头:“根本看不到!伤在心脉,那血直接飙出来的,当下人就躺地上了!”
    “血流了一地?”
    “把指挥使整个人都要淹了!”
    “那你现在不应该来找我——”
    “大夫叫了!”申姜心赞自己可真机灵,“我过来通知少爷的时候,就已经叫大夫过去了!”
    叶白汀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你现在该叫的也不是大夫。”
    “啊?那应该是……”
    “棺材铺。”
    “这……”
    “重伤在心脉,血自大动脉激射喷出,当场倒地,半身的血量都快流出去了,还能活?你不赶紧买棺材,还等什么?”
    申姜:……
    “也,也许……”申百户垂死挣扎,“还能抢救一下呢?”
    叶白汀没说话,只是下巴微扬,轻轻指了指窗外。
    申姜跟着看出去,第一眼就是空,第二眼就是安静,不知道少爷再让他看什么,第三眼,他回过味来了,怎么可以这么空,这么安静!
    这里可是北镇抚司,锦衣卫的地盘,指挥使是绝对上峰,统领一切,如果真出了什么大的意外,这里能这么安安静静,一点紧张乱象都没有?
    申百户默默打了下自己的脸,怪不得别人,是他自己太废。
    业务不熟练,根本骗不到少爷啊!少爷是仵作,验伤什么的最拿手,你说轻伤,好,伤在哪里,角度深浅,人一问心里就有了底,你说重伤,行,伤怎么来的,深浅血量,三两下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在装,再加上对环境的判断,局势信息的掌握……
    没别的,九个字: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申姜抹了把脸,竟然有点不甘心,万一呢?万一少爷情感战胜理智……
    这回,他专门挑了个特殊的时间,趁着早上少爷刚起床,意识还没有特别清醒的时候过来——
    叶白汀等他说完,直接冷笑:“人死了没?”
    申姜摇头:“没。”
    叶白汀:“那就滚。”
    申姜:……
    叶白汀打着哈欠,视线从窗外来来往往,略有些嘈杂的锦衣卫身上收回来。
    申姜这回倒是装的稍微有点真,‘热闹’都起来了,当他瞎么,分不清真紧张还是假紧张?这群锦衣卫跑那么快,跟脱了缰的野狗似的,才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是因为后厨这个点正在开饭!
    少爷懒洋洋披衣下床,洗漱整理完,继续和那一堆信件战斗。
    申姜再次铩羽而归,感觉指挥使的视线好像能杀人。
    他弱弱的解释:“真不是属下不努力,是少爷太聪明了……您知道的,少爷浑身都写满了机灵劲,假伤骗不过他,太粗糙的局也骗不过,听到属下的话,少爷连屋子都不出,就直接打脸了!”
    他真的很惨的!
    原以为指挥使至少会不高兴,憋屈,什么招都没用么,没想到指挥使竟然唇角微勾,好像是笑,笑了?
    申百户麻了,这是你表达情感,秀恩爱的点么!少爷聪明到骗不到,不理你,你还挺愉悦?你有本事在这里笑,你有本事去少爷面前笑,勾引他啊!
    别看少爷气性大,其实也是看脸的!人都是一样的,对好看的人没脾气,你有这张脸,为什么不用!
    申百户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仇疑青不是不努力,只要忙完公务,有时间,他都会过来看小仵作,偶尔忙的一天没回来,夜里也会回来一趟,打不开被锁住的门,就隔着窗户看一眼小仵作睡颜……
    可惜小仵作‘郎心似铁’,就是不肯见他。
    叶白汀也不想玩冷暴力,也想给对方提供点情绪价值,他比谁都知道,有效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办法,可他也有小情绪啊,正上头的时候,还不能缓一缓了?
    不过也快差不多了。
    哼,狗男人,明明挺聪明的脑子,这时候硬生生扔了不用,搞什么辣眼睛的花活儿,他才不喜欢这种刻意的讨好,赔礼道歉的诓哄,他喜欢的是……
    那男人自信耀眼,处理任何危机都能手到擒来,游刃有余的样子;喜欢他总是能及时伸出来保护自己的手,假正经占便宜的情不自禁;喜欢他无论怎么忙,都忍不住回来看一眼,却不让自己知道,不想给自己带来任何负担的牵挂;喜欢他在自己口渴时递来的茶水,犯馋时顺手买来的吃食……喜欢他那些从来不说,隐在动作举止里,藏在心里的话。
    冬天的炭,雨天的伞,那么多丰富可爱的细节,是岁月流年里,独属于他的隐秘,只他一人能看得到,狗男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耳边突然听到淅淅沥沥的轻响,像水滴打在屋檐,顺着青瓦流下来,落在石台,溅出小小水花,空气中多了湿润的味道,下雨了。
    叶白汀起身,收捡窗前信件。
    信看得太久,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到了傍晚,今日天色阴沉,没什么阳光,他都没时间观念了……收着收着,手慢慢停了下来。
    窗外雨这么大,光线还这么暗,仇疑青外面的事办没办完,回没回来,会不会淋到?
    叶白汀收拾完桌子,就听到了院外马匹的声音,稍稍有些嘈杂,是有人回来了。
    很快一匹黑亮骏马嗒嗒嗒地冲了进来,马夫拦都拦不住,是玄光,它好像有点讨厌下雨天,跑的特别快,一边跑向马厩,还一边朝后叫两声催促,像嫌弃马夫太慢,催促他快一点,赶紧给它擦毛上食。
    再之后,叶白汀就看到了仇疑青。
    他应该是跟手下交代了些事,进来就慢了一拍,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回房更衣,直愣愣就朝暖阁方向走过来了,走过来也不上前敲门,就站在廊前,雨下,脚步动了动,又收回。
    叶白汀:……
    他垂了眸,随手找了柄油纸伞。
    春日的雨都很温柔,并不很大,斜斜织下,如烟似雾,连视野都有几分朦胧。
    仇疑青也是走到廊下,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合适,湿成这样,太失礼,心里知道该回去换身衣服,又有些舍不得,既然来了,他就很想看小仵作一眼,小仵作不理也行。
    突然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心心念念的人执着油纸伞,走到廊前,挡住了空中落下来的雨,眼底清澈明净,一如这场春雨:“淋雨很好玩?”
    他接过小仵作的伞,罩住对方多一点:“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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