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心里头琢磨,便悄悄顺着成国公夫人的视线看过去,见她也在看月宁,便有些着急了。
三人在茶室各有心思,聊得都是家常,却都坐不安生。
待成国公夫人寻了说辞要去净室,屋中只留下她们姐妹二人后。
李凝急的一拍桌子,小声道:“坏了,成国公夫人怕是要抢人!”
李淑蹙眉。
“孙成周大概看上宋月宁了!”
两人双双瞪大了眼睛,半晌,李淑沉着心思道:“你跟过去看看夫人想作甚,我着人去找三郎,不能由着他慢条斯理,拖拖拉拉了,若真是喜欢,就得在夫人动手前挑明了,若不喜欢,也省的咱们白费心思。”
“长姐说的是,我这就去盯着。”
隔着花窗,成国公夫人看见里面伏案整理文录的人,她侧身坐在榻上,榻上的小几并不舒坦,略微有些低,故而她是微微下倾的,颈部柔软的弧度泛着日光的薄晕,好似人笼在淡淡的雾气中,她生的白净,盘起的发髻露出纤长的脖颈,姿容端庄,举止妥帖。
成国公夫人默默拭了拭眼角,心里想的是,孩子定是长在书香门第,若不然养不出这样的从容模样。
只是恐非衣食无忧之家,否则哪里需得她抛头露面,自立营生。
又想着孙成周说的,她嫁过人,婆家还嫌弃她克夫,成国公夫人心里又气又恼,囡囡若是养在膝下,何至于被人如此讥讽奚落。
什么克夫,自己命不好就赖到囡囡头上,越是窝囊无能的人,越是爱轻贱亲近的人。
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虽然并未确认宋月宁的身份,自己已然将她当成走失的女儿,情绪的起伏也都因为月宁的坎坷而不断起伏。
她将要进门,忽然看见李凝摇曳着身姿走来。
“夫人。”清爽的一声。
月宁从内抬起头来,看见院中站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夫人。
她心里头有些不好的念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年岁稍长的自进门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看,她面容慈善,眸中隐隐泛着水光,攥着锦帕的手却在打颤。
月宁为两人倒了热水,继而站在对面。
李凝先开口:“姑娘不必紧张,我们只是过来寻人。”
她见成国公夫人神色专注,便愈发肯定了想法:决计是为孙成周相看来的。
“坐,坐这儿。”
成国公夫人拍拍自己身边位置,数次忍不住眼红。
她那模样落在月宁眼中,甚是奇怪,尤其在李凝说起她是孙成周的母亲,成国公夫人时,月宁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
孙成周不会想把自己弄去做通房吧!
这是她脑中首先浮现出来的想法。
有钱有权人家的公子哥儿,想要什么,向来都是独断专行,比如裴淮。
她小脸瞬间惨白,看着成国公夫人的时候,眼神中也出现了躲避恐惧。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跟长公主近乎相同的盘问方式。
月宁倒吸了口气,抠着手心表面镇定道:“家中只我自己。”
“你是京城人士,哪年生辰?”
“夫人是有什么事吗,若无事,我还要去给监管送堂录。”
月宁握卷的手有些发抖,浑身血液跟凉了一样,她从她们面前抱起书本,起身时候,便见国公夫人站了起来。
她被吓到,跳到旁边。
“我走了。”
芒刺在背,月宁不敢与两人多待,抱上书卷匆忙离开了厢房。
李凝觉出气氛有些诡异,不点破,反倒暗自查看国公夫人的反应。
待晌午李衍过来,李凝才忍不住。
“三郎,与我们说说宋月宁吧。”
李衍心事重重,听到她们提到月宁,不禁蹙了蹙眉,广袖襕衫下的修长手指捏在一起,拇指与食指交替揉搓。
“你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总之不是你们想的那般。”
“你又怎知我们想了什么?”李凝抱起手臂,斜睨着他故作无恙的神情,点了点桌面道:“再不说实话,姑娘可就成了成国公府的人了!”
“二姐说的什么浑话。”
李衍惊讶地看着她,话落在对面两人耳朵中,却不是他说的意思,反而有些欲盖弥彰被人发现的含义。
“这是急了。”李凝摆出一副你别说,我都懂的样子。
“她跟孙成周不成的。”
李淑与李凝换了个眼神,低声道:“那跟谁成?”
李衍抬眸,温润如玉的面上淡定如常,他眉眼清隽,定定地看着两位姐姐,足足看了大半晌后,终究叹了口气,面容松动。
“总之,往后你们会明白的。”
他内心煎熬,始终辗转难眠,尤其想到成国公夫人与近在咫尺的女儿不能相认,始作俑者还是自己,他便由衷的瞧不起自己。
伪君子,冠冕堂皇的小人。
他知道,这种煎熬会伴随他每回看见成国公夫人,每回看见孙成周。
日益加剧,永不休止。
只有将真相坦白告知,才能终结这磨人的羞愧之心。
可要怎么开口,先跟谁开口。
难不成要告诉国公夫人,她女儿给淮南侯裴二郎做过通房,落水时被自己所救,然后掀开衣裳看了眼花瓣小痣?
不成,不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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