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姑娘的腹部被人掏空,简言之只剩下一具枯架子。
她死状极惨,刑部又派了两人下井捞尸,顺带将昏过去的仵作一同拔了上去。
传言甚嚣,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裴淮从大理寺下职已是接近宵禁之时,他骑马径直去的墨玉阁。
还没进门,就远远看见月宁坐在亭榭中,身上裹着氅衣,腿上盖着厚厚的被衾,脸蛋若隐若现的挡在兜帽中,被一圈细细软软的狐绒衬的愈发娇小。
事实上,她最近瘦的厉害,只小腹隆起,从后看,纤腰跟从前一般宽窄,裴淮的大掌贴过去,轻而易举能护在掌中。
月宁睡不着,胸口闷堵的喘不上气,房内燃着地龙,烤的如同春日一般。
她躺下后,便觉得有人捏住她心脏,血液渡不过去,便是启开小嘴,也如同快要憋死。
她只得披上衣裳在房中来回转圈,起初还好,后来也没甚作用,越走越烦,提到嗓子眼的气堪堪透不过,她急速喘息,却还是像暴雨来之前,河面拼命往上蹦跶的鱼,很难受的窒息感。
这几夜,她索性裹好衣裳到院里吹冷风,横竖能正常喘气了。
身后投下漆黑的影子,继而便有双温暖的手揽住她肩膀,整个儿将她环在鹤氅之中。
月宁动了下,手里托着的暖炉早就不温。
“你身上有腐尸气味,别碰我。”
月宁声音打着颤儿,在他环过去时,四肢骤然变得僵硬紧绷,她排斥他的靠近,尽管那体温让她几乎舒服的想要喟叹。
裴淮没松手,去也没与她反驳。
下职前,他特意去大理寺净房用冷水洗了三遍,身上只剩皂角气,哪里还有腐尸的味道。
他知道她只是在找借口拒绝靠近。
冷风漫过氅衣,很快两人都冰凉了身子。
雪禾命小厮抬着炭盆过来,仰头看见裴淮进了亭子,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等着,幸好,他很快与月宁分开,坐在对侧的石凳上。
本来咆哮的风,被他挡住了去路,拐了个弯,往斜对面的梅枝上放肆。
两个小厮躬身将炭盆放下,又把燃尽的默默抬走,上好的银骨炭,灌进风后烧的更加旺盛,没有一丝烟气。
裴淮低下身去,手摸到月宁的脚踝,月宁几乎下意识躲避,反应过来抬脚又想踹他。
裴淮没避,肩膀吃了一记,闷声道:“你再乱动,我就绑了你。”
说罢,他抬起眼眸,盯着月宁零星闪光的眸眼,用手慢慢脱去月宁的锦鞋,随后在月宁的惊讶下,双手捧着她的脚,塞进氅衣内的中衣中。
脚趾肚甚至能真切感受到他肌肉的热度。
月宁不敢动,双手却往后撑着揪紧袖子。
“大夫说,孩子很好,会足月出生。”
月宁说过的话,裴淮不是没听到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丝后怕,只是他要这个孩子,在所有事情都不确定的情况下,他明确知道,自己不想放弃他。
“三月莺飞草长,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好。”裴淮低头,专心给她穿好鞋袜,将炭盆挪到她脚跟。
月宁合上眼,自能察觉到胎动后,她就刻意不去关注孩子,她知道一旦有了慈母之心,走的时候便会心软犹豫,属于自己的唯一机会也就彻底没了。
大夫每日早晚诊脉,这几日更是调换了药方,临睡前都要喝满一大碗的苦药,虽然难喝,可想到能让孩子好点,她就忍着全部灌下。
她不喜欢苦的东西,自然也不喜欢这苦到心里的汤药。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裴淮牵起她膝上的手,似乎憧憬着孩子落地时,其乐融融的场景,“他一定会很乖。”
说着,掌腹贴到月宁小腹。
本已消停的孩子忽然抬起一脚,正好踹到裴淮掌心。
他惊得笑了下,眼中俱是不可思议。
“明日我去京郊转一圈,约莫小半个月光景。”也就是不在京中过年了。
月宁没接话,只冷冷望着被灯笼映照发红的枯枝,默默算着离开的日子。
“你有什么事,找阿满或是雪禾,不要找管家。”
月宁低头,对上他郑重的视线,她忽然想起被灌药的那日,嘴唇翕动,终是没忍住:“是他?”
裴淮瞥了眼四下,确定无人后,淡声道:“十有八/九。”
侯府挑选管家向来严苛,曲江别院的两处园子,也都是长公主亲自从身边人挑出来的,在侯府有着至少十几年的做事经历。
后半夜,月宁想回屋。
裴淮伸手抱她,她退后,绕过他的手,小心翼翼下了台阶。
房中开着窗牖,透进来细微的空气,月宁睁着眼,能从身后人的呼吸声中,知道他也没睡。
“柳芜是你杀的吗?”
裴淮似乎嗤了声。
月宁攥着溜滑的枕面,随即肩上一热,他伸手将她掰过来,面对自己。
房中只留了一盏小灯,对床头高几上,逆着光,裴淮的面庞一半浸在黑暗中,一半迎着昏黄。
“在你心里,我竟是那般病态冷漠之徒。”
月宁别开眼:“坊间传的。”
说什么的都有,起初是说晋王,后来不知从哪日起,便慢慢转了风向,将矛头对上裴淮,甚至明里暗里提到戏园子那回。
柳芜怒斥小通房,二郎挥刀护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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