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告诉过我,在遇到我之前, 你有过另一个未来的期许——你想要建立一个地方,一个可以收容保护那些被遗弃的人的地方。后来你遇到了我, 你觉得, 有你和我在, 未来的安泽尔帝国可以被建设成你梦想的那个地方, 所以你放弃了原先的规划,甚至……甚至开始着手思考和计划怎么样清除帝国的内忧外患……”
为了我/你。
林远泽在心里无声地说出了博莱斯·泽尔没有说出的话。
为了博莱斯·泽尔,她改变了自己的目标——林远泽深知自己有多固执,即使扭曲了经过也不会改变最终的目的。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她可以近乎无底线地包容身边的人,但那也只是“近乎”, 一旦触及到底线,她比谁都无情。
她的目标和理想,就是她的底线。
但过去的自己却为了这个人改变了自己的理想……林远泽面色不动, 心里却少有地浮起了迷茫的情绪。
博莱斯·泽尔。
她所搜寻到的那些过去记载中,的确不止一次提到过两人是挚友……但联系在记载中比博莱斯·泽尔更加亲密的格洛米,林远泽本以为这个所谓的“挚友”只不过是外界的认可,事实上两人仅仅只是好友罢了。
就像现在的她和殊南屿一样。
……不,不能这么果断,如果认真来说的话,过去的她的愿望是“建立一个可以收容保护那些被遗弃的人的地方”,那么,将安泽尔帝国改变成符合自己理想的国度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可以同等的存在。
也就是说,归根结底,其实她的目标并没有变。
博莱斯·泽尔的存在,应该不至于重要到那个程度……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要从博莱斯·泽尔留下的这份遗嘱里找到尽可能多的情报和信息,用于在之后的计划里对付复国者组织,没有时间也没有多的精力去思考博莱斯·泽尔对过去的她,到底意味着什么;更何况,从另一方面考虑,博莱斯·泽尔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自己又接受了失忆手术——官方学名“部分脑前额叶切除手术”——遗忘了截止五年前为止的一切记忆,不管过去如何,在当下,都是早已无法追回的曾经了……
林远泽抬手按了按眉心,短暂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借此努力让自己起伏的心情尽快平静下来。
金发青年沉默了一会,才接着道:“如果这份信息被送到你手上的话,只可能是我已经……”他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是难以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未来,还是不愿意给友人再添一次伤害——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而言,正在接收这份信息的人,是刚刚经历了挚友死亡、亲自为其举办葬礼、尚且不知道是否已经从这份伤痛中走出来的林远泽——因此迟迟无法说出那个词语来,只能含糊地快速略了过去,“我的……(死亡——他极为小声地快速说道)不会那么单纯,背后必定有诸多黑影,说实在的,我现在就能猜出大概是哪些人下的手,或许,”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连我的父皇都参与其中……”
可以理解,当时皇太子的声望甚至已经远超在位的皇帝,而皇帝本身并不止这么一个孩子,哪怕是皇后所出,也不止博莱斯一个,他下面还有两个同样成年了的弟弟,一个未成年的妹妹和另一个当时连话都说不清的幺弟,同父同母都如此,更不要说史料都没能记载完全的其他孩子了:安泽尔帝国推行一夫一妻制,但这并不意味着情人这个古老的称谓的消亡;另一方面,安泽尔帝国法律是支持非婚生子继承遗产的,也就是说,只要皇帝承认这是他的孩子,那么就算是私生子也有资格继承大统……嗯,如果是后者的话,非常适合继位成为那些大贵族的傀儡,当然,这是大贵族们的家族女性没有生下皇帝孩子的前提……
林远泽回忆着自己收集到的安泽尔帝国末期的相关资料,慢慢想道。
她开始疑惑,为什么过去的自己会觉得博莱斯·泽尔能够改变安泽尔帝国——在如今的她看来,博莱斯·泽尔的存在不过是安泽尔帝国复兴的虚幻希望,宛若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似乎真实,但若是挥开那些虚影幻象就会发现,这个国家已经从根子上烂得彻底了,即使是本身才华洋溢、身份又如此贵重的皇太子成功继位,也不可能将败亡的根源——那些已经根深蒂固于权利层、几乎融为一体的大贵族阶层完全连根拔起,清除干净。
是当时身处于其中的自己真实接触到的情况让她推断出了有这个可能呢,还是……
林远泽的目光落在了金发青年的脸上,但也只是一瞬,她就像是怕被看出什么一样,快速垂下了眼帘。
……还是,被蒙蔽了眼睛呢?
她无从知晓。
而全息投影信息存储器的播放还在继续。
“其实你不需要为我伤心——嗯,确实,刚刚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的确有点难过,父皇也会要我的命什么的……但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古老的寓言就说过,‘伴君如伴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我贵为太子,他的亲生孩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皇权宝座上的人看来,我也只是‘臣子’罢了……”金发青年轻轻地说,声音近乎气音,“只是……”他下意识地想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人,但手抬到了一半,他就意识到了这份徒劳,慢慢地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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