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竟成洗耳恭听。
“站你妈的角度分析。如今都还帮着带孙子外孙呢,一顿午饭都没人煮,那回头躺床上了更指望不上。”
“再严重一点,会因为你姐一个人,波及到我们所有人。含辛茹苦养了四个子女,儿子儿媳没一个给煮碗饭!”
……
“这点小事儿,应该不至于吧?”孙竟成难以置信。
“往往伤人的都是小事儿。”周渔说:“你妈二十年前不会这么想。但现在她老了,她是个弱者,她需要帮着带孙子才能找到存在感,证明她在你们面前并非一无用处。”
“更现实点,要不是大嫂二嫂的孩子都是你妈照看,周末聚餐没人会来的。”周渔点到为止,没再说那么多。
……
傍晚去接柯宇的路上,孙竟成把这番话说给孙竟飞听,姐弟俩又在他们的姐妹群里聊,最后孙竟飞在大群里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深刻地检讨;老大也反省,说没尽到一个长子的责任;老二老四紧随其后,都说了一堆儿好听话。孙母这才勉强搭理他们。
事后孙竟成很得意,直夸自己老婆情商高。
孙竟飞不以为然,“她跟她妈关系不也一般。谁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孙竟成缄口不言。
隔天俩人开车去邻市爬山,周渔建议坐缆车上山,孙竟成则把车停在山脚下,背着一个巨大的包,仰头指指山,脚下示范着说:“人生就像一座大山,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来,这样看见的风景才更美。”
“缆车一下子就上了顶,有意思?”
“有。”周渔说。
孙竟成给她戴上一副耳机,调了音乐,“这都是我喜欢的。”说完引着她一步步往上爬。
俩人各自戴了耳机,一路无话。
随着沿途风景的不断变化,周渔心情也逐渐平静和开阔,那些开解不了的往事暂且搁下,只专心眼前路,顾眼下事。
老人常说,想不通的事嘛,就让它搁心里落灰,等灰尘厚了,想到的时侯还要拿出来扬一扬,荡一荡,这样反复个几回,每一回都要褪层色、每一回都要褪层色,就跟旧照片似的,最后只剩个眉目不清的轮廓。等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想不通的事自然就通了。
可周渔不懂,这个过程要多久?二十年?五十年?还是一辈子?
那些老人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强调:人挪活,树挪死。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孙竟成拧开水杯给她,交待她小口小口喝,随后问她,“累不累?”
“还行。”
“再有十分钟就登顶了。”孙竟成手伸去她衣领摸后背,“出汗了。”然后把她肩上的小背包取下,倒背在自己怀里,扬手,“走,再坚持十分钟。”
周渔想再歇会,反正就剩十分钟。孙竟成不让她歇,说越歇越爬不动。
等爬了二十分钟,孙竟成说再坚持五分钟就到了。十分钟后,他说再有三分钟……
周渔彻底不爬了,上面坡道越来越陡。孙竟成让她走前面推着她,说晚上给她捶肩按腿,让她注意脚下路,别打滑回头连累他。
周渔懒得理他,专心走脚下路。
登了顶,风大,孙竟成让她好好抱住一棵古树,自己则在背风处搭着帐篷,自言自语,“去年就有一对小情侣被风刮跑了。这儿夜里有狮子、有老虎、有大象,有狗熊、有大灰狼、还有大猩猩……可得小心了。”
……
帐篷搭好,孙竟成喊她快进来,随后拉了拉链,一本正经地盘腿坐着。周渔问他干嘛,他说等汗落,否则容易感冒。
……
俩人大眼瞪小眼,孙竟成抿了口茶,夸她,“周老师真好看。”
……
“滚蛋去。”周渔回他。
孙竟成哈哈大笑,把保温杯给她,让她坐在帐篷的角落,自己半跪着一点点铺床。周渔第一次住帐篷,看了一圈问:“这么点位置,够我们住吗?”
“够。”孙竟成忙着充气垫,“晚上你叠在我身上睡就行。”
……
周渔朝他屁股上就是一脚,让你不正经。孙竟成看她,“你等着。”接着继续充气垫。
周渔什么也不干,就坐那儿抿着茶看着他忙,等全部铺好,孙竟成脱了袜子把脚丫伸出帐篷外晾,周渔也学他那样儿,刚伸出去就冻缩了回来。
孙竟成笑她,把帐篷门卷起来,要她看对面的日落。俩人紧挨着坐在帐篷口,静默无声地看,丝毫不觉得冷。
天擦黑俩人就回了帐篷里,一面喝茶一面看书。一个看《伤寒杂病论》一个看《周易》。看了有五分钟,周渔没能静下心,偏脸看看孙竟成,他领我来就是换个地看书?
难以置信。
周渔收了书,裹好睡袋睡觉,这儿倒也静谧,很容易入睡。双腿酸,揉了会就睡了。
混混沌沌间,她感觉有人给自己按摩小腿,她迷糊地喊了声,“孙竟成?”
“睡吧。”孙竟成应她。
周渔又安心地睡去,好大一会儿,感觉有人抱自己,她顺着熟悉的气味转身,也抱住了他。
夜里睡得不算踏实,她原本就有失眠症,不时能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背,轻轻哼着小曲儿。这让她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乡下的夏天,坐在床边替她摇蒲扇赶蚊虫的姥姥,嘴里也哼着小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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