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急不躁,只是笑着。黑色的礼服勾勒着他略显消瘦的身材。
几天不见,他瘦了好多,白天她脾气来的太快,都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脸,他的身形。
笙歌想着,奶奶的拐杖,是落在了他身体的哪一个部位呢?他永远不知道喊疼,什么情况下都可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就好像,真的是机器人。
他的华服,是用来遮挡他受伤的身子的。
有记者又在调侃他身边带着的美女是何方的神圣,有人问他宋总是哪里找来这么多的美女,每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带的女子都不重样。宋华楠只是笑着,对于这类与今天主题不符的问题,他自动忽略了。
笙歌盯着宋华楠的笑颜,那真是一张俊颜,配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当然也是容不得一丝瑕疵的。
记者见宋华楠并不给面子,也就自觉的将问题的范围转换过来。
“不知宋总为何想到要投资震后的S市,是不是看到了S市巨大的发展前景?”
画面里的宋华楠脸上笑意依旧云淡风轻,他清清喉咙,总算是打算开口。
笙歌屏息,只听他回答说。
“S市,是我未婚妻和她的亲人生活过的地方,那里对她意义非凡,对我亦是。”
也许是都没想到,在和阮琳琅传出那样绯闻后的宋华楠会主动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在场所有的记者都沸腾起来。
可是宋华楠没等记者再次发问,他朝身边的女伴微微示意,就往会场里面走去。
笙歌眯起了眼,也只看到那两抹身影消失在眼前。
笙歌揉了揉眼,可是画面里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下意识的又揉了揉。这个动作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宋华楠曾对她说过,“谁准你这么揉眼睛了?”
笙歌收回了手,刚刚那一瞬间,这句话真的像是在耳边回荡一样。她闭了闭眼,如果换成是那个时候,下一秒宋华楠的唇就会轻轻的吻住她的眼睑,像是蝴蝶的抚触一般温柔又小心翼翼。
记忆里宋华楠的每一个样子都被磨合的圆润而又温和,每次想起只会触及她内心最柔软的那个部位。即使是他离开她的那个晚上,那个决绝的身影。
笙歌想过千万遍他非得离开她的理由,却每一个都不足以说服自己。
她曾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八岁那年随着父亲说走就走。那一年非得离开的理由,也一直无法说服自己,直到最近,当过往的面纱一点一点被揭开,她才慢慢理解父亲的心。
当父亲告诉她,他们要搬家之后,她曾在宋园门口,等上了整整一天,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宋华楠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她根本无从找到他。宋园每天大门紧闭,笙歌听说他们一家都守在医院里,可是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失去母亲的时候,宋华楠也在一点一点的失去他的大哥。
没有与他告别,她后来每次想起这个遗憾都会黯然神伤很久很久,那时候,她真的以为此生都见不到宋华楠了。
尤其是当她眼睛失明的那一刻,这种后悔最最强烈,她悄悄的问外婆“是不是以后即使华楠站在我的面前,我都看不到他了。”
……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因为那是宿命。
她竟也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了。梦里不断交织的还是过往的碎片与剪影,随着她朦胧的意志一点点清晰又一点点模糊。
“笙笙,笙笙,你个小短腿,跑起来真慢。”宋华楠小小的脸转过来,他嫌弃的笑意顺着风而来,咯咯咯,咯咯咯的直响。
小小的笙歌忽然站定,望着他的方向眨了眨眼,随即痛的大叫一声。
“怎么了?”宋华楠也站定,愈发的嫌弃,可是双脚却已经朝着笙歌的方向跑过来了,他朝身后的小伙伴挥挥手“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我的眼睛进沙子了,睁不开了。”笙歌说着,小手下意识的抬起来,却被宋华楠抓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别动。”他稚嫩的声音彼时已满是威严。
笙歌感觉到他凉凉的指尖撑开了她的眼皮,模模糊糊,她看到他的小脑袋凑过来,小心翼翼的朝着她的眼球轻轻的呼着气……
手机忽然在手边剧烈的震动起来,那张温柔的脸随即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笙歌猛地睁开眼睛。
一片昏天暗地的黑……
她慌乱的站起来,“嘭”的一声巨响,膝头撞击茶几的声音像是要把肝胆都震碎了,她吃痛的的俯下身,胡乱的捂着那个撞到的位置,疼的几欲飙泪。
茶几和沙发之间这一方小小的桎梏,她前后左右退哪儿撞哪儿。她终于颓然的跌倒在原地,手机还在掌心震动着。
她凭着感觉按下接听键,那头父亲叶云天的声音传过来,稳稳的,让她的心莫名安定一点。
笙歌握紧了手机,委屈的低语道“爸爸,救我……”
笙歌坐在沙发上,空调的热气忽而一阵扫过来,她身上的疼痛,似乎缓解一点,刚刚她的样子一定像极了笼子里的狮子,横冲直撞,逃不出牢笼最后还伤了自己。
她这会儿很安静,其实当黑暗真的来临,她竟有一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些天的预感太过强烈,她早就猜想到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前段时间过的战战兢兢,她每一刻都在害怕再次失去光明,可是这会儿,她竟一点都不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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