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隐隐约约感到柏生被排挤了，但他没法说。
    柏生倒是乐得清闲，他是绝对不会用热脸蛋去贴别人冷屁股的类型，昨晚熬夜背完剧本，导演没来，研讨会没开，他就歪歪在桌子上戳手机，彼时看上去神志相当清醒，于是方圆就放心上了个大号回来，人傻了。
    ……导演到了，研讨会正在开，而众目睽睽之下，柏生竟然在睡觉！
    看样子是在导演没到的那段时间睡晕过去的，整个人跟个八爪鱼一样瘫在桌沿上，存在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霍璟也无奈地看了他好几次了，但无论如何，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把他叫醒。
    一、个、人、都、没、有。
    场面荒诞到像部喜剧。
    方圆：“…………”
    是不是万幸你还没有打呼噜啊。
    柏生，你作恶多端，现在人人都以为你是恶霸了啊！！
    别人正讲着呢，他也不好意思上前把人揪起来，只好在后头锻炼自己的眼珠，差点气到瞪出眶。
    石向真优雅地坐在柏生旁边，耳畔是柏生细微的呼吸声，她分明听到了，坐姿却依旧很端正，连眼神都不挪一下。
    她早就思考过了，对她来说，和柏生过度接触百害而无一利，而且，网上那些关于柏生的言论有点太夸大其词了。
    她已经三十岁了，自然眼界比那些小年轻要宽很多，也会想的更多更深。
    柏生的粉丝总拿他在上一个剧组的经历来标榜他的性格好，朋友多，但在她看来，这种说辞基本都是入世不深的小朋友才会相信的。别人那时不知道柏生的家世，他剧组的人会不知道吗？和柏生接触的人一开始到底是冲着什么，不用说，成年人都懂。
    但和这种小少爷交友，更容易引火烧身。
    想到这里，石向真终于忍不住余光往左边一扫——
    或许是因为柏生睡得姿势有点过于离奇了，看上去只差一点就要滚下去，紧闭着眼睛的脸对着她，下巴磕在桌沿上；或许是因为室内暖气开得太大，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脸颊肉被桌面挤得嘟起一团，看上去简直像个肥嘟嘟的蜜桃，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
    就连上面细细小小的绒毛也那么清晰。
    石向真一噎：“………………”
    这……
    平时看上去，脸上没有这么多肉啊？
    下巴不是挺尖的吗？肉哪来的？
    柏生毫无察觉：“呼……”
    石向真又不禁联想到了蜡笔小新的那张侧脸。
    圆圆滚滚的，软软乎乎的，像发宣的白馒头，又像红扑扑的脆桃……
    后面方圆试图加大力度吵醒柏生的咳声很刻意地响起来：“咳嗯！”
    石向真：“……？！”
    她蓦然惊醒，一低头，竟然发现自己的食指已经蠢蠢欲动的伸了半尺，差点就真戳上去了。
    旁边的女助理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石向真：“？？？？”
    下一秒，她闪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在心里说了句几年没用过的脏话：“淦！”
    这、这个人……
    太可怕了！！
    第89章 再说不是
    就在石向真怀疑人生,女助理惊慌失措，denise不可置信之时，柏生终于醒了。
    他睡的很不安稳,隐隐约约梦见一百个卤蛋连番上阵砸他脑袋,现在终于醒了，瞬间感受到了身后那迫人的视线,有点懵地抬头——
    全场的人，包括工作人员，都在默默看着他。
    柏生：“……”
    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没有人叫他啊！
    就算以柏生的厚脸皮,在这种情况下也是禁不住小脸一红：“啊,大家都在啊。”
    霍璟真是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化作春风般的关怀，“没关系，大家都理解的，你昨天没睡好吗？”
    柏生：“昨天背台词背的有点……”
    方圆：“这人没事一天也要睡十个小时。”
    柏生：“我只是太累……”
    方圆：“呵呵，刚刚谁吃饭龙卷风席卷停车场。”
    柏生：“？”
    干嘛哇！！！烦死了！！
    似乎是没见过如此相处方式的经纪人与艺人,霍璟的表情空白了两秒，在这两秒中，他甚至缓缓幻视到了亲妈拆自己台时的模样,和现在别无二致：“……”
    他以前也不是没合作过流量艺人,就算比较少,其他导演朋友也合作过,不说全部，大部分能把经纪人当同事都不错了，柏生和方圆这样的真是第一次见。
    在场的工作人员之前也是隐隐约约有听过柏生的名号的。
    主要是他这个人在别人的口中评价比较两极分化,喜欢他的人说他温柔善良可爱聪明,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水獭；不喜欢他的人说他嚣张跋扈使用暴力,一看就很没教养性格高傲。
    在进组之前，他们也想象过，柏生真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现在一看——
    这不是挺平易近人的吗。
    霍璟的研讨会向来都开得比较久，他想要的是演员们完全按照他期望的方式来演绎，为了体现他的需求，甚至还搬出了自己之前导的那部《海岛》，给演员们讲解，“我个人比较喜欢这种方式……”
    其实他觉得流量演员还有一个障碍，就是有些人注重自己在镜头中的样貌超过演技，太在意角度和打光的结果就是看起来非常端着，但霍璟之前看完《江山困》，觉得柏生也没这方面毛病。
    最后妆画得血呼邋遢，衣服也破的不行，孔游更狠，镜头仰拍俯拍怼着脸拍，就算粉丝们昧着良心也说不出很好看这三个字，但那时候也没有人会去在意他的造型是否美观了，剧情为上，观众们的重点全在该在的地方。
    想到这里，霍璟的手一顿。
    他豁然开朗了。
    那按照这样说的话，柏生业务能力强，也不耍大牌，还敬业，从不迟到从不轧戏，从一个导演的角度来看——
    这难道还不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好演员？
    这难道还不值得夸？
    唯一的缺点，也就是性格有些强势……
    霍璟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踏上了獭化的道路，正在朝着獭利班一路狂飙，他还在试图给柏生讲戏，“一开始，你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会让人害怕的。我知道你的长相有点难做到这点，但……”
    《痴心暗刻》中，余边一出场，是在一个下雨天。
    石向真饰演的雅乐刚刚下晚自习，高三的学生要上到十一点半，班主任也得跟着陪，奈何天公不作美，她刚一走出学校大门，雨幕就大了起来。
    向前走是大道，为了能更好的适应班主任的工作，雅乐家离学校的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但由于工资的窘迫，她住的是没有物业的自建出租屋，在一个弯弯绕绕的小巷里，路灯还坏了几个，到现在都没人修，想想也能知道，路口那被砸碎了玻璃的监控摄像头也多半是个摆设。
    她用陈旧的斜挎包顶着头，被大雨逼得颇有些慌不择路，最后怕弄湿包内学生做好的卷子，只好匆匆转身，往就近的路口转，准备先暂且避避雨。
    雨中的巷子一如既往的阴湿，但雅乐扶着墙面，在深夜的巷尾中，听到了点不该听到的东西。
    那声音很细微，像人，又像是动物，血肉被击打的声音，雅乐莫名想起了儿时被自己不慎踩死的青蛙，血红身体组织淌了满地，她吓得哭了好久。
    有奇怪的味道传来，一种淡淡的腥味，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朝自己逼近，雅乐的直觉告诉她，她必须得躲避，她张望着迈出巷口，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
    赫然发现自己一手的血迹。
    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追逐战环节，雅乐在被压迫感极强的神秘杀人犯追到穷途末路之时，突然被人捂住嘴唇往旁边一躲。
    粗重的呼吸声在陌生人之间流淌，雅乐吓得僵直，回头时，对上了年轻男人那如墨般黑沉的眼神，余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眼神沉默地注视着她，然后在她控制不住流下的惊恐眼泪中做口型：
    “别、说、话。”
    这就是余边的第一次出场。
    比起之前的白胤文，余边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对立面，阴郁，暴躁，攻击性强，像一匹被人类伤害过而孤独失所的野狼，霍璟越看柏生那小脸蛋肉儿就越看不过眼，找了个机会默默跟方圆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他这个脸型，能不能想办法再嶙峋一点……”
    瞧这给孩子饿的，多可怜，看上去至少四个小时没吃饭了吧。
    方圆早就有同感了，“我恨不得一天三餐都只给他吃坚果。”
    霍璟：“那为什么还……”
    方圆一脸正气：“我也说了是恨不得。”
    霍璟：“…………”
    我看你不是恨不得，我看你是舍不得吧！！
    结果谁也没想到，试拍的时候效果比预期的好多了。
    或许柏生就有这么一种本事，能把导演心中的形象摧毁，非常霸道地换成自己——总之，霍璟基本上没怎么挣扎就接受了有着脸颊肉尚显稚嫩却依旧阴恻恻到人心里发毛的小野狗，甚至还觉得更好了：“噫，好啊！我选中了！”
    一旁搭戏的石向真表情复杂：“……导演，你为什么……”
    柏生准备走的时候，对着诸位笑眯眯的工作人员挥手手：“大家，我先走了！”
    工作人员：“好——”
    柏生看了眼石向真，礼貌道：“那我先走了。”
    石向真客气地笑笑：“嗯，注意安全。”
    “都跟你说了，”方圆悄悄揪他脸，“人家比你大五六岁，又是前辈，你得改口叫姐，知道吗？”
    柏生被揪的不胜其烦，只好含糊道：“那姐先走了。”
    方圆：“？”
    “好了！”柏生不逗他了，对石向真又挥挥手，顺口道：“石姐再见。”
    石向真：“……嗯。”
    她伫立在原地，有些呆滞地看着柏生被方圆揪起来的脸蛋子，似乎是为了平息柏生的恼怒，卤蛋见缝插针往里头塞了好多坚果，现在从侧面看，圆圆的鼓鼓的，软软的白白的……
    噫！好啊！她狂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