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废话,两个月之前,哭嫔牙疼,我给她诊过了,根本没有身孕。
孩子要是刚怀上十天半个月,他们还不一定能够拿捏得准,但是一个月之后,只要是身体还健康的人,脉象就会很明显,两个月之前哭嫔没孕,刚刚这绝对不可能突然怀上四个月的身孕。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这发言的太医立马就被自己的同僚挤兑。
说自己给哭嫔看过诊的太医哭丧着一张脸:当时那个场景,你们也没机会给我说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都给炒热了,所有人喜气洋洋的,跟过大年似的,他混在里面,可不就被带的冲昏了头脑。再说了,两个月前的事情,他哪里一下子能记起来这么多。
这倒有些道理,而且就算是他说了,大家最多是联想到李太妃身上,若是李太妃有孕,那可就是宫廷丑闻了,这对医正而言,不是不能说的秘密,可谁能想到,谁会想到当今天子身上。
那那喜脉是怎么回事?有人弱弱的问了一句,嘁嘁喳喳讨论的一群人立马安静下来。
半晌之后,才有人说了一句:陛下让夏春留下了,估计是咱们没见过的什么特殊的蛊毒吧。
这一猜测如同落入油锅中的水,一瞬间沸腾起来:蛊毒,也能让男人怀孕?
应该没那本事吧,肯定是假孕,假孕!
肯定是咱们见识少,没见过这种蛊!
书里写的那么玄乎,可现实中的蛊虫哪有那种本事。要是稀奇古怪的蛊那么厉害,那只要掌握了神秘的蛊虫,不等于直接掌控了全世界。一位有些家学渊源的医正下意识要反驳,看着大家自欺欺人的面孔,最后还是点点头附和:没错!
没错,一定是他们见识少,没见过这种稀奇古怪的蛊!
太医院里,所有参与会诊的医正都决定把自己今天见到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翠霞宫内的两位太医可就没有他们这么轻松。在夏春再三把脉之后,他用极其笃定的口吻道:陛下身体康健,没有任何蛊毒迹象。若是真有这等神奇的蛊虫,它一定会吸收大量生命力,让陛下变得虚弱。
皇帝色若桃花,肌肤的光泽度更甚半年之前。况且陛下元阳早失,日子过得应当比他们这些太医滋润许多。
作为岭南出身的太医,夏春比起石芷要从容淡定许多:男子有孕一事虽是世间罕见,但并非没有。微臣年少时在外行医,曾经遇到过怀孕身孕的男子,男子体内有孕囊,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可以和同性孕育子嗣。只是生育之事,万分凶险。陛下万金之躯,更当慎重才好。
那这胎儿可能去了?!听到凶险,一旁的冯吉立马着急发问。
见皇帝目光扫过,冯吉道:老奴僭越,只是女子生产都格外凶险,陛下若是有什么闪失
冯吉拿袖子抹了抹眼泪,这偌大皇宫之中,可能除了司马彦自己,当属他最不愿皇帝出事。
权宦权宦,他所有的权力都仰仗于天子的信赖和宠爱,天子没了,他肯定也得跟着没。
司马彦却问:这孩子平安生下来,能有几成把握。
夏春道:若是养护得当,陛下保持心情愉悦,在八月时取胎,用剖腹取子的法子,臣能有六成把握。
男子生育,只能取偏门法子,自然不能等到胎儿足月再生。破腹取子虽然骇人听闻,但是当初他替那怀胎的男子生产,就是这般做的。这几年来,夏春在兔子、牛犊,还有其他的小动物身上做了不少实验,但是除了当初那人之外,他从未对人下过手。
毕竟世间女子接生,都是选择那种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哪里敢让男大夫进门。
说是这样说,夏春也没想天子会愿意让他在肚子上开刀,毕竟天子多疑。
司马彦问:若是服药,朕有几成风险?
孩子月份尚小,服下药物的话,虽有损圣体,出意外的几率很小,半成会出意外。
打胎毕竟伤身:不过男子有孕之事着实罕见,臣也不能确定计量。
给皇帝出主意,他不敢有半点隐瞒,好歹都要说个明白才行。
一直在旁侧的石芷立马补充道:就算是再少的打胎药,服用了也伤身的,四个月,胎儿已经成形了。
前三个月还好,一月份,孩子没什么存在感,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精心调配的一碗药下去,对母体,不,父体的影响也不算大。到了后期,孩子越大,需要的药越重,影响也越厉害。
太重的药,指不定喝完以后就不能生了。说完这句,石芷给了自己一巴掌,这破嘴,皇帝难道会想生这孩子。
他一脸愁苦: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陛下让其他女子受孕的能力,但孩子若是格外坚强,到时候可能会生个傻子残障出来。
呸呸呸,石芷又激动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呸呸呸!听听他说的什么晦气话:陛下,您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您是真龙天子,自有真龙庇佑,肯定会安然无事。
朕是中了难解的蛊毒。司马彦沉默半晌之后道。
这话的意思,天子是要把孩子给药没了?石芷没被责怪,稍稍松了一口气。
微臣这就去给陛下调配药物。每个小生命降生都不容易,其实石芷并不是很喜欢调配堕胎的药,但是他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谁能让天子冒险,即便是天子亲生的血脉。
司马彦补充道:一个六个月后才能解的蛊毒。这段时间,就有劳夏爱卿留在朕的身边,为朕解毒。
既然孩子长到了八个月之后就要出世,不过四个月罢了,眼睛一闭一睁,随随便便也就过去了,他死都不怕,不过是生个孩子,有什么不敢赌的。就像是石芷说的,要是没药成功,还是得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
天子的眉目异常的平静,仿佛怀孕的是旁人,而不是他一样:石爱卿,给朕开个安胎的方子吧,不用药,就食补。
药对他的用处其实并不大,因为打娘胎里中了胎毒,他从小就泡药浴,对市面上绝大部分毒都免疫。正如夏春说的那样,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对那些娇弱的女子来说,可能一碗药,就能要了她们和肚子里孩子的命,而他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一碗汤药就能够解决的麻烦。
万分之一的几率,和男人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个异常顽强的幸运儿。根本没有什么半成无事的几率,对他来说,只有动手和不动手的区别。如果不动手,他有六成的几率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动了手,九成的几率会生一个智障或者畸形的孩子。只要是个算学过关的人,就该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石芷大为震惊,半晌之后如梦初醒:臣,臣还要再为陛下把把脉,方能对症下药。
再一次诊脉过后,拿到了笔墨,写字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真是没想到,他行医三十多年,竟然会有要替皇帝开安胎药。要是皇帝真的有孩子,要是孩子真的能出生,他石芷,将来肯定也是要名留青史的大夫了!
皇帝中了奇特蛊毒的事情,很快就在京都上层圈子当中传了开来。作为司马彦最为忠心的走狗,凌夷自然知道的是皇帝有孕的版本。
听到皇帝说的秘密的时候,凌夷惊得下巴差点脱臼,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宋小七是女人?
孤能分清他是男是女。女人能有那种东西,还有那个规模,司马彦的眸色郁郁,怀孕的是朕。
凌夷十分不理解:陛下万金之躯,要这个孩子风险太大。
对他来说,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肯定比不上眼前的天子重要,凌夷是铁打的保皇党,保的是司马彦这个皇帝,不是先帝,也不是未出世的皇子和公主,他并不是想左右天子的决定,只是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朕决定生,只是通知你一句而已。对属下,司马彦并没有太多的话要顺,你要做的,就是让朕能够顺顺利利,没有任何风险的生下这个孩子。
是,臣知道了。虽然不理解,但是听从命令是凌夷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无从也绝对不会干涉陛下的选择。
只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也应该在场:那宋小七知道吗?
这就是朕要你来的原因,审刑司准的假,让小七给朕早些回来。
这个消息,他本来是要第一时间和小七分享的,偏偏对方不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的缘故,知道这种情况之后,司马彦感觉没有情郎在身边的日子尤其难熬。哪怕是一天,他也不愿意去等。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见到自己腹中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
这凌夷道,宋小七说是他的父亲在岭南生了病,是要回去处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京城。
司马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后者立马改口,他就算是出去了,我也一定把他追回来!至于宋小七的父亲,要是知道自己几个月之后就能有个孙辈,肯定会高兴的病愈,我会安排太医随行,保证宋老爷子安危。
宋小七又不是大夫,去了也不能治病,自然还是要陪伴一个人背负着两条命的陛下更重要。
**
三更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半夜三更,庚夫游走在空荡荡的大街小巷里,时不时地敲一下手中的锣鼓,提醒百姓注意防火。
特别是现在快到了夏季,也是火灾的高发季节。各家客户的店铺都闭了门,七略书局也不例外。
但是几匹威风凛凛的骏马疾驰而来:吁
为首的黑衣人牵住了缰绳,在大门紧闭的七略书局门前停下,砰砰敲门声作响。
这些店铺的上方很多都住了人家,马蹄声、敲门声,实在是过分吵闹,浅眠的孩子和老人惊醒,孩子啼哭声响起,大人悄悄的打开窗户,口中忍不住抱怨:大半夜的,又是折腾什么。
他们看到了黑色的制服,在月光下闪耀着特殊色泽的银色令牌,还有冰冷的佩剑,以及那只嘶嘶吐着蛇信的巨蟒。
毒蛇的绣纹,是审刑司的人!卷起的窗户和门帘齐刷刷地又放了下来,早知道的,这个时间点还能够纵马在大街上跑的,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不许再哭了,不然那群毒蛇,马上冒出来把你一口吃掉!大人吓唬着不听话哭闹的小孩。
而七略书局也被敲开了门,打开门的是一个须发皆白,很有书卷气的老人:几位官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宋小七呢?宫中有要紧事,叫他赶紧出来,回司里复命!
劳烦几位官爷等等,东家的事情,我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老人表情僵硬了一下,又重新放下门帘。
过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重新换了衣服,易容好的宋訾出来了:我这不是告了五日的假,又出了什么事?
他穿的是便服,衣服有些松垮,看着是睡眼惺忪的样子,结果看到来人,顿时整双眼睛都睁大了:老大?您怎么来了?
这是出了多大的事,需要凌夷亲自来见他。
外面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你先换衣服,去司里说。
他道:你父亲的病,不用担心,我在太医院还是有些面子,他老人家得了什么病,我安排一下。
宋訾摆手:用不着这么麻烦,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不小心伤到了腿,在家中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他暂时还不需要一个可以活蹦乱跳的便宜爹,所以就让爹在讨了半年饭之后,重病在床吧。反正再过个一两年,他的左相亲爹也是假死,然后死遁去北境的人。小时候写作文的时候,还有人经常反复性的编造关于父母的虚假苦难事迹呢。
假爹都仰卧起坐,直接复活了,现在只是伤了腿,宋訾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孝子了。
他匆匆换了衣服,跟着凌夷离开,两个人并驾齐驱,驶入了更加宽大也没什么人的宫城。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中了一种非常奇特的蛊毒,现在宫里需要戒严,还要排查,审刑司人手不够。
凌夷硬着头皮撒谎,他保持自己面无表情的模样,确保宋訾看不出来任何端倪,这是陛下吩咐下来的命令,他能够做的就是守口如瓶,不透露半个字。
毕竟这么重要的消息,天子当然是要亲口告诉自己的情郎,而不是让第三人传递。
蛊毒?!原著的里可没这一出啊!但宋訾也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书里没有写到,毕竟这个时间节点,故事才起了一个头。
女主和男主还没有见面,因为年岁不大的缘故,尚且局限在自己的一小方天地里,跟后宅的姊妹争斗,整天就绣绣花,喝喝茶,和手帕交玩耍,参加一些女子举办的聚会,不一定能够了解所有的消息。
反正审刑司的头头都亲自来找他了,宋訾肯定还是要回去的。他值了一宿的班,可以感觉到宫城的的确戒备森严了,皇宫里也加派了不少人手,冷宫这一片区域,还是归他管的,顺句实话,宋訾感觉和往日没有什么变化。
第二天一大早,宋訾又看到了凌夷。对方见他,脸色相当不好的样子:你昨天夜里,有没有轮值?
一大清早,他就被皇帝传召,因为宋訾根本就没有去小院见他。
我巡逻了大半夜,一宿都没怎么睡呢。宋訾头一次这么认真,怎么能容忍别人的质疑。
走了这么多圈,我脚上的茧子都要磨破了!
那你昨天凌夷差点要问对方为什么昨天不去小院,他根本就没让宋小七这么努力工作的意思。
你不是说宫中戒备森严,我看冷宫这边人太少了,就多巡逻了几圈。他也有想过自己要不要去小院,但是今日非比寻常,万一凌夷来查岗呢,他要去见阿言,那肯定就要担搁上许多时间,搞不好就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暴露了。
为了不被抓到自己在摸鱼,他可以说是三过小院门而不入。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之前说自己,要和阿言暂时的分开一段时间,说了至少三天,这才过去一天呢,哪有这么早就回去的。
凌夷万万没有想到,他精心设计的安排,结果却成了宋小七不去找皇帝的理由。是他思虑不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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