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龙的大脑袋凑近他,王格罗宝像是唯恐声音传出去一样,低如蚊蚁地在他耳边说道:比如说,你我都知道,大道三千不过虚妄。我们苦苦求索出道心,然后养它、磨它,最后以身伺它,身死魂消,真元归天地,道心永存。
奚平眼角一跳,瞳孔在深海里倏地放大。
王格罗宝叹了一声近乎于呻吟的长气:我终于说出来了。
这些会被天规封口的事,无法透露给不知道的人,只有说话听话双方都心知肚明,且周遭没有第三双耳朵的时候,话才能出口。
奚平像见了鬼一样盯着眼前的醒龙。
为什么南圣也生心魔,为什么司刑长老舆图中一瞥就道心破碎,他们这一系却没事?
为什么有人明知道道心是什么玩意,还接道心筑基,还往里跳,还能自洽?
因为就算是弥天大谎,也有缔造者,小士庸。王格罗宝喊了他的字,你们这些勾连着化外草木的怪胎,真是各有各的麻烦,可是他们到底都会受道心影响,唯独你你们。
他说到这,周遭海水突然震颤起来,凄厉的龙吟声传来。
九龙鼎!
王格罗宝叹了口气:要不是这样,咱俩一定非常投缘,可惜了,后会
然而就在这时,被法阵冻成人偶的奚平突然在没动嘴的情况下发出了声音:所以你费尽心机算计我,是为了要灭口?啧,烦人的南蛮来得太快了,你还没说清楚呢。
醒龙蓦地往后一撤,被法阵困死的奚平身上陡然炸出一团血雾,整个人从珍珠白变成了死人白一层人皮之下包裹的竟是个纸人!
纸人是奚平从白令那借的,本来就是个筑基级的神通,也就配合着障眼法糊弄糊弄低阶修士,近距离,升灵闻个味都能分辨出那是血肉之躯还是白纸糊的。因此奚平突发奇想,用周楹那得的分骨符给纸人加了点工,他剥下自己一层血肉皮,粘在了纸人上。
只舍得拔自己一根头发的周楹大概也想不到,他的神通还有这等妙用。
这血本没白下,再加上接连被蝉蜕剑震碎,奚平修为直接蹿到了升灵中期,障眼法使出来更顺手。而王格罗宝藏头露尾惯了,为了抓他布了个天罗地网,引爆法阵群要消耗大量的灵气,正好连纸人身上最后的微小破绽也盖住了。
而除了纸人,同样随着修为水涨船高的,还有奚平从濯明那偷来的无心莲花印。
王格罗宝之所以每次都自己嘚啵不让奚平说话,不是怕他骂街难听,就是要防着他口吐莲花无心莲的莲花印能通过人六感甩进神识,制住奚平后远距离通话,保护得了其他感官,防不住顺着声音打在听力上的。
奚平的声音在纸人身上响起来的瞬间,莲花印已经随声音一起打在了王格罗宝的听觉上!王格罗宝立刻要从醒龙身上抽走神识。
这一下打得可太正了,再加上奚平短时间内修为精进,虽然不能像濯明本尊一样直接将人神识薅走,也让王格罗宝一时摆脱不了。
奚平:嘿嘿,大长虫,后会无期咯。
他当即撕烂了皮肉撤走神识,原地剩了一团被海水泡化的纸。
九龙鼎的威压一下锁定了王格罗宝。
龙吟从天而降的时候,支修心里一紧,凌云的人来了!
剑修再厉害,也难以一己之力对抗两大镇山神器。
一瞬间,照庭被逼出了十二分的战力,支修以自己为盾挡住身后万千人,将银月轮劈向澜沧山没有人烟的一侧。
正惨遭邪祟挖墙脚的银月轮几乎完全被剑光压了下去,澜沧山脉被堕月撞得摇摇欲坠,鸳鸯剑阵灵气动荡,侍剑奴悍然伸手,抓住了鸳鸯剑阵的主剑。
然而那张牙舞爪的九龙只一闪,就下饺子似的跟着凌云掌门下了水水花压得还挺低。
还以为来了援手的悬无:
做好了腹背受敌准备的支修:
这位南蜀前辈忙什么去了?
下一刻,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棍从往生灵鲵的雾里冒出来,连常钧一起,顺手将几个掉进海里的修士捞起来,一人怼了一张符咒,以防他们醒过来见活鬼吓死。
那血人不等皮肉重新长出来,就一头扎进姚启的影子。
九龙鼎被奚平安排好了差事,凌云的人暂时不会出来捣乱,悬无受制,鸳鸯剑阵被侍剑奴按住了,机不可失。
子明!
主剑被侍剑奴抓住的刹那,要撑破姚启神识的噪声与杂音倏地安静了。不知今夕何夕的姚子明懵懂地睁开眼,看见澜沧掌门就在他面前。
那是个虚影,浮在浑浊的道心上,老掌门须发皆白,面容老朽,半张脸像被大火烧过一样皮肉焦黑,他五官扭曲着,眼珠泛着不祥的血光然而那高大的身形依旧如山峦般笔挺,眼里的泪水冲散了血光的阴森可怖。
姚启:前、前辈?
掌门不应,他已经死了两百年了。
那虚影目光穿过姚启,落在广袤而荒凉的南阖半岛上,录音一样,他自顾自地念诵起了某种姚启听不懂的话。
在含沙射影下,姚启不由自主地将他神识中的声音念出了口。
奚平倏地一愣,那不是南阖语。
升灵可以沟通天地即使奚平听不懂,灵感却告诉了他那是什么。
是铭文。
他从来不知道,传说中载着天机的铭文是可以被人念诵出来的。
奚平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当机立断,飞快地拍出一道常见的半仙级符咒。姚启的声音扶摇直上,骤然响彻在整个南阖半岛上空反正天上飞的都是蝉蜕,总有人能听懂。
然而支修、侍剑奴、悬无,甚至海底的凌云掌门同时一愣,大能们或多或少地露出点茫然意外来。
动荡不息的鸳鸯剑阵和澜沧山脉却同时安静了下来。
那一刹那的寂静,无端让奚平想起陶县破法公理落地的场景。
等等,秋杀是不是说过,灵山是个大破法?
第224章 有憾生(三十六)
玄隐山镀月峰上,林炽和闻斐围着化外炉和还热乎着的失败导灵金,百思不得其解。
闻斐想了想,对林炽道:我其实有个想法。
林炽忙道:闻师兄指教。
闻斐摆摆手:哎不敢不敢,姑妄言之,林师兄凑合一听。炼器我是不懂,但我跟剑修当了百年的邻居,倒是了解一点剑修。咱家那位剑神,修为不论,脾气肯定是万里挑一,算得上是温良恭俭让。可你看,日常琐事,多磨两句,总能让他妥协,越是遭逢险境强敌,他却反而越是不肯回转于绝地自断身后路,以剑锋一线为生机,他们剑修就是靠这个修心的。
你是说,那位澜沧的剑修掌门
闻斐道:他也是剑修,我总觉得,比起设法炼出一种仙器绕过灵山天规,他在那种情况下,可能会更倾向于直指这条天规本身。
林炽吃了一惊:天规怎么会破?难道他还想夷平澜沧灵山?
闻斐看了他一眼:未尝不可林师兄,他本来就是想将澜沧灵气还给凡间。灵山也并非不可倾颓,玄隐山不都已经要化在地上了吗?
可舆图本身是南圣留下的,林炽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说道,先圣当年或许就有这个意思,否则也不会将舆图封入地脉,咱们不过顺水推舟,尚且九死一生。我可没听说过澜沧山的金玉二圣留下过类似的东西。那那怎么可能?
闻斐摇摇扇子:是啊,这不就失败了么,澜沧山变成了后来的南矿,南阖半岛也成了百乱之地。
你是说,澜沧掌门那时候因为走火入魔,彻底疯了,林炽像吞了一块冰,慢吞吞地说道,将灵山灵气还给人间,可能只是他临死前一个颠倒的妄想?
闻斐不置可否。
两人相对沉默了良久,林炽忽然说道:不,我不信。
闻斐一挑眉:不信他疯了?
他肯定疯了,不然干不出那么多离谱的事。林炽说道,但我总觉得,他当时要是还留着一线清明,就是将灵气还给人间的执念澜沧可是她的师门啊。
与此同时,奚平也在琢磨惠湘君。
她炼的破法是件仙器,动力是灵石。
而灵山
灵山控制山川气候,也是靠地脉中涌动的灵气,好像也可以说是靠灵石驱动。
先圣的道心,就像会自己找灵石启动的破法一样,将全国的灵石聚集成山,圣人已经碎无尘而去,人间依然如破法中的陶县,在此天规下运转。
能将银月轮挡在界外,扭曲时空、禁灵的破法,绝对不止是惠湘君从灵山得到灵感后炼的小玩意,它背后很有可能隐藏了灵山运转的秘密。而作为惠湘君师门,澜沧山在她死后几百年,一直保管化外炉。
项荣那个满脑袋奇思妙想的大能耐,拿到化外炉之后参透了如何尘归尘土归土,那么澜沧那半疯的老掌门当时参透了什么
?
姚启在往生迷雾里,所见所闻都是历史。
也就是说,澜沧掌门临死前,曾在昆仑第二长老的见证下,道心撞上鸳鸯剑阵,残存的神识念诵过这样一段铭文。这是什么意思,应该怎么用?
奚平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弄明白这个,就抓住了撞破头顶华盖的关键。
提起铭文,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三岳,奚平撑开刚长回一半的眼皮,将灵感全附在视力上,趁悬无被照庭压着揍,胆大包天地偷窥了一眼,又在悬无神识扫过来之前迅速躲回影子里。
只一眼,他就知道三岳的顶尖铭文高手也没有头绪。
破法在太岁琴里,可陶县禁灵,谁都拿不到。
要是他能穿转生木过去就好了
就在这时,一阵冷意突然爬上奚平后脊。
不好这念头甚至都没来得及闪过,南海上夹杂着照庭剑气的浮冰就瞬间全碎,散出来的剑光几乎致人眼盲。海风都成了利刃,循着奚平的符咒,洞穿了往生灵鲵的雾。
奚平来不及多想,一把将西王母那无主的芥子秘境卷起来,头也不回地扎向深海,接连瞬移了七八次,转瞬已在几丈外方才他纸人附在醒龙影子里的时候突发奇想,本着雁过拔毛的原则,试着用去伪存真书复制了醒龙的神通,余尝自己可能都没干过这种事。
果然,体内少零件,跨物种不太行,醒龙能在摆尾间飞游百里,奚平勉强复制过来,只能在方圆几十丈的范围内乱蹦,险伶伶地避开了几道几乎擦着他眉心过去的剑气。
飘在澜沧山上空的声音陡然断开,奚平的心沉了下去。
致命的剑影尽头,两个执剑人露出真容,其中一个奚平见过,正是昆仑掌门。
昆仑剑修比他预想中来得快,那天下第一宗掌门的修为也比他预想的高侍剑奴方才可没能一下驱散往生雾!
此时鸳鸯剑阵虽然暂时沉寂,但还在半空悬着,随时能发难,悬无与银月轮还全须全尾。
最不利的情况出现了。
师父!
但奚平很快发现,比起担心他孤立无援的师尊,他自己比较危险。
悬无露面时尚且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废话才动手,那带着心魔种的昆仑掌门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家门也不报、招呼也不打,提剑就砍而且放着满天大能不管,只追着海里的奚平!
奚平:
砍他做什么?
方才他之所以放半仙级的符咒,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正好混在西王母秘境这边,假装自己是大邪祟手下的小喽啰。要知道半仙在一些人眼里,甚至不能算修士,大能们凑在一起不聊家国天下事,一言不发先到处踩蚂蚁是出于什么别致的想法?
昆仑掌门那心魔指向的不是侍剑奴吗?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发作起来还带转移的?
他在大海里抱头鱼蹿,致命的剑气几乎如影随形。身上还有最后一剑,但怕惊动支修,他不敢轻易使。奚
平心里飞快转念:昆仑掌门又不是王格罗宝,照庭和晚霜在侧,他一个小小升灵何德何能啊,就算老头看出方才那道扩的音符咒是他放的,也不该反应这么大才是
等等!
一个念头闪电似的划过:昆仑掌门未必知道他是哪根葱,但恐怕是认得那悬无都茫然的铭文!
澜沧掌门临死前,昆仑第二长老就在旁边!
他这一走神的瞬息,昆仑大剑已经一剑劈开了南海。自古抽刀难断水,那位千年蝉蜕剑修却将南海砍出了一道悬崖般的水崖,奚平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场中另一个人动了。
侍剑奴突然扔下鸳鸯剑阵,晚霜直指自家掌门。
武凌霄!
同源的昆仑九剑撞在一起,海水悬崖崩塌,奚平毫不迟疑,像一尾狡猾的鱼,他闪身藏进鱼影,钻进一片汪洋里。
此时澜沧山上,鸳鸯剑阵高悬,晚霜与掌门对峙;悬无狼狈地和银月轮一起,目光阴鸷地盯着照庭;昆仑第三长老当着外人的面,忍住惊诧没拆自家师兄的台,横剑站在掌门身后;支修收住照庭,余光往方才昆仑掌门剑锋所指的方向扫了一眼,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悄然放出神识,查看了一下照庭碎片所在才放心。
有意思,悬无沉声道,邪祟翻天,大敌当前,九龙鼎招呼都不打直入深海,昆仑诸位高手率先内讧。
第三长老也觉得很离谱,瞥了一眼掌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掌门眼睛里的血光越发触目惊心,便上前一步,替掌门开口道:昆仑九剑下,群魔退避,倒不急,悬无道友还请稍安勿躁凌霄,你这是干什么?
侍剑奴性情暴躁,最恶勾心斗角那一套,但不代表她傻。
晚霜上寒光掠过,她用黑洞洞的眼眶对准了掌门,老鸦一样沙哑的说道:我也想知道,师伯,掌门师伯为何要打断方才那段铭文?
悬无一皱眉,终于将目光投向昆仑掌门,在当世几大蝉蜕惊讶的注视下,昆仑掌门的五官狰狞地扭曲了一下,奚平几乎有种自己听见心魔种发芽的错觉。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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