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眉梢一扬,心说好阙如,刚瞌睡就给送枕头。
却听黎满陇道:可是我们搜了近一个月,将所有绵龙可能栖息之处都找过了太岁,这秘境中没有绵龙。
奚平一愣,一不小心被追上来的树枝敲中了后心大穴,脸朝下跌在了雪窝里。
南海秘境那跟凌云山一个娘生的灵山中,万物皆备,连灭绝的永春锦都有单单少了一种灵兽?
第212章 有憾生(二十四)
除了筑基丹,典籍中没有记载过第三种筑基方式。用绵龙心炼筑基丹的历史远比碎无尘飞升的先圣们久远,当然也比现世所有灵山都久远。
绵龙珍贵也只是因为长得慢,被捕杀过多,这种灵兽对生存环境要求其实并不苛刻。它们虽喜湿热,但只要不是冰冻三尺,成年绵龙都可以靠灵泵一样的心保持体温凑合活,只是停止生长而已。它们还不挑食,小鱼小虾、水草都可以吃,比金甲狰之类的饭桶凶兽好养活多了。
黎满陇举起手里新到的升格仙器,打开开关,周遭灵气就被导灵金抽了进来,打出一道微微发绿的光,能把水面照透,直抵湖心。
只见这林中湖水底部,生着一层密密麻麻的古怪水草,碰到光,纤细优美的水草无波而动,成片地跳起舞来,顶端抽出头发似的细丝,在水中惊慌地抓挠一把,又缩回水草丛中。
这是三日梦,黎满陇用吃力的喉咙一字一顿地说道,相传,一棵能给弥留之际的凡人延三天阳寿,虽不能救命,但将死之人能在这三天里无痛无病,甚至返老还童,得个体面死。太岁,这种草,我只在灵兽场的残卷上看到过。据说在古时候,野生绵龙最喜食三日梦叶,死后尸身落下,绵龙心又能催发大量的三日梦种子。哪里有三日梦,哪里就有绵龙。后来这种共生关系被人打破,大量三日梦被绵龙啃食,又得不到绵龙心,所以渐渐灭绝了。
奚平问道:可是没有绵龙心,三日梦不是发不了芽?
黎满陇说道:我们挖了一些种子带回了村里,发现只要在水草根铺一层青矿粉就能催发它好像跟书上记载的不一样。不过我看的那本残卷只是灵兽场里下层修士们的闲书,不严谨也未可知。
奚平摇摇头:书上记错的可能性不大。
不是信任蜀人的学术水平,而是龙草共生、共生关系被人为打破、娇气的珍贵水草灭绝是环环相扣的。假如秘境外的三日梦也能用灵石养,那这种又能延寿又能饲养绵龙的好东西不可能留不下来,那些有钱人能把家里鱼池子都种满了。
秘境外,人工养殖绵龙,灭绝了三日梦;秘境里绵龙消失,只剩大量三日梦这两种都不是自然情况。
也就是说,南海秘境很可能像破法笼罩的陶县一样,也存在某种人定的规则比如不能筑基。
或者说不能有道心。
制定规则的人只剔除了绵龙一种动物,甚至篡改了其他与绵龙有捕食共生关系的动植物习性!
奚平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再问一遍,阙如,你们真不想暂避到陶县吗?你们不觉得这地方这地方就像个人造的琉璃球,待在里头不吓人吗?
他声音里仿佛都起了鸡皮疙瘩,黎满陇却笑了起来他最近听说了,这位陆吾中的神秘太岁居然只是个没有普通凡人年长的年轻人。
不知为什么,黎满陇并没有什么神位崩塌的幻灭感,反而觉得多了几分亲切:近来总是想起太岁的声音在转生木里响起,混在口齿不清的百乱民中一起学南阖小曲的样子。
太岁,黎满陇缓缓说道,陶县禁灵的幻梦不是人造的吗?
奚平一愣,听这尝过世上所有淤泥味道的老人又说道:陶县外,秘境外,就不是什么人编织的幻梦了?
人就是靠编制幻梦和规则活着的。王格罗宝察觉到了余尝的犹豫,笑了一下,不融入灵山,也是融入别的每个人脑子里的天经地义和公序良俗,不还都是一样的东西?不然你说,为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县令扔一纸判决书就能杀人?灵石尚且有些用场,金银铜币又管吃还是管喝,为何能让你无所不有?
余尝笑了笑,不做口舌争辩,心说:吃饭能活,吃屎也能活,你怎不吃屎?
他就是对一切让他想起灵相黵面的东西深恶痛绝。
王格罗宝好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狗,一偏头就能闻出别人心里想什么,好脾气地点头道:我的错,你我这样,确实有点一厢情愿。不如这样吧,你我旁敲侧击,问问西王母殿下的想法看她是选屈从本能,还是逆天往前一步?
你打算怎么开口?余尝凉凉地问道,说我们往你影子里下了含沙射影,偷看你入定,还有个旁观者清的小小建议送给你?我说王格兄,你明天早膳是不是想吃毒瘴馅的烧饼?
王格罗宝笑道:我们为什么要亲自说?
姚启挺幸运,用陆吾面具假扮的侍卫跟他本人还挺像,都是溜边话少、恨不能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款式。而且不料西王母也喜静,这种影子一样的人合她眼缘,姚启每天就值守在西王母院外,比常钧离得近。
虽然大邪祟们密谈的时候不会让侍卫听见,但朝夕相伴,还是能看出很多东西。
但子明兄这一辈子,走运的时候实在不太多,比如这天,黄历上写的大概就是不宜早到。
姚启提早一刻跟同僚换岗,刚站定,正好赶上照例拜访的王格罗宝出来。这位蜀人高手热情有礼,从不像其他升灵一样眼高于顶,西王母手下的侍卫们都喜欢跟他打招呼。唯独姚启,看见这修蜜混血就汗毛倒竖。脊梁骨旗杆似的戳在后背,他僵硬地跟另一位同僚一起恭送客人,许是姚启同手同脚的姿势很特别,王格罗宝还多看了他一眼。
姚启被他亲切一笑激起了一后背鸡皮疙瘩,下巴颏戳到了胸口上,没注意王格罗宝走过之后,他与另一位守门侍卫的影子水波一样,边缘处微微荡漾了起来。
王格罗宝一走,西王母的房门院门就全自动关上了,应付大邪祟一定很心累,她每次见完人都得入定调息,在这方面姚启甚有同感。
但她入定时间越来越短,结束时还会有不太稳的灵气溢出通常只有刚入门的小弟子入定时不小心睡着,惊醒后才有这种灵气波动。
西王母这种修为,按理说不应该,她遇到什么难处了?
姚启心想:想必天谕也不是那么好接的,她身负复国重任,也是压得举步维艰,修行本来就是逆水行舟啊。
可这念头刚一闪,姚启自己就是一愣,拍了拍自己脑门:我想什么呢?
余尝才刚试着将一个念头植入这对小侍卫脑子里,其中一个人就差点挣脱了含沙射影,不由得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姚启身上。
这小子有什么古怪?
被含沙射影笼罩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子植入不属于自己的念头,再将心里所想说出来给影子里的大邪祟听见。
余尝立刻又给了姚启灌了一个念头:她想以升灵身修为获得别家蝉蜕才摸得到的灵山权柄,肯定是得受罪的,没点无我的勇气可担不起。
这念头还没落稳,姚启又一激灵,心道: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姚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脑子里转的一定是宛语。幸亏他和常钧南阖语都不灵光,连猜再蒙地听还倒罢了,让他们流利地说可太难为人了,因此逼着镀月峰给陆吾面具做了特殊的改良只要戴上,不管这俩冒牌货本身说的是什么语,别人会在明白他们意思的同时,自动听成本尊的语言和口音。
只是两条:如果姚启说宛语,听话的人得恰好能理解宛语,而且每种语言都有特殊的表意,没法百分之百匹配的遣词用句听起来会有种古怪的错位感。所以戴这种陆吾面具,得尽可能少说话。
如果此时使含沙射影的是南阖人,姚启那些无意识的话三两句就会被听出古怪。也幸亏余尝是楚人,出身宛楚边境,宛语远比快失传的南阖语熟悉,不但没听出问题,还觉得这个南阖人说话比别人清楚。
余尝大奇,稍一探就知道此人不过是个小半仙,灵骨都没洗出来的那种,正要仔细研究,便见另一个南阖人跑过来。许是怕打扰西王母入定,那跑来的南阖人没开口说话,只远远地朝这古怪的小侍卫打手势,似乎是叫他去哪的意思。
余尝本人不在南海,含沙射影得靠王格罗宝下符,没法自由控制,小侍卫一走,今天这符咒就算废了。余尝当机立断,不再研究这不知名的小半仙,仗着自己修为高,强行夺走姚启和另一个站岗侍卫神智半仙而已,事后顶多失忆,未必能发现他的符咒痕迹。
一对守在西王母院门前的侍卫目光同时呆滞,变成了含沙射影的牵线木偶。
姚启僵硬地摆摆手,打发走同僚,随后开口说道:我听人说,蝉蜕就是合道,合了道,就有一部分属于天地灵山,不单是凡俗身了。公主殿下承蒙天谕,是不是就要提前合道了?
另一尊牵线木偶神识同样被余尝压制,余尝用他的嘴自问自答道:不知道,我修为低微,可想象不出来。只是细想可怕得很,那岂不是我被灵山控制了?
正这时,杨婉在日课中重蹈覆辙,再一次被恐惧从登天路上拽了回来,又不知何时自动打开的六感一五一十地听见了门外侍卫的私语。
是合道,什么被灵山控制?我正道中人,本就是要参悟灵山传承的。
参悟归参悟可若是合了道,以后所思所想,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来自灵山呢?
杨婉心头一动,这两个侍卫的话刚好点中了她入定心境。
若是能自然合道,修为境界一定极高,本心就是灵山心,出自哪,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殿下才升灵,境界离合道还远着呢,灵山这回怕是天将降大任,揠苗助长。
那不就是削足适履么,唉,殿下眼下恐怕是很难熬,我见她入定时间一日短似一日。
杨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发现自己方才从入定到惊醒,甚至没有一盏茶的功夫。
便又听她那平时寡言少语的侍卫叹了口气:听说我澜沧山以前有三圣留下的鸳鸯剑阵,当年我们掌门练功出岔,鸳鸯剑阵被四国蝉蜕高手联手逼迫方才消散。若是能有新的合道之人,鸳鸯剑阵也能重现人间吧唉,就快到国难日了。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族人跑来拉走了其中一个侍卫,似乎是有什么事喊他帮忙。西王母御下十分宽厚,守门的不要怠慢到两个都跑光就行,遗族漂泊在外,比起主仆,都更像亲人。
对话戛然而止,杨婉愣怔半晌,赫然明白了自己跨不过去的坎是什么,她走到窗前,眼神坚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姚启影子里的含沙射影倏地散了。姚启唔一声,太阳穴一阵剧痛,抱着头蹲了下来拽走他正是常钧。
同为半仙,人家魏诚响是从邪祟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来的老江湖,姚启常钧却是温室里长大的花。
要不是魏诚响分身乏术,奚平实在不放心他俩蹲在大邪祟们身边,便规定每隔半个时辰,在转生木里报一声平安,以防遇到什么意料外的危险。
常钧一把扶住他,让奚平将姚启神识拽回破法空间再送回来破法里能洗掉一切附着在神识上的玄门手段。
你神识方才跟被麻痹了一样,怎么喊都不应。常钧声音微微发颤,是是不是含沙射影?
姚启喘着粗气,一后背冷汗,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摸出一枚小小的升格仙器,挡住高手扫来的神识。
随后姚启从怀中拿出个小喇叭那是一个凡人的录音机,点了回放。
方才他自言自语以及与同僚的对话一五一十地放了出来。
飞琼峰上的奚平陡然坐直了。
澜沧山镇山神器?余尝为什么会提到它?
第213章 有憾生(二十五)
余尝借了两个侍卫的嘴在西王母窗根底下念山音,半懂不懂的语气拿捏得还挺到位奚平估计红眼病是本色出演,他自己也半懂不懂的这不可能是大供奉闲得没事,给西王母解闷。
西王母对广安君突然冷淡,这症状听着像心里只有星辰海的司命长老。
姚启说她入定时间越来越短,再联系起余尝那自导自演的辩论,西王母很可能是遇到了师父蝉蜕时的困境。
可是半步蝉蜕和升灵初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前者要是顺天,自己能成为天道,即便执意逆天,也有一战余地,支修跟灵山天道干架的大场面奚平至今记忆犹新。
后者西王母的情况很容易想象,她跟奚平自己修为差不多,可能还不如,毕竟奚平没有道心,借着他唯一承认的先圣的火种看过所谓道心,西王母却是心心念念,只想回归澜沧的正统。
奚平异想天开,推西王母出来顶缸转移侍剑奴视线,谁知道那西王母是个说她胖就喘上的豪杰,不说找地方苟着躲一躲,还真要变成缸!
我不,咱俩这是什么狗屎运?子明兄,改天一起找个庙拜拜好吗?
姚启木然谢绝:南圣要真能显灵,得用九天神雷在你我天灵盖上敲一曲百鸟朝凤。
常钧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闻听这等新闻,兴奋得仿佛准备给草报供稿:所以,她要变成世上第一个以升灵之身合道的?传说中已经消散的镇山神器真能借她重现人间乖乖,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可算见识到了!士庸,你说鸳鸯剑阵和侍剑奴正面遭遇,谁胜算大?
她俩最好抱成一团死一个坑里,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奚平没好气道,你还记得劫钟不过潜修寺的规矩吗?
姚启和常钧一愣。
这么多年,劫钟只下过一次山,去的是东海返魂涡那种凡人绝不会靠近的地方。
劫钟响一声,大旱三年的传说不知是真是假,但银月轮照过的陶县是用十万两白灵才勉强填平的当时银月轮还在全盛期的悬无控制下,几乎是将那鬼东西的影响压到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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